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自己

自己

離開李爍家那天,夏炀記得林遙問他了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會怎麽樣?

說實話,夏炀一開始并沒有理解林遙的意思。

其實相比于未來,以後,他看着的更是現在。

那時候他沉默了,他沒有回答,他不喜歡這個問題,也不想有這一天。

似乎是看穿了夏炀的躲避,林遙又問;“那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怎麽樣?”

“為什麽要離開?”

“我說的是假如。”

“...那你和我說一下。”

“說什麽?”

“你為什麽要走。”

“......”

“離開總要有原因的,而且你說了說不定就不走了。”

“為什麽?”

“我會改的。”

林遙笑了,夏炀低着頭,像極了犯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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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遙拉着夏炀的手,看着窗外:“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夏炀擡頭,望向林遙的側臉,手掌微微收力:“那也和我有關系,林遙,你...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但是人會多想的,我只是想想。”

“那還是要和我說,就算是你的原因,我也可以改變。”

林遙收回視線,轉頭和夏炀對視:“改變什...”

話還沒說完,夏炀貼上了林遙的唇。

公交車最後一排的座位,夏炀攥緊林遙的手掌心,微微顫抖。

夏炀只是輕輕停留了一會,分開之後,心髒跳動的頻率還是有些不太像話。

不過,即便如此,他卻沒有移開視線,眼睛這麽望着林遙,似乎要把人看穿。

對于林遙的問題,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沒有必要,這些話來自于林遙的多想,他再說也只是多說,都不切實際。

“改變你。”

夏炀的呼吸有些承重,說出的話也有些低沉,總覺得在壓抑什麽。

“把你腦袋裏不好的想法,全部改變,你還是你,但是不會變壞,只會更好,所有的都會更好。林遙,我們都會變得更好的。”

“......”

“真的嗎?”

“會的。”

“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不要來找我。”

确實,林遙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有些過分和冷漠了,但那不是她能控制的,她的想法和夏炀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看着未來,一個只想現在。

林遙回握住夏炀的手,頭靠在夏炀的肩膀:“夏炀,天上不會一直掉餡餅的,你喜歡我,我真的很幸運,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也沒有人比你更好。

夏炀在心裏想,不止一次的想,他為什麽會喜歡林遙,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對于林遙的“悲觀”,他可以去理解,但卻不能強加改變,他可以去引導,卻不能妄圖指手畫腳,因為先是林遙,他才才喜歡。

他經常也會一個人去思考林遙的心思,雖然常常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同寝的室友問他累不累,為什麽一定要猜呢,就不能直接問嗎?

他總覺得喜歡就是理解和設身處地,林遙想說的一定會說,他不願意去強迫,但是後來他發現自己錯了。

夏炀沒有想過,有一天林遙的話會一語成谶。

夏炀記得,當時距離放寒假還有兩個星期,林遙突然和他說要提前回家,本來兩個人約好還是和之前一樣一起回去,但是林遙說她媽媽生病了,想提前回去照顧一下,夏炀也沒有多想,如果不是他們專業的考試比林遙晚幾天,那他就可以和林遙一起回家了。

于是夏炀把林遙送到火車站,約定過幾天再見,卻沒有想到等他回去的時候,林遙不見了。

手機聯系不上,來到林遙家裏卻發現屋門緊閉,直到詢問附近的鄰居才知道林遙家裏出事了。

似乎是林遙的媽媽殺了林遙的爸爸。

夏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子有些發懵,他記得林遙說過她的父親去了監獄,這件事怎麽可能會發生呢?

沒有人能告訴他原因,他也問不到任何人,整個寒假他每天都會去林遙的家門口守候着,等到的确實房屋被售賣的消息。

這一年的冬天,比往常都要寒冷。

何薇和楊飒離開夏炀家的時候,天上又飄起了雪。

夏炀問他們要不要在這裏休息一晚,兩個人都搖搖頭。

何薇家就在這裏,而楊飒還要乘車回老家。

不過楊飒沒有立馬走,反而出門的時候對何薇說我送你吧。

楊飒給何薇撐着傘,兩個人并排走着。

“林遙到底去哪了?”

楊飒搖搖頭,林遙不見的消息還是夏炀告訴他的。

“馬上就要畢業了,怎麽就在這個時候不見了,夏炀現在應該很難受吧,他那麽喜歡林遙。”

“林遙有回你的信息嗎?”

