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年關将近,諸事繁忙。得了賈赦的話,镖局馬行怡紅院的賬冊子今年終是悉數堆到了護城河基地。賈赦請了位老帳房與他們授了幾回課,賈琮又從他的任意門裏頭将後世的複式記賬掏出來。不管小夥伴們這會子能接受多少,來日當一方頭目財物是必須懂的。

因下頭的纰漏漸漸多了些,連這幾個外行都能瞧出來,賈琮遂打發藍翔跑了一趟腿,捎給龔三亦一句話:可以給極高額的紅包,禁止任何偷拿油水,違者走人。龔三亦當即捎回來兩個字,不易。賈琮又回給他四個字,慈不掌兵。

幺兒稍稍皺了皺眉:“镖局還罷了,生意少、賬目簡單,馬行與怡紅院只怕當真是極難的。”

賈環也撇嘴道:“人心本來就是貪的,你可莫管那麽多。總不能拿粉頭當兵士練。”

賈琮道:“來日馬行與怡紅院都是咱們得取情報之處,若連金錢都不能掌控,情報就亂了。寧可換人。橫豎這兩樣本也不是用來賺錢的。我瞧怡紅院近兩年愈發亂了,竟有幾分像尋常的花樓。我不介意粉頭多得幾個錢,那本也是她們的辛苦血汗錢;只是不能私拿。在我的地方就要守我的規矩。若不願意,挂在樓裏的可以走;賣身的可以自贖。”乃命藍翔只管去。

藍翔再回來的時候,笑嘻嘻抹了把汗:“三爺,這回沒話了。”

賈琮笑道:“龔先生的本事就像棉花裏的水,擠擠總能有的。”

衆人一笑,又商議了一陣子,回去了。

才進府門,門口的小子迎面喊道:“兩位三爺可回來了!寶二爺在外頭……傷了,這會子主子們都在瞧他呢,三爺快去!”

賈琮大吃一驚:“寶玉哥哥?怎麽回事?”

那小子低聲道:“讓南安王爺踢了一腳。”

賈琮皺眉道:“霍煊不是往營中去了麽?”

那小子:“奴才不知,老爺只命小的見三爺回來便喊您過去。”

賈琮點點頭,忙與賈環兩個急匆匆往賈母院中去了。

老遠便聞一陣陣哭聲溢出來,賈環不禁捂臉:“嚎什麽呀,光天化日的,人又沒死。好人也得讓她們哭出毛病來。”

賈琮瞄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傷了,趙姨娘一個頂這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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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哼道:“我傷了可從沒讓她發現過,連我姐姐都沒發現過。”

賈琮無語的看着他腹诽道:你姐姐每回都審了我半日,你倒是什麽都不知道。告訴你多少回,聰明的女人不能騙。

二人遂進了院子,只見裏裏外外都是人,李貴茗煙等七八個跪在院中瑟瑟發抖,賈琮忙先走過去:“茗煙,怎麽回事?”

茗煙如得了救星一般抓了他的腿:“琮三爺!救小的一命!老太太讓打死我呢。”

賈琮皺眉道:“你們又沒攔住他犯什麽傻呢。”

茗煙哭道:“我們哪裏攔得住。二爺哄我們去街上逛逛解悶兒,誰知卻是往南安王府去的!他想去瞧大姑娘,偏人家王爺今兒恰剛剛回府,守門的都轟我們走呢,他只不肯,跟人家哭了半日,說大姑娘出宮後他還沒見過,如今快要過年了,只求見一面就走。鬧了小半個時辰,南安王爺出來不由分說給了他一腳,踢得我們爺半日醒不過來……”

賈琮不禁喊了一聲“好!”吓得賈環一哆嗦。他遂邁步往裏頭走去。

只見寶玉屋裏擠滿了嚎哭的女人與拭淚的女人,賈母王夫人一聲兒一聲肉的喊着,喊得賈琮心煩,吼了一聲“都閉嘴!”

屋中頓時靜了片刻,賈母喝道:“琮哥兒,你反了麽?”

賈琮乃向她正色道:“老祖宗,孫兒有些話不得不說了。求老祖宗與二嬸子、襲人姑娘并各位丫鬟姐姐饒寶玉哥哥一命吧。”

吓得賈母好懸跳起來,顫聲指着他:“你說什麽?說清楚!”

