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傅知言做了一夜的雜亂無章的夢,醒來時,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坐起來,茫然地看着四周并不熟悉的環境,心想,這是哪兒?他好像從來沒來過這裏。

清晨的日光透過落地窗照映在深棕色的地板上,勾勒着光暈。屋內插着新鮮的水仙花,有淡淡的花香在彌漫着。

門被推開,傅知言下意識扭頭看去,他剛醒來,腦子有些發澀,就連目光也是遲鈍的,看見已經穿着淺色家居服的祁彥,他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問:“你怎麽在這?”

卧室的主人被登堂入室的人質問為什麽在這,祈彥聽了,覺得好笑:“這是我的房間,我在這很奇怪嗎?”

傅知言總算找回一點思緒:“這是你家?”

“嗯,”祈彥點頭,看着床上的人宿醉後的狼狽模樣,“昨天你不告訴我家在哪裏,我又不能泯滅良心把你扔在馬路上,就把你帶回來了。”

傅知言眼睫輕輕顫動了下,聲音嘶啞地開口:“那我真是應該謝謝你了。”

“我接受了。”祈彥一點也不客氣,轉身打開自己的衣櫃,挑了一件半袖和運動褲,回身遞給他,“你先洗個澡換個衣服吧,然後下樓早飯。”

傅知言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祈彥說完把衣服放在了床邊,然後出去了。

卧室裏有獨立的浴室,傅知言進浴室的時候發現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貼心程度讓他不自覺心裏一顫。

傅知言快速洗完了澡,換上祈彥的衣服,他的衣服有很濃厚的酒氣,确實沒辦法穿了。

下樓後,他看見祈彥坐在餐廳裏,桌邊還站着一個漂亮的女人,傅知言正在猜測這女人的身份,沒想到女人先擡頭看見了他,眼睛瞬間眯成一條線:“小傅長得确實好看,不愧是做演員的。”

傅知言被這熟稔的語氣弄得一愣。

祈彥也擡頭,看見他,笑了下介紹:“這是我媽,昨天我跟她說你是演員,她誇你長得好看。”

傅知言有點受寵若驚,對着王慧芝道:“謝謝阿姨。”

收起了桀骜脾性的傅知言在長輩的面前莫名地有種乖巧感,祈彥抿了一口白粥,嘴角敲了敲。

王慧芝很是熱情地招呼他:“別客氣,快來這邊坐。”

傅知言被王慧芝帶着坐到了祈彥的對面,早餐是很簡單的包子,油條,豆漿,稀粥。他垂目瞧着面前的幾只碗,心想着原來豪門世家的早餐吃的也不過是五谷雜糧。

“小彥說你在拍他投資的電視劇唉,阿姨最喜歡看劇了。”王慧芝熱情高漲,“快跟我說說,你演的是男幾,是什麽樣的故事?”

傅知言有些啞然,他動動唇,将視線抛在對面正在喝粥的人身上。

祈彥其實也很無奈,接受到某種求救的信號,他插話道:“媽,你讓他先吃飯吧。”

“對對對,”王慧芝說,“小傅你想吃什麽就拿,別客氣哈,都是我做的。”

傅知言笑笑:“阿姨您手藝真好。”

王慧芝被誇得心花怒放,想起還有事要做,留下兩個人在餐廳吃飯。

餐廳了靜默許久,兩人都在專心吃飯,經過昨晚的事後,傅知言也覺得有點尴尬,他平時酒量很好,控制力也很強,但也許是因為被傅威要錢的事導致心情低落,不免便多喝了一些,都說酒上澆愁愁更愁,他親身經歷了,這話确實不假。

“昨天的事,”傅知言主動開口打破平靜,“謝謝你。”

祈彥故意問:“你今早不是謝過了?”

傅知言吸了口氣,說:“這是正式道謝。”

祈彥有些惬意地抿了下唇,他一直想轉變和傅知言的關系,現在看來,他算是成功了。

“我也謝謝你,”祈彥随意地夾了小菜,繼續道,“我出院之後,醫生讓我戒酒戒煙,昨天你不幫我喝下那杯酒,陳均勝也不會善罷甘休。”

“你們是朋友?”傅知言不确定地問,以前他撞見過祈彥和他們在一起過,不過那會兒他并不在意,也不好奇。

祈彥想了一下,回答:“曾經算是吧。”他擡眼,看着傅知言,“不過現在不能算了。”

“祈彥,”傅知言聞言,鬼使神差地又問了句,“你真的失憶了嗎?”

祈彥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只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

他從來沒有失憶,這一點,祈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記得關于自己的所有事,他記得他死在了祈道遠的手中。但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講這樣離奇又複雜的事情告訴另一個人。

有人會信他嗎?

