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是好夢

不是好夢

走遠後，張岸華小聲開口問道：“殿下，那五姑娘，怎麽跟道長長那麽像？而且看她寫的字，也與之前給阿術寫的藥方字跡很像。”

漂亮的字千篇一律，可是醜的字體千奇百怪，實在難以讓人忘記。

“眼拙的東西，她就是那個張道長。”李僴不冷不熱道。

張岸華倒抽一口涼氣，證實的心中的想法之後，轉頭往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真是張道長？”難怪他總感覺她跟個小姑娘似的，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原來真是小姑娘。

張岸華雖然吃驚，可是細想，她男扮女裝趕路，也情有可原，自己還真是眼拙。

再看李僴的表情，張岸華似乎明白之前為什麽自己與張道長靠得那麽近，殿下有些不高興了。

許是因為殿下心如明鏡，一眼便看出了張道長是女子。

只是，即便如此，殿下也無需那樣動怒，所以這事細想還是有些古怪。

*

這一頭，待李僴走後，沈珏開口跟沈映雪說：“映雪，為父今日還有事兒，就不能陪你了，你回來肯定也累了，先随你母親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沈珏對沈映雪很陌生，或許是他的孩子太多，對于這個從小生下來就被視為不祥的女兒，他也沒有太多的珍視，雖說今天沈映雪救了老夫人，最多沈珏不會把她打死。

他又轉頭跟妻子說：“夫人，映雪剛回來，你給她置辦幾套過冬的衣服，多添幾床被子。四姨娘的宅子裏給她多添一些炭火，讓她們母女倆好過冬。”

“老爺放心，都交給我吧，我一定不會虧待她們的。”

沈夫人相當熱情，來到李氏身邊，握住她的手，“四妹，你也就這麽一個女兒，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們母女倆肯定要好好談心。今兒個府裏事多，等到改天閑了再為五姑娘開個席。你倆就先回去休息，肯定有許多貼己的話要說呢。”

沈夫人的這嘴臉變得太快，跟之前兇神惡煞的模樣截然相反。

“是，大夫人，那我就先帶女兒回北院了。”李氏恭敬道。

她心裏也清楚，這個家對她的女兒并不歡迎，他們所說的明天、改天，大概是搪塞，等于無期。但不見也好，省得他們傷害女兒。

*

這北院的宅子，怕是這沈府裏最破落的了，風一吹，門吱吱叫，屋子裏十分簡陋，但倒也整潔。

“雪兒，這麽多年沒見，你居然這麽厲害，還會醫術，看來道長教了你不少東西。”

若非今天雪兒出手，恐怕老婦人就沒命了，只是那幫人不知感激，還是對雪兒如此冷淡。

沈映雪：“這些年跟師父在一塊也沒什麽別的事兒，要經常為師父上山采藥，要所以總得學些醫。”

李氏撫摸着女兒的手，這手摸起來也是做粗活的，想來她女兒這些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小雲，快煮壺熱茶過來。”李氏牽着女兒的手坐在床邊，“對了雪兒，你臉上的胎記，別讓他們知道還在。否則娘擔心他們又要刁難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映雪點頭，“好，我知道了。”

能為自己減少麻煩，她也沒什麽不能同意的。

李氏看向旁邊的包袱，伸手摸了摸，“這裏面是什麽？娘可以看看嗎？”

沈映雪點頭，随後将包袱打開，裏面衣物少，多數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還有八卦鏡，但是更多東西李氏都不認識，看起來像是跟道家有關。

女兒當年是被一名道長帶走，如今帶這些東西回來，李氏倒也不稀奇，但看女兒包袱裏沒什麽像樣的衣物，又心疼了起來。

“依雪，到時候你大娘會送幾套厚衣服過來，在這之前你先穿娘的。”

李氏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厚衣服披在沈映雪身上，似乎怕不夠，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

“沒關系，我不冷。”沈映雪推開鬥篷。

看這破落的屋子，她便知道娘這些年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女兒呀，你心裏是不是怨娘？”李氏豆大的淚滴滾落而下，“娘也不想将你送走的。”

沈映雪始終情緒平穩，“都已經過去了，如今我已經回來了。”

若不是師父要求，她也不想回來，她覺得在道觀裏生活挺好，時不時還跟師父下山雲游，若是遇到人傻錢多的，還能掙錢。

“是呀，你已經回來了，娘一定會拼死保護你的，我的女兒。”李氏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再也不會讓人把你送走了。”

