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離別

離別

剛上大學那會，他們每天都會在群裏聊天，漸漸的說話的人越來越少，就像那沉下去的群，突然某一天蹦出一個消息，緊跟着冒出幾個小泡，沒一會又歸于平靜。

夏炀和林遙他們剛進大學沒多久，夏炀就多次上了學校的表白牆，對于這樣的情況，夏炀在評論區裏回複的都是我喜歡林遙。

緊接着，表白牆又單獨發了另一個動态：圖片是穿着紅色裙子的林遙，文字是夏炀喜歡林遙。

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夏炀的，看到這條動态的所有人都知道夏炀喜歡林遙，可是即便如此，夏炀依舊還會上表白牆，但是每一次，林遙的名字也會緊随其後地出現在表白牆上。

某日大二冬天的晚上，夏炀送林遙回宿舍，回去的路上飄起了雪花，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走在前面的林遙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她突然回頭，面對着臉上稍許驚訝的夏炀主動伸出手。

所有人都知道夏炀喜歡林遙，只有林遙自己也知道，她們的關系仍舊是他喜歡她而已。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對于林遙突然起來的主動，夏炀沒有任何反應，大概是太過于突然，又或者他完全沒有任何準備，但是也不對，這句話應該是他來說才對。

“初雪和喜歡的人一起，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夏炀，這次你要認真地想清楚，像我這樣的人，你到底要不要和我…”

夏炀抓住林遙的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其實很早就想對林遙說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但是又不敢，因為他常常會覺得林遙是不是不太喜歡自己，因為相比于周圍的其他人，林遙很少會主動向他表達自己的想法。

心髒怦怦直跳，夏炀鼓足很大的勇氣懷抱住林遙，他的聲音有點啞，卻又不是很低，帶着無法抑制的激動上揚和忐忑：“林遙，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林遙擡起手，輕輕地回抱住夏炀，她的下巴抵在夏炀的肩膀，腦袋微微上揚，剛好能看到雪花從上空緩緩飄下來：“一直…都是。”

因為她的身邊從來都沒有別人，只有夏炀。

雖然不說，但是林遙總是先踏出第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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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夏炀的熱烈，林遙雖然冷漠，卻足夠直接。

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過的很快，好幾次約定要在寒暑假見面，可是總是不是少了這個就是少了那個，在還沒有完全長成大人之前，就多了許多的借口。

誰都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卻是在李爍死去的一個月後。

很突然，沒有任何的準備，就是非常平靜的一天，他們得到了李爍自殺去世的消息。

威海，是一個看海很惬意的地方，就在一個月前，李爍還和他們說要去威海玩，說上一次去海邊有太多的遺憾，這一次他要去先去探探路，等下一次再和大家一起來玩。

群裏都在回複，一起讨論下一次怎麽去玩，誰知何薇的一句話讓群裏陷入了沉默。

何薇問：遺憾什麽？

群裏瞬間沉默，無人說話，很久才等到李爍的回複：沒什麽，現在挺好的。

此後，沒有人再說話。

又一天楊飒在群裏說，找個時間去看看李爍吧，夏炀說好，林遙也沒有問題，唯獨何薇沒有發聲。

李爍的老家在四川，李爍去世後他的父母都搬回了農村，雖然只見過幾次，夏炀一直都記得李爍的母親長什麽樣子，可是他印象中的李母和此時一臉憔悴仿佛老了十幾歲的女人已經對不上號了。

李爍的父親頭發也變白了，這才過了三年。

他們看來李爍家的時候，帶了一些水果和禮品，他們去看望李爍的時候，什麽也沒帶。

就像每次見面，李爍都會下意識攬上旁邊人的肩膀，楊飒坐在李爍的墓碑見，右手搭在了墓碑上。

幾個人席地而坐，他們開始說起了前幾天去威海玩的經歷，沒錯，再來看李爍之前，他們又去了威海，去一次李爍最後去過的地方。

何薇的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楊飒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悲傷，他們三個人聊的很是開心，即使其中一個再也不會說話，再也不會出現，可是現在他們依舊是五個人。

林遙的注意力大多時候還是放在何薇身上，別看何薇現在看起來沒什麽事，可是林遙仍舊記得那天在威海，何薇抱着她，哭着喘不過氣。

其實那幾天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夏炀和楊飒也是不見笑臉，對于李爍的離世，他們其實沒有辦法裝作無動于衷，只是現在已經調整過來。

