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見
初見
第一次見程遙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高二下學期轉校的時候。
向雲的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一個家庭主婦,所以家裏總會跟着父親的工作調動而調動。
但那一年,她們輾轉來到了海城。因為上高中了,向雲的媽媽狠下心在當地找了一份食堂員工的活計,一家人終于穩定在海城生活了。
高一下學期,老師把向雲介紹給全班,讓向雲自己做自我介紹,向雲期期艾艾地說着,用不安的眼神打量着這一切。
老師見她膽小,也就不為難她了,随手給她指了一個位置,叫她坐那裏。
同桌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子,看書很專注,連她走過來都不關注。他身邊的位置是全班唯一空着的,就好像一排整齊的牙巴缺掉的那一顆。
“嗨,我叫向雲,你叫什麽?”
上了一節課,向雲還是忍不住跟男孩搭話,她剛來這裏,總想有個朋友什麽的,覺得會好一些。
男孩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逢泉破石弄,放鶴向雲看。很好的名字。我叫陸清濯,請多多指教。”
向雲笑了笑,說道:“足于清水濯,路在落花行。也是很好的名字。”
陸清濯看了看女孩,有些訝異女孩竟然知道他名字的來源。
但就在她們對視的這一小會,向雲感覺凳子被人踢了一下,她轉過頭,看到了一張清麗的臉。
那人鵝蛋臉,眼睛漂亮得像芭比娃娃,靜坐的時候,恬靜地像古希臘雕塑,但是笑起來卻又讓人覺得她痞裏痞氣的。
那人坐在她後面,有些不忿地說道:“老子叫程遙,老子的名字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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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究竟有多好,程遙說不上來,起碼不如陸清濯和向雲一樣,可以引經據典地論述這一點。
向雲看着眼前拽拽的女孩,忽而隐隐明白,為什麽全班只有這一個座位空着。
陸清濯有些不耐煩地看了看程遙,但什麽都不願意再說了,就轉過頭看自己的書了。
第一堂課是英語課,老師發了上次考試的卷子。
陸清濯的成績很好,考了98分。
發試卷的時候,班長熱心地告訴向雲:“這裏的座位是按照成績排的,陸清濯是班上的第一名,很得老師的喜歡。”
然後她眨了眨眼,用肯定的語氣告訴向雲:“你能坐到陸清濯的旁邊,說明你的成績很好了。”
向雲猝不及防地被誇了一句,她紅着臉,有些害羞地說道:“哪有。”
但其實這話不假,向雲的成績一直很好,從小到大,她基本上沒掉出過全校前兩名。
但她把畫着大大的、紅紅的38分的卷子發給程遙的時候,她對這一切又懷疑起來。
于是向雲又問起班長:“為什麽程遙才考38分,卻可以坐在陸清濯和我的後面啊?”
班長看了一眼程遙,小聲又帶着一點不屑地說道:“還能是什麽?鈔能力呗。聽說陸清濯和程遙有娃娃親,程遙家裏很看好陸清濯這個女婿,所以花錢把程遙弄到前排來。讓她好好地跟陸清濯培養感情”
娃娃親?
向雲覺得好遙遠的詞,她又問道:“那程遙呢?她也喜歡陸清濯嗎?”
班長想了想,說道:“喜歡吧,至少我覺得她追陸清濯追得挺緊的。但是其實,據我觀察,陸清濯有點煩她,所以在學校她們基本上不說話。”
“哦。”
向雲想一想,陸清濯和程遙确實說話不多。
但是富二代、痞痞的又有早戀的傾向,這幾個字已經預示了程遙這個人很危險。
向雲想,下來一定要離這個女孩遠一點。
但她不知道,她越想遠離,這個人卻離自己的越近。
因為什麽原因,向雲已經忘了,她只記得那天放學的特別早,媽媽李萍來接她。
臨別時,程遙忽而沖向雲一笑,朝着向雲揮了揮手,說道:“向雲,再見,下周一見。”
那時的程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好學生,起碼那一條破洞牛仔褲看着就不像什麽好人。
向雲媽媽拽了拽向雲的手,控制住了向雲,不許她說話,一面夾槍帶棒地說道:“向雲,爸爸媽媽辛辛苦苦地供你長大,可不是讓你跟這樣的學生産生瓜葛的。你要讀書,要成才,不要跟爛泥混在一起,這對你沒好處。”
放學時人潮湧動,向雲只覺得尴尬和丢人,她很想捂住媽媽的嘴,讓她不要說話,但是母親還是不依不饒地說道:“你爸撒手全部不管,你的裏裏外外都是媽在幫你打點。”
女人伸出手,露出自己滿是繭子的手,放在向雲眼前,說道:“你看,你看看你媽的手,累成什麽樣子,你不要辜負媽啊。”
