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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姬瑤落地之時, 身上素衣已為血浸濕,有旁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
也就是在這一刻, 她扶着樹, 嘔出大量鮮血。
傷她的并非幽泉刺客, 而是天道。
這是她動用魔族本源後的反噬。
姬瑤不能恢複原形,放開吸收煞氣的最大原因也在于此。
一旦她脫離陳稚的身份, 在天道眼中,仍舊還是那個需要抹除的錯誤。
隐去魔族本源, 厚重雲層卻沒有分毫要消散的跡象,昏暗天色下, 一場大雨将至。
力量透支, 不得不變回一只肥啾的謝寒衣吃力地向她飛來, 猶豫片刻,只問道:“很疼吧?”
姬瑤看着眼前雀鳥,似乎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這樣的傷勢,比起鎮魔塔中雷刑加身, 堕仙臺上誅心一箭, 實在算不得什麽。
奇怪的是, 當謝寒衣問起時,姬瑤忽然感受到從髒腑中源源不斷傳來的痛楚。
原來是很痛的。
但她什麽也沒有說, 只是平靜回了句:“死不了。”
謝寒衣眼中愧色愈重。
他愧疚什麽?姬瑤不明白。
他愧疚她身陷險境, 他卻未能出手相助。
謝寒衣就在淮都城內, 但他不能出手,因為這不僅幫不了姬瑤, 還會引發一場更可怕的追殺。
“他們要殺的是我。”姬瑤語氣淡淡,這與他本沒有什麽關系。
“但友人遇險, 豈有袖手之理。”謝寒衣有些喪氣。
天資可屬當世第一等的蓬萊道子,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之感。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突破境界。
姬瑤不知他心中想法,擡眸看向天邊,厚重雲層中有雷電湧動。
人族修士從晉升四境起,便是與天相争,每提升一個大境界,都會遇劫雷降下。而姬瑤雖然本質是修煉魔族本源,但得法則隐匿,力量被顯化為人族境界,掩蓋身份。
十七枚血脈星辰亮起,與人族四境中期修為相當,她當然逃不了這場雷劫。
誰讓她現在還得做個人。
未曾給她留下太多反應時間,雲層中一道粗壯紫藍雷電應聲劈下,落在了一人一鳥身上。
就算只是一具化身,謝寒衣的神識還是感受到了那股讓人震顫的力量。感受到雷劫強度,他有些懷疑人生,自己當初突破化神時,雷劫好像也沒有兇險到這般地步?
天道多少是帶了點兒私人恩怨了。
“不想被劈,就離遠些。”姬瑤看着雪白絨羽染上焦黑的肥啾,難得好心提醒。
謝寒衣卻落在了她肩上:“這只是具化身。”
未曾提起自己神識其實有所感應。
沒能出手幫她,好歹能陪她一起被雷劈。
姬瑤靠着樹,看着絨羽七零八落,快成煤球的肥啾,緩緩道:“好醜。”
肥啾一臉茫然,自己這是被嫌棄了?
又一道雷電當空劈下,肥啾從姬瑤肩上滾落,好在她及時伸手接住,這才沒有摔了個臉着地。
看着掌心形容凄慘的肥啾,姬瑤輕笑一聲,她望着天邊,輕聲道:“昔日姬氏向帝君獻美玉,我因此得名,瑤。”
話出口的瞬間,天命反噬下,她又嘔出一口血,有些觸目驚心。
姬瑤不甚在意地抹去血跡,反正今日做了這麽多,也不差一句話。
“阿瑤?”謝寒衣遲疑一瞬,喚出了她的名字。
交換過名姓,他們便算是朋友了。
她不是陳稚,她叫姬瑤。
謝寒衣心底突然漫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歡喜,這是不是意味着,她終于也将他當做了朋友?
他分明深知她的危險,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為這樣的危險而吸引。
當姚靜深和封應許趕來時,雷劫已至尾聲。
姬瑤擡眸看去,血混着雨水自衣袖落下,天地遼闊,她孤身一人,形影茕茕。
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姚靜深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他落在姬瑤面前,輕聲道:“抱歉,我來遲了。”
姬瑤不置可否,只問道:“還有兩人。”
她沒死,想殺她的人就沒有活的道理。
圍殺姬瑤的三名五境,紅衣女子已在封應許刀下斃命,至于姜女,她雖逃了,但姚靜深斷了她心脈與紫府,即便她是五境修士,也活不過今日。
因擔心姬瑤情形,他便沒有追上去。
姬瑤哦了一聲,如此倒省了她再動手。
她看向姚靜深,掌心出現一枚玉簡:“我們來做個交易。”
這枚玉簡中,是與《欽天》同出本源的神族功法。
趙氏設局殺她,姬瑤又如何會忍下這口氣。
她從不吃虧。
“師者,本應為弟子張目。”姚靜深溫聲道,就算姬瑤不說,他也會讓趙氏付出代價。
姬瑤将玉簡抛給他:“你現在太弱了。”
姚靜深無奈一笑,接住了玉簡,她說的也确實是事實。
趙氏老祖早入七境,要将淮都三大世族之一的趙氏連根拔起,絕非易事。
姬瑤眸色冷然,雖然她如今受制于天道,但要對付趙氏,也不難。
不過——
“我困了。”
姬瑤阖上眼,身體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她要睡一會兒,剩下的事,等她醒來再作計較。
姚靜深接住她,溫聲對急得振翅撲騰的炸毛肥啾道:“放心,她不會有事。”
草葉上的鮮血被雨水沖刷幹淨,他看向玄衣刺客的屍體,對封應許道:“封道友,今日,幽泉刺客是為我所殺。”
即便是四境中期,越境斬殺化神圓滿的修士還是太過匪夷所思,姬瑤受到的窺視已經夠多了。
封應許收回有些複雜的目光,向他承諾道:“自然。”
雨聲又急又密,同樣在淮都城外,氣力耗盡的姜女倒在泥濘中,呼吸微弱。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出現一雙玄色鞋履。
青年撐傘而來,身後跟随數名仆婢,雨水落下,卻無法近得他身。
他停在姜女面前,溫聲道:“你快死了。”
姜女當然清楚這一點,她心中不覺多麽畏懼,喃喃道:“任務失敗了?”