何薇搖搖頭,她甚至知道的比楊飒還要晚一步。

臨近畢業,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忙,總之,感覺他們之間說的話越來越少了。

不過慶幸的是他們不尴尬,也不生疏,只是變得更加成熟了。

“林遙應該會回來的吧。”

何薇樂觀地想着,她其實很羨慕夏炀和林遙,兩個人喜歡就是喜歡,從來不隐藏不躲避,都不需要去猜測。

“可能吧。”

楊飒罕見的沒有給出肯定地回答,何薇擡起頭:“為什麽是可能?你覺得林遙不會回來嗎?”

楊飒想了想,還是說了聲嗯,不過又解釋:“我只是覺得林遙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但說不好聽點,是冷漠。理智到冷漠除了會傷害到別人自己也會受到影響,夏炀想着很難過,林遙那裏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那為什麽要離開呢?雖然林遙家裏發生了那種事情,但是她媽媽還是在這裏,也不至于不會再回來。況且,夏炀也還在這裏呢,林遙不可能一點都不想夏炀。”

“那你呢?”

眼看路一點點走遠,楊飒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

“我?”

“你還想他嗎?”

此話一出,何薇就定住了。

楊飒撐着傘不動,他作為旁觀者太久了,雖然從來沒有想過逾越,可是也想給自己一次機會。

“楊飒...應該沒有人不喜歡你吧。”

何薇低着頭,右手伸出傘外,雪花在她的掌心裏融化成水。

“父母的兒子,別人家的孩子,班上的同學,我們的朋友,無論什麽身份,應該沒有人不喜歡你。不過楊飒你,你喜歡自己嗎?”

何薇收回手,重新将手塞進口袋,她擡起頭,凝視着楊飒的眼睛:“身為同學,朋友,我很喜歡你,因為你從來都不會讓我難堪,即使作為暗戀者的你,也從來都不會失去分寸。”

啊,何薇知道自己喜歡她啊。

楊飒握着傘的手有些用力,心中自以為沒有人發現,也自以為隐藏的特別好,因為知道何薇喜歡李爍,所以他從來都不會去想。

南京大學,就是他的一次賭博,他并沒有一定的把握,南理可以,卻沒有選擇。

即使最終他在南京,同一個城市四年,也什麽也沒說。

楊飒有點想棄傘逃走:“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何薇苦笑道:“被喜歡的人會更加敏感,我只是裝作不知道,這是不是算報應呢,我也沒有等到李爍。 ”

“我知道了。”

楊飒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機會了,話說這麽明白,他再追問只會讓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走吧。”

楊飒現在不太想去思考,他也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一點時間去理清一下思路,現在只要把何薇送回家就好了。

“快到了,你不用送我了。那裏有公交站,你去那裏等車吧。”

何薇主動走出傘外,她撐開另一把傘,站在楊飒的對面,發現楊飒的左肩已經被風雪打濕。

“楊飒,走之前我還想和你說一句,在被人喜歡之前,要想一想自己喜不喜歡。”

楊飒站在公交站臺外,撐着傘,看見何薇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一直等到公交車司機的聲音傳來,他才邁出腳步。

剛坐下不久,手機裏剛剛又收到了何薇的消息。

“未來要勇敢一點,即使被讨厭也不是什麽壞事。”

楊飒放下手機,轉頭凝視着車窗外的風景,當某一片樹叢在眼前劃過的時候,他豁然開朗。

小的時候,父母離異,有過一段在親戚家寄住的時間,那時候他就養成察言觀色的習慣。

後來媽媽和另一個人組成了家庭,終于把他接了過去,于是他多了一個妹妹,後來又多了一個弟弟。

他學習好,不用任何人操心,他會和弟弟妹妹們玩,老人大人都誇他懂事,同學朋友無論誰需要幫助,大多數都不會拒絕,有人說他是老好人,他也只是笑笑,總覺得這麽做沒有錯誤,因為他一直在接受別人的贊揚...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有人會問他,喜歡自己嗎。

原來,我好像一直在成為別人喜歡的模樣。

楊飒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縮起了脖子,雙手插兜,臉埋在胸口,沒人能看見他的表情,只知道坐在後面的那個男孩一直沒有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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