賈琮道:“你們哭這麽大聲兒是什麽意思?是想告訴寶玉哥哥他沒錯、是南安王爺錯了?他若心不死、下回還去,讓人直接打死了呢?且不說咱們府裏可有本事讓霍王爺償命;縱有那個本事,霍王爺死了于事何補?他能活過來嗎?”

賈政立時大聲道:“琮哥兒說的是!他本來不該去的,怨不得王爺,還恐連累了他姐姐。”

賈琮險些打個哆嗦,合着頭一個贊成他的居然是賈政。也趕忙接口道:“不錯,大姐姐在那府裏呢,別惹得南安王爺遷怒給大姐姐。她一個女子形單影孤的,聽聞連當日帶進宮去的丫鬟都還沒出來,連個幫着說話的人都沒有,可如何受得了。”

寶玉立時從床上彈了起來:“我去他們府裏!打死我給他出氣好了,不許帶累大姐姐。”

賈琮腦門子上“騰”的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來,不待旁人說話,搶着問:“寶玉哥哥剛才說什麽?我若沒聽錯的話,你說的是‘不許’帶累大姐姐?”

寶玉含淚喊道:“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賈琮“哦”了一聲:“請問,你是南安王爺的叔伯長輩麽?或你是聖人家的什麽人?我怎麽記得你好像是姓賈的?不姓霍也不姓司徒啊。”

寶玉一怔:“我自然是姓賈的。”

“那你有什麽資格、拿什麽身份去對南安王爺說‘不許’呢?你不知道‘不許’二字乃是命令嗎?你不知道命令乃是上頭給下頭的嗎?你在人家南安王爺上頭嗎?二哥哥,人家當你的面打死大姐姐、或是當大姐姐的面打死你,都随他高興。你在人家眼裏算個什麽,也敢去跟人家說‘不許’?”

寶玉立時懵了。

賈琮從前還沒讓他氣得這麽狠過,今兒委實惱了,張口便接着往下說:“我見寶玉哥哥這一年實實在在下了苦功夫在念書,還以為你已明白事理了。原來不過是個幌子,你竟只不過是由傻子變成了書呆子,連誰是能惹的誰是不能惹的都分不清楚。自打祖父去了,咱們家連個公府都已經不是了。人家是個王爺!想人家當你是個人物聽你的話,須得先去設法立下大功勞、讓聖人也封你一個王爺才行。那時候只怕南安王妃都得讓着大姐姐三分。你當老祖宗不想去瞧大姐姐、唯你是個有心的?能去早去了。我勸寶玉哥哥,莫再做着人人講理的白日夢,好生念書考個功名、替大姐姐博得個依靠,讓她在那府裏也能活得稍稍像個人。你若還這麽莽莽撞撞的替她惹禍,她可指不定還能活幾天呢。”

言罷轉身就欲往外走,忽然怔住了:他只顧一時口裏痛快,竟然渾然忘了四周這些人!不禁前後左右看了一圈兒,尴尬的假笑了幾聲:“嘿嘿……那個,剛才我什麽也沒說……”

衆人又靜了片刻,賈赦先笑罵道:“臭小子!”賈琏雖不曾出言,悄悄向他比了一個大拇指;王熙鳳也笑盈盈的。

王夫人旋即哭了出來:“我那苦命的兒啊……”

賈琮一聽女人哭就頭疼,乃轉身讪讪的向賈母道:“老祖宗,外頭那些跟着寶玉哥哥的人,其實挺無辜的。快過年了,饒了他們吧。”忽然發現賈母雙目放光,瞧着自己如見了寶一般,不禁打了個寒戰。

賈母伸手抓了他的手,含淚道:“琮哥兒,你是個好孩子……”

賈環在旁悄悄做了個手勢,幸而旁人看不懂,乃是他們幾個示意雞皮疙瘩掉一地之意。賈琮卻沒掉雞皮疙瘩。他深知賈母這話絕非哄他的,乃是發自肺腑。賈母眼中對寶玉好的就是好孩子。因輕聲嘆道:“寶玉哥哥這性子……還是指望翰林院吧。旁的,只怕讓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賈母愈發将他的手捏的緊了。