林遙又往何薇的身邊坐過去一點，何薇察覺到林遙的動作，先是微微一笑，然後默默地挽起林遙的胳膊，依靠在了林遙的右肩上。

不一會兒，林遙感受到了右肩的濕潤，原來是何薇在默默流淚，她還以為何薇已經調整好了，看情況仍然是沒忍住，雖然如此，已經是進步了。

這幾天似乎過的很慢，一切不如意不喜歡的事情都會讓人難熬，其實對于林遙來說，她應該是影響最小的，沒有像何薇嚎啕大哭，沒有像楊飒沉默不語，也沒有像夏炀笑不出來，她只有一點點悲傷。

怎麽能這麽傷心？

林遙的思緒逐漸飄到了遠方，她已經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了，最近的一次好像還是...

算了，根本想不起來。

林遙放棄了回憶，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大家敘完舊後，他們去李爍家吃了晚飯，飯後夏炀和楊飒在廚房裏幫忙收拾，林遙則被何薇單獨拉出來聊天。

何薇說，她早就覺得李爍不好了。

林遙有些不明白：“什麽不好？”

何薇道：“高中的時候，李爍就不對勁了。”

林遙明白了：“他喜歡你的，只是在裝傻。”

何薇搖搖頭：“我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林遙皺眉：“那是什麽？”

“其實李爍和我是一樣的，林遙你知道嗎，我們很像。”

林遙不知道，她覺得李爍和何薇沒有一點像的地方。

“哪裏像？”

“父母，家庭，要求，期望，以及不滿足。”

何薇說的沒有太明白，林遙也沒有完全領會，這時候何薇主動掏出了手機，林遙看見了，那是一條有些長的消息，是李爍發給何薇的，最後一條。

李爍對何薇說，我是喜歡你的。

不是有點喜歡，而是很喜歡很喜歡。

在高一的時候，我就喜歡你，其實你應該知道，可能我也有很多次很多次的機會，但是我就是個膽小鬼。我總覺得自己不夠好，怕因為我的靠近，連你一起變得一樣不好。

然而事實也證明，我确實也不夠好。我媽總說我沒出息，不夠聰明，為什麽我不是我表哥，不是夏炀，不是張智，不是高燃，不是其他人？

可是我為什麽不能就是我呢？

我經常對自己說其實我也沒那麽糟糕，相比于在我前面的人，我的身後有更多的人，可是別人的羨慕遠不及他們對我說的一個字都要讓我難過，其實你也應該知道，我的開心只是表面，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但是我總覺得你能看出來。

我說的沒錯吧，你應該就是看出來了，因為你總是問我好不好，那時候我一直都在嘴硬，可是現在的我再也不想僞裝，本以為上大學就能離他們遠一點，可是即使身體逃離，我的思想和精神依舊被他們束縛，無論在哪裏，我都沒有辦法逃掉。

何薇，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仙女棒一點也不幼稚，你穿裙子也很漂亮，真的，我當時都看傻眼了。對了，還有南京的的梧桐樹也非常好看，我來的時候每次都撿一片梧桐葉作為書簽夾在書裏，看到它，我又會想起你。

我想去南京，想和你一起上大學，也想和你在一起，只是那時的我，相比于任何人，我都覺得自己很差...

很抱歉突然給你發了這麽多的廢話，只是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個人，他和說了許多的話，我們也聊了許多，雖然前面還是沒有那麽的開朗，但足以讓我們能夠再次見面。對了，今天威海的海很藍很藍，天氣也很好，要是你也在就好了。所以，等下一次吧，等下一次見面，我會變得更好的，到時候，無論我們是什麽樣的關系，我們都能再一起，一起去看一看南京的梧桐樹。

“我真的期待了很久，你不知道當時我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可是現實簡直就是在對我開玩笑，對他開玩笑，何薇，我其實是不想來的，你知道嗎，我之前一個人來過這裏，但是我沒有說，因為我知道李爍跳下去的最後一通電話是他媽媽打來的後，我已經不想在看到他們，我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感受，我真的知道，我本來就讨厭他們，現在我更讨厭了...”

聽到最後，林遙已經分不清何薇是在說誰，到底是李爍，還是她自己，那天晚上，何薇又一次哭到失聲，她也有多次分心的時候，不過她始終記得何薇其中一句。

“他們覺得我們想的不多，可是我們什麽都想...”

只是一次不高卻也不差的分數，一次不漂亮卻又很不錯的成績，只是另一個人的不太滿足，卻是一個人生命的結束。

大多數的我們，遠比于其他人看得更加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