如今他占據着這具身體,他成為了新的祁彥,那麽關于原主祈彥過去的事情,就當他全忘了吧。

他告訴自己,既然重活一次,那就一切重新開始。

“不記得也不是壞事。”良久,傅知言忽然評價了句。

祈彥附和他:“我也這麽覺得。”

這頓早餐吃得格外漫長,也許是兩人關系正式破冰,或是這樣悠閑的早晨太過美好,兩人都沒想快點結束。

準備走時,王慧芝剛好回來,一聽傅知言要走,連忙說:“下次多來家裏玩,劇播了要告訴阿姨,阿姨去給你捧場。”

她這張臉太年輕了,一口一個“阿姨”的說得傅知言極為不自在。

傅知言勉強笑着回應:“播了一定告訴您。”

林叔将車從車庫裏開出來,祈彥今日沒穿正裝,他今日不需要會客,只穿了一套休閑裝。

傅知言坐進車裏,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放在浴室裏,想要回去拿。

“家裏的阿姨會收,”祈彥說,“洗幹淨我再拿給你。”

其實傅知言無所謂,一身便宜的衣服扔了也不可惜,他只是覺得扔在那不是很好。但祈彥都這麽說,他一個大男人也沒必要扭捏。

“那你這身,我也洗幹淨再還你。”傅知言不喜歡占別人便宜。

祈彥“嗯”了一聲。

手機不合時宜地又震動起來,傅知言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毫不猶豫地挂斷。

昨晚他沒被傅威打錢,這會兒已經是在發瘋,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殺去車站,要來找他了。

“不接?”祈彥餘光瞄了身邊的人一眼。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傅知言扭着頭,看着車窗外倒退的一片綠色。

這片別墅區的綠化做得很好,盡管是車道兩旁都種植着樹叢,修建整齊,行駛一段路程後,還能看見成片的楊樹,一排接着一排,像一片森林綠海。

電話不斷地震,傅威似乎一點也不想放棄。

傅知言最後煩了,直接關了機。

祈彥将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收入眼底,始終沒開口問。

“先送你回家嗎?”祈彥換了個話題,“你什麽時候回橫店?”

傅知言本想着明天回的,但現在為了躲傅威只能早點走了,他想了一下說:“我下午飛機走。”

“那我讓林叔送你吧。”祈彥說。

不容傅知言拒絕的話說出口,祈彥又看向前方開車的林叔說:“林叔,你先送我去公司,然後麻煩你送傅知言回家,再送他去一下機場。”

林叔點頭:“好的。”

一切安排的非常妥當。

車子開到寫字樓下,祈彥下車,臨走前和傅知言說:“那等殺青見。”

傅知言挑了一下眉:“殺青你要來劇組?”

“我作為出品方之一,”祈彥說,“總要去驗收一下成果吧。”

這話說得好像沒什麽毛病。

兩人幹脆利落的分了手,林叔發動車子,送傅知言回家。

車消失在轉彎路口時,祈彥接到了唐風的電話。

“有話等我回去再說吧。”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對方想說什麽,祈彥主動道,随後他想到什麽,又說,“天啓給傅知言的預付款,什麽時候到賬?”

演員合同是天啓做代表簽的,片酬自然也要從天啓那邊發出來。

“還沒到,預計要明天。”唐風不知道他為啥提起這個。

祈彥吸了口氣,說:“那你從公司撥款吧,先把傅知言的預付款片酬發到他的私人賬戶?”

“為什麽?”唐風不明白。

祈彥不想解釋:“照我的話做就行。”

唐風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答應下來。

“老板,你似乎和以前變得不太一樣了。”唐風不喜歡叫祈彥祈總,他本是祈嘉的人,同樣的稱呼會讓他産生錯亂。

這幾個月在祈彥的身邊,他親眼看着祈彥拿下了《劍川天河》,做事魄力堪比當年的祁明仁,這是祈嘉無論如何無法比拟的。

在這場商業的資源置換裏,天啓拿到追資,愛喵多了一個掙錢的項目,祈嘉手下的兩個藝人得到一個S+項目,似乎每個人都得到了利益,但其實,這其中最大的贏家無疑是祈彥。

他沒有付出一絲一毫,便得到了投資方的身份,以及把自己家名不見經傳的演員塞進了這麽重要的項目中。

唐風跟了祈嘉四年,從未在她的手底下得到過重用,每一次在他的勸導裏,祈嘉都是一意孤行,導致項目穩賠不賺。

他以前知道祈家二少是個游手好閑的蠢蛋,但依他所見,事實并非如此。

“是嗎?”祈彥笑了,他轉身走向寫字樓。

藍天白雲,晴空萬裏,驕陽下的身影像是一道勢如破竹的箭,他一步一步的,像是要駛入某個漩渦的中心。

“唐風,所有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祈彥走出十幾步後,忽然停了下來,他擡頭,明晃晃的光落在他的眼眸中,照亮了藏着已久的欲/望.

很久後,他動了動唇:“所以,你要跟着我嗎?”

電話那頭的唐風不自覺屏息。

像是某一個節點,他似乎隐約預料到,在不久的将來,娛樂圈将迎來一場徹頭徹尾的,新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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