青年稱是,語氣聽不出喜怒。
“真可惜。”姜女有些遺憾,她遺憾的不是任務失敗,而是姬瑤活了下來。
這樣的天才,合該夭折才是。
青年沒有救她的意思,不疾不徐地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說完了,就安心去死吧。
姜女費力地想了想,終于開口:“……我死後,把道骨,還給她……”
瀕死之際,這是她最後想說的話。
但青年卻含笑回道:“她已經死了。”
雨水落在姜女眼睫上,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許久沒有說話。
見此,青年不由笑了一聲:“不是你親手剜出她的道骨制成琵琶的麽?”
相依為命的姐妹,好不容易自幽泉刺客的選拔中雙雙活了下來,結局卻是妹妹剜出了姐姐的道骨為己用。
若非這一截道骨,以她資質,如何能成就化神修為。
而被生生剜出道骨的人,能活上多久,她全無所知麽?
姜女沒有在意他話中諷意,喃喃道:“她死前,可曾提起我?”
“不知。”
堂堂幽泉少主,如何會關心一個已經沒用的人死前說了什麽。
姜女于是沒有再開口,恍惚間,耳邊像是有人對她說,我們回家吧。
阿姐……
遠處雨幕中,女子向她伸出手,說,我們回家。
姜女眼中忽然多出了幾許光彩,她吃力地撐起身,想回握住女子的手。
阿姐,我們回家……
青年漠然地看着她的身體摔進了泥水中,失了所有聲息,眼中帶着幾分高高在上的悲憫。
他擡手,姜女血肉中那截光芒瑩潤的白骨便落在他手中。
收起白骨,青年溫聲開口:“傳令九州,此後淮都陳氏陳稚,為我幽泉不殺之人。”
“遵少主令!”身後仆婢躬身,姿态恭敬。
三日後,蕭氏府宅之中。
女子憑欄而立,着一身雪青深衣,長發以玉冠束起,眉目冷峻,正是蕭氏如今家主,蕭禦的母親蕭婥。
她方才出關,身上氣息內斂圓融,已然是六境天命後期的修為。
對于大多數人族修士而言,天命境是從入世到出世的過程,需體悟人間百态,方能悟七境洞虛。
所以六境以下的修士還會在世間行走,而突破七境後,自身有望更進一步的修士都會選擇避世清修,不再沾染凡塵因果。
“她當真曾言,有法可治禦兒?”蕭婥開口,聲音沉冷,讓人難以窺探其中情緒。
在她身後,蕭氏青年恭謹回道:“回家主,陳氏女的确有此言,不過十三郎君只道此為戲言,令我等不要多心。”
“是否為戲言,總要問過才知。”蕭婥徐徐開口,只要有半分可能,她都不願錯過。“她可醒了?”
如今淮都城內人盡皆知,陳氏陳稚因趙氏設局圍殺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據欽天傳出的消息,還不曾。”
“待她醒來,我要見她。”蕭婥吩咐道。
青年恭聲應是。
“因淮河圍殺陳稚之事,君上震怒,以此為由向趙氏發難,我蕭氏可要插手?”
這是世族與王權的争鬥,已不在于一個陳稚的生死。
“不必急。”蕭婥望着天邊聚散重雲,雙目幽深,“待陳稚醒來,再做決斷。”
就算同為世族,也不代表蕭氏一定要和趙氏站在同樣的立場。
蕭氏要如何做,如今,取決于陳稚的價值。
如果她當真能治好禦兒,此事蕭氏也不是不能站在趙氏的對立面。
和陳方嚴這個權利有限的挂名家主不同,六境後期的蕭婥在蕭氏地位舉足輕重,她決定的事,蕭氏少有人能改變。
不過如今還沒有人知道,姬瑤要的不僅是趙氏付出代價,她要的是趙氏,徹底消失在淮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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