李氏抱着沈映雪哭得傷心，可她身子不好，後來咳嗽了起來，很快便乏了，最後哭累了，便倒在了床上睡着了。

沈映雪為李氏蓋好被子，到了院子裏。

這滿地的皚皚白雪，倒是給這破敗的地方添了幾分凄美。

沈映雪折了一根樹枝，蹲在地上，在雪上畫出卦象。

她握住李僴的手時，看到了他昨晚的夢境，乃大兇。

在夢中，李僴置身于一片茂盛的森林之中，參天大樹掩映下，樹葉翠綠茂密。然而，森林卻籠罩在烏雲之中，一群黝黑的烏鴉停在樹梢盤旋，發出尖銳的叫聲。

這個夢境通過木元素傳達着生機、成長和活力，代表李僴地位穩定，蒸蒸日上，深得掌權之人信任，可木又代表震卦，而震卦則暗示着變動、沖突。

烏鴉可對應巽卦，乃是警示之兆。

震卦與巽卦，便是連山卦，震為雷，巽為風，風雷激蕩，直劈夢主，對方怕是籌謀已久。

只可惜當時時間匆忙，她沒能看到更多夢境細節，否則便能推算出來具體的事件，還有是什麽人要害他。

她也不能貿然跑去告訴兖王殿下這些，從夢境可看出，這兖王殿下是個多疑之人，萬一鬧出什麽事了，她被迫離開了沈府，那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占完李僴的夢，她又接着想到了娘的夢。

娘的夢也是不吉之兆，她的病了太久了，再這麽拖下去，這身子是撐不住的，怕是命不久矣了。

怎麽這一個個，做的都不是好夢呢？

“五姑娘，你怎麽跑外面來了？”小雲沏好茶到處找她，到她身邊時，發現雪上的古怪符號。

“五姑娘，這是什麽呀？”

“沒什麽，亂畫的。”沈映雪用樹枝将雪面上的卦象全部掃平，跟随小雲回屋。

“五姑娘，沒多少茶葉，您将就着點吧。”

小雲為她斟了一杯茶。

沈映雪見茶色寡淡如清水，打開茶壺，上面只飄着寥寥幾片茶葉，再看所剩無幾的炭火，也能猜到幾分。

一個不受寵的小妾，住在這偏僻的院子裏，即便被虧待了，又能找誰說理去呢？

小雲忍不住開口：“五姑娘，從進來到現在，沒有聽到你叫四姨娘一聲娘。”

沈映雪尴尬地笑了笑，“這些年我也沒有見過父母，所以有些生分。”

小雲嘆了一口氣，“五姑娘，你也別怪我多嘴。四姨娘知道你會回來，這幾天每天都會跑到外面，一等就是兩三個時辰，這個家除了你的親娘，沒人在意你。四姨娘這些年也很不容易，當年她把你生下來，也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寒冬臘月，她從屋子裏渾身是血的爬出來想要救你，跪在地上求老爺和夫人放過你，她願意帶你離開沈府，可是……”

沈映雪心頭一顫，倒是沒人告訴她這事兒，她以為他們都一致同意把她送走。

小雲忍着眼淚，接着說：“也就是那次，四姨娘落下病根子，這些年身體都不好。尤其到了冬天，這炭火又不足，四姨娘身上更是疼的厲害。對了，四姨娘說你回來了，就把所有的炭火拿到你屋子裏。”

“不用了。”沈映雪忙說：“炭火就放在我娘的屋子吧，我會想辦法解決炭火問題。”

反正她苦頭吃得多，也不差拿幾塊炭火，身子也比娘好得多，能耐凍。

“五姑娘，你如何解決？我好多次去找他們，可是他們都搪塞了我，甚至都不能多要一條棉被，家裏的事全都是主母說了算，老爺又不管事。而且自從四姨娘被認為生下血嬰後。老爺就再沒來過了，四姨娘受了多少委屈也沒法說。”

小雲一想到那些事，便滔滔不絕，想全都說給沈映雪聽。

沈映雪聽在耳裏，記在心裏，可是腦子裏也在思考別的事。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那得想辦法解決，抱怨也無濟于事。

“小雲姐，你對沈府非常熟悉吧？”

“那是當然了，我從十歲就開始照顧四姨娘了。”

小雲十歲被府上買來做丫鬟，當年四姨娘不過十五。

剛納的小妾，老爺甚是疼愛，直至生出五姑娘，老爺嫌四姨娘晦氣，再加上其他幾個姨娘在他耳邊煽風點火，那疼愛便沒了。

“那你帶我熟悉一下沈府吧，我要知道這裏的每個地方。”

既然她回來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娘繼續吃苦受罪。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出生沒法為自己做主的嬰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