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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桑原遠跟在閨女身後上樓,把一堆人晾在樓下。
桑寧來到樓上的小客廳,打開電視機,挑了一個錄像帶塞進錄像機裏。
一片雪花後,屏幕上開始播放熱播的香江電視劇。
雖然年代所致家裏其他的娛樂設施貧瘠,但因為桑媽的工作關系,她們家這些電影電視劇的資源還是挺豐富的。
年代香江片哪怕畫質不好,但劇情依然很能打。
桑寧很快看得入迷了。
一邊吃葡萄一邊看肥皂劇,快樂到眯起。
桑原遠怎麽看閨女都沒看出什麽變化來,可分明剛剛就是閨女的幾句話,讓他頓時理智起來,沒有順着他們的話往下。
他輕輕說:“閨女,老爸去接媽媽,有什麽想吃的?爸爸路過海興路一起帶回來。”
桑寧別無所求,揮揮手說:“家裏什麽都有,不用買。哦,要是路過書店,挑些小說雜志什麽的閑書,帶一些回來吧。”
看劇她看兩天估計就膩了,還得換換口味。
桑原遠應聲答應閨女,然後揣着困惑下樓發動車子。
片場橫穿半個湧江市,桑原遠風雨無阻這麽每天接送盧麗拍戲。
作為湧江市制片廠的臺柱子,盧麗幾乎全年無休,一部劇殺青之前就有新本子遞過來給她選。
今天的盧麗格外激動,上了車對桑原遠說:“你猜怎麽着?陸沉霜導演最近有個本子在物色演員,聽說已經對外放風說我是女一號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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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霜是數一數二的大導演,他的片叫好又叫座,女一號幾乎至少能拿兩個獎。
桑原遠看着她高興的樣子,便誇了老婆幾句,末了,他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把閨女今天攔着他沒同意那個項目的事說了一嘴。
盧麗不信,閨女連打扮都沒什麽興趣,哪裏會了解那些高深莫測的規章制度和金融風險?
“你就是不嫌閨女癞罷了。”盧麗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桑原遠連問了兩家國有大行,得到一樣的答複後,心裏頓時不這麽想了。
兩家銀行的回複大同小異:
“這種項目雖然政策上鼓勵,但市場上沒有參照項目啊,我們也不敢批貸款,再說了,你們只有個産品模型,連個像樣的車間都沒有,好歹有東西抵押給我們呢?”
“不是我們不想批啊,有指标頂着我們不想完成嗎?實在是你這産品吧,完全就是個新玩意兒,這樣吧,桑廠長您先去申請名錄認證,要是人家認這産品,我們再報上去試試?”
他順着便咨詢,按照發小他們建議的,民間集資再轉賣有沒有風險。
他們一聽就笑了:“桑廠長,您這簡直是給警察叔叔添麻煩,不行!回頭老百姓血本無歸,這不造孽麽!”
跟閨女說的如出一轍。
桑原遠再次驚出一身冷汗,昨天要是糊裏糊塗地簽字同意,他們找村民一家家收了錢,可真是要擔風險了。
他的确對後續的銷售沒什麽把握。
桑寧聽完桑爸給銀行打的電話,心裏暗暗說:【還行,知道不能偏聽,這回可算把這坑給避開了,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別的坑。可千萬好好茍住啊,我還沒等段知遇給我掙來足夠多的鈔票呢!】
桑原遠一聽閨女這話,笑了,可笑着笑着還是發愁起來。
他挂好電話自言自語:“可村民怎麽辦?我還真想能帶着他們一起致富呢。”
湧江市是華國經濟最活躍的城市之一,新建的經濟開發區就在桑家老宅所在的聯西村不遠。
眼見着有通過動遷發財的鄰村村民,還有像桑原遠一樣下海致富的榜樣,聯西村的村民們都想跟上時代的潮流致富。
桑寧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小說:【這多簡單,反正經濟開發階段,做什麽都行,幹什麽都能賺錢,研究一下國外現在流行什麽東西容易複制的,拿來做就得了,再不行,村裏這麽多地皮,看看有沒有空置的土地,那就蓋廠房蓋辦公樓啊,出租給人家辦廠開公司,又不用搞經營,躺着賺錢不香麽?】
這些都是桑寧刻入骨髓的賺錢經驗,她心随念轉,張口就來。
但對桑原遠來說簡直像在腦殼上炸了一朵雷一樣問聞所未聞。
他下海後做的生意多數是小家電。
憑借多年和專利技術打交道的經驗,和下游廠商的資源,他只要研發産品概念,做出初代的産品模型,就能投放生産并賣銷售。
整個環節特別簡單粗放。
甚至,他至今也沒個像樣的辦公地點,就在村委會借了一間辦公室,叫來幾個發小幫忙跑業務,有幾臺電話就能開幹。
如今聽了閨女的話,感覺業務範疇一下子擴大了!