向雲用手遮住臉,其實這一刻她更想找個地方躲下去。
她知道,她媽媽很辛苦,但是十幾年如一日的訴苦讓她覺得難受,尤其在一個全新的學校,在這樣一個人潮湧動的下午。
下午的光紮的刺眼。
向雲在陽光下,感覺自己好像被扒了一次皮,裏裏外外都被照了個透。
她從手指的縫隙觀察程遙的表情,近乎自虐地想看到程遙不屑又冷漠的眼神。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程遙的眼神滿是溫柔,她輕輕用唇語說了一句:“我先走了,不給你惹麻煩了。”
這一刻,向雲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這種安定感從十七歲的一個下午,延伸到了她的一生。
等程遙走遠了,向雲的媽媽才一再讓向雲保證不會跟程遙玩。
“這姑娘一看就不是好人,不要跟她玩。你要是跟她學壞了,媽媽這一輩子該怎麽辦啊。”
向雲有些木讷地點了點頭,答應了媽媽。
她只想結束現在的場景,在這裏,在人潮的中心,被親媽公開處刑。
那天以後,向雲很少跟程遙說話。
但是她發現,程遙跟想象的不一樣。
比如說程遙很自信,是校園十佳歌手的頭獎。
又比如說程遙很有愛心,每次周邊同學有什麽事情,她總是很熱心。
又比如說程遙畫畫得很好,雖然她總說自己的很業餘,但向雲知道,她很有才氣。
除了成績,程遙好像什麽都好,她好像是天生就要站在鎂光燈下面的那個人一樣。
“向雲,”程遙走過來看了看她,“你不走嗎?在這裏發什麽呆啊。”
向雲從自己的思緒中被喚醒,哦,好像已經很晚了。
今天最後一節晚自習,數學老師講嗨了,拖堂了,現在以及十點多,同學們早已經争先恐後的回家。
向雲抱起書,說道:“我還要等一會,等一會才回家,你先回家去吧。”
然後她就一頭紮進老師辦公室。
其實她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問題要問老師,只是。。。只是有點怕跟程遙單獨相處。
離開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向雲看着漸漸昏暗的小路,心下有一點害怕。
學校周邊都是網吧,網吧裏都是醉生夢死的學生。有時候這些網蟲打完游戲出來,往往分不清現實和虛拟的差距,通過淩虐路過的瘦小的學生來延續快感。
程遙告訴她,前不久這裏有個學生,上完網出來為了搶劫網費,把人打傷了。
這一點很可怕。
向雲捏着包裏剛攢的一百塊,這是她打算給媽媽買生日禮物的錢。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千萬不要碰到奇奇怪怪的人啊。
但其實怕什麽,就來什麽。
在通過小巷子的那一刻,三個打扮得很古怪的女生攔住向雲的路。
“喂,小丫頭,等下。”
為首的殺馬特女孩叫住向雲。
她的頭發很長,有點像七龍珠的孫悟空,最前面的那一撮長長的,擋住了她的視線。
這讓向雲忍不住質疑,她到底叫的是不是她。
但是,很快殺馬特女孩就給予她肯定答案:“對,就是你。”
向雲停下腳步,轉過頭,戰戰兢兢地說道:“怎麽了。。。”
殺馬特女孩走過來搭着向雲的肩膀,一身劣勢的香水味熏得向雲難受,“怎麽了?也沒事,就是姐們今天上網,沒錢了,跟你借點花花。”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向雲縮成一團,把懷裏的包抱得更緊了,聲音顫抖地說道:“我。。。我沒錢,你放我走吧。真沒有。”
殺馬特女孩仔細看了看向雲的臉,一臉狐疑地說道:“真沒有?”
向雲閉上眼,搖了搖頭。
但是她緊緊抱着包的動作出賣了她,殺馬特指了指她的包,說道:“那讓姐妹搜一下你的包呗。”
然後殺馬特拉住向雲的頭發,惡狠狠地說道:“如果我們搜了,沒有錢,就放你走,要是有錢的話,我們就結結實實地打你一頓。”
向雲怕極了,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們憑什麽搜我的身,憑什麽?”
殺馬特不再回答向雲的話,只是冷冷地說道:“搜她的身,翻她的包包。”
身後另外兩個殺馬特女孩,一個拉開向雲,一個伸手搶奪向雲的包包。
向雲拉住自己的包包,無奈地哭道:“不要翻我的包包,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但很快,她感覺小腹一陣劇痛,然後摔進了旁邊的垃圾堆。
最終,她還是跟她的包包分離了。
還有她省吃儉用要為媽媽買禮物的一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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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