他頓時支棱起來,給遠在A國讀書的段知遇寫了封信。
【知遇,爸想了解一下A國現在比較流行的商品,你挑一些技術門檻不高,我們容易複制并批量生産的産品,寄一些樣品回來。随信一起寄去三千美金,選一些合适的産品寄回,剩餘的留下作為你生活費。爸爸。】
這封信寄到A國已經兩周之後。
段知遇收到彙款和信後,着實有些意外。
桑原遠一般不主動聯系他,除了定期彙款之外,偶爾随信寄來一兩句關心他身體的話。
沒成想,桑原遠終于想到,基于現在A國和華國之間巨大的差距,其實存在着海量的商業機會。
能得到桑家的支持,他才從一個山區孤兒,一路讀書,直到走進A國最好的大學深造,說心裏話,他非常感激。
但每次看到桑原遠信中落款的“爸爸”二字,心底就湧起一股淡淡的羞恥感。
他把自己“賣”給了桑家。
“知遇”這個名字當然不足以償付桑原遠在他身上投入的資源。
但他沒想到,桑原遠會讓他娶桑寧。
可看着學校給他的offer,他難以抗拒這個巨大的誘惑,毅然決然同意了。
每次填個人資料,婚姻狀況那一欄,他填上“已婚”這兩個字的時候,都有些恍惚。
桑寧在他眼裏是一種面目模糊的存在。
他們領完結婚證後,他就踏上了飛往A國的飛機。
至于婚姻意味着什麽,他還沒什麽真切感受,也不想主動面對。
偶爾也曾假設——如果自己堅持不娶桑寧呢?
桑叔叔還會願意資助自己嗎?
這是沒有答案的問題。
所以,他沒有浪費時間去思考這個假設,只是告訴自己,這是責任。
桑爸要的流行商品,段知遇逛了一次商場,在仔細觀察人們購買選擇後,很快選了各式各樣受歡迎并适合複制的産品,寄回了國內。
A國強調知識産權的概念,他特意在裏面貼上了标簽,有的可以直接借鑒,有的涉及版權不可以。
越洋包裹至少一個月,桑原遠在等待的過程中,先聽到了來自臨市的爆炸性新聞。
臨市有個被樹立成标杆形象的農民企業家王大柱,集資辦廠,號稱讓每個村民當上股東,演算出的收益率叫人眼饞。
他們熱火朝天地包裝項目,把他們的項目搬上了電視,順利吸引了衆多目光。
很多人眼紅他們村的經濟,也想掏錢入股,于是他們搞起了桑原遠發小批發來的那套邏輯。
掏錢入股可以,簽字交錢,這門檻越來越高,從一萬慢慢變成了十萬,經過媒體的宣傳後,終于引起了上層注意。
于是一紙整改通知下達到這個村辦企業:【限期清退所籌資金!】
人們這才發現,由于缺乏透明機制和管控監督,集資入股的資金有很多都被挪用,根本做不到原額退還。
上個月還被歌功頌德的農民企業家典型,就這麽跌落神壇成了過街老鼠。
桑原遠看着電視裏的新聞,冷汗一沿着脊背一路流到沙發上。
閨女說的真沒錯啊,這是嫌家裏的飯不好吃,要去吃牢飯嗎?
要是他那天沒有聽閨女的話,這字簽下去之後,說不準新聞裏的人要多他一個。
他擦擦冷汗,上樓去看閨女,來平複一下自己劫後餘生的心情。
只見她一壺清茶一本書,正歪在沙發上看小說,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桑原遠清了清嗓子:“閨女啊,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爸爸送你。”
桑寧擡眼看向老爸:“預算多少?”
她想要的多了,要好吃好喝,要多多的鈔票。
桑原遠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閨女什麽時候學會這套,便說:“五千塊吧。”
五千塊這個年代可是巨款啊。
桑寧扒拉過原身的記憶和書中的細節,湧江市剛開始有商業地産,哪怕市中心的房産也不過才兩三千一平。
桑寧想了想說:“那就金條吧。”
算算過幾年金價大漲,這時候收金條是不錯的投資。
“好,那爸爸就給你買金條!”桑原遠下樓,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正在這時,大門哐哐被人敲響。
桑原遠打開門,只見前陣子還卯着勁說服他集資的哥們兒大毛,這會兒見了桑原遠嚎啕大哭:“大哥,你救我!你救救我吧!”
雖說兩人之間因為那個項目有些隔閡,但畢竟是多年的發小,桑原遠挺不落忍地讓他進門好好說。
“大哥你看新聞了麽?”他一坐下,指着電視機,“那個農民企業家王大柱的新聞,你看了嗎?”
桑原遠點頭:“看了。”
誰能不看呢?這幾天電視裏滾動播放。
大毛又一番嚎啕大哭,哭得抽抽噎噎地說,自己投了王大柱公司的項目,因為貪圖那演算的年收益12%,他投了所有家底不算,還加上了他爸媽的棺材本,一共砸進去5萬塊。
5萬塊,對他來說真的是畢身心血。
他跟着桑原遠這幾年幹得不錯,算是村裏第一批萬元戶。
但就這麽一回看走眼,賠了個底兒掉,這下老婆跟他鬧離婚說是過不下去了。
桑原遠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預演他要是一樣這麽做的後果,背後剛剛幹的冷汗,又沁了出來。
大毛涕泗交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抓着桑原遠的褲腿哀求:“大哥,你救救我!”
桑原遠還沒開口,桑寧涼涼的聲音傳下來:【救急不救窮,這孽是你自己造的,這貪婪也是你自己生的,別人能救你什麽?與其求別人施舍點錢,還不如想辦法去讨債呢!】
大毛和桑原遠齊齊愣住。
桑原遠差點就開口問他要多少,而大毛則真的是存了從大哥那裏薅點羊毛的心,但這麽被小輩不留情面地說破,還是臊得很。
大毛被撕開了遮羞布,反而抛棄了那些小聰明,冷靜下來說:“說得對,我去讨債!可是……大哥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周轉一下?我要的不多。一定連本帶利還你!”
桑寧的聲音這會兒聽起來有些興奮:【這發財的機會給我呗,要多少?我按年利率5個點收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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