賈琮的手有點疼,忙尋個借口低聲道:“我還有幾句話同他說。”賈母垂淚點點頭,将他的手放了。

賈琮扭頭瞧了寶玉一眼,嘆道:“世人皆污你獨淨是不可能的。玉石入淤泥一樣污濁遍體,只是來日遇得清水,滌淨後依然如故;花木入淤泥則與之同腐。願寶玉哥哥人如其名。”遂輕施一禮,趕緊腳底下抹油跑了。到了外頭狠狠喘了幾口氣,“裝十三太辛苦了。”

過了會子,鴛鴦出來向跪着的衆人道:“幸而寶二爺琮三爺替你們求情,老祖宗說你們也是沒法子,只是來日若還有這等事,務必将二爺攔着。起來吧。”茗煙等人忙叩謝了半日。一時王熙鳳又安排人明日往南安王府送去一份厚禮,替寶玉賠不是。

賈琮回到梨香院卻是十分頭疼,将此事與龔鲲說了一遍。

龔鲲那臉色唯有一個後世詞語可形容:卧槽!半日才說:“那寶二爺,當真是環三爺的哥哥麽?”

賈琮嘆道:“只有一半血是相同的。他娘還是王子騰的妹子呢,環哥哥那姨娘是個什麽傻女人?故此遺傳不能決定一切啊。寶玉哥哥是情感動物,情感一湧上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份也忘了、規矩也忘了……其實他這般小兒,霍煊本不用搭理他的。還是當日我把他得罪了,大概尋三姑姐姐又尋不着,正一肚子火呢,寶玉哥哥恰撞他槍口上、遷怒了。說到底大約是我惹的禍。我只擔心又遷怒到大姐姐頭上去。”

龔鲲思忖了會子道:“世人皆知寶二爺是史太君的心尖子,想來既然他都已朝寶二爺發怒了,也不會再給榮國府沒臉的。”

賈琮想了想:“怎麽還是不放心呢?”

龔鲲瞧了他幾眼,長嘆一聲:“罷了,我替你探探去。”

賈琮嘻嘻一笑,拱手道:“多謝多謝!早去早回啊!”

入夜,龔鲲果然換了夜行衣溜往南安王府探去,直至近天亮才回來。因搖醒了賈琮:“三爺,幸而我今兒去了。大姑娘險些沒了!”

這會子賈琮還迷迷瞪瞪的,問言登時醒了:“什麽!”

龔鲲還穿着夜行衣,坐在炕上搖了搖頭,道:“我去的時候只見大姑娘一個人跪在院子裏,幸而今晚上不曾下雪。只是這般天氣,若跪上一夜必活活凍死的。”

吓得賈琮好懸沒蹦起來:“什麽!”

龔鲲苦笑道:“咱們太想當然了。咱們以為老太君疼孫子盡人皆知,也不過諸位老太太、太太、奶奶們知道罷了。南安王爺是個武人,從未聽過‘賈寶玉’之名。自打琏二爺升了官兒……且不論實職虛職,總是壓過政老爺的。故此有些外人眼中二房早已沒了地位。”

賈琮忙說:“就為了這個我爹才許他依然住着榮禧堂的,怎麽外人沒以為咱們兩房還在鬥麽?”

龔鲲道:“聖人那頭,因你時常去尋馮紫英胡扯,怕是信了。只是許多旁人不這麽瞧的。人不一樣,想法自然不同。”

賈琮撇了撇嘴:“那大姐姐是怎麽回事?”

龔鲲道:“我去的時候,大姑娘那院門鎖了,她人跪在外頭院子裏,唯有兩個小丫鬟窩在屋中垂淚。我悄然打昏了她兩個,再去瞧大姑娘,已是昏死過去了。”他因向賈琮尴尬道,“事出無奈,顧不得男女大防,是我将大姑娘挪進屋裏的。”

賈琮擺手道:“狗屁男女大防!還有什麽能比命要緊?多虧你救了大姐姐,我都不知如何謝你呢。”

龔鲲微微一笑,接着說:“我去外頭尋了些熱水,又想着,算算時間只怕大姑娘是沒吃晚飯的,又取了些點心。”

賈琮笑道:“你說偷也沒人笑話你。”

龔鲲不禁笑了:“我送了他們幾個銅錢算是買的。”

賈琮大笑。

“後來……替大姑娘喂了些水……”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你直白些吧!吞吞吐吐的好煩人啊。我才都說了麽,男女大防是個狗屁,為了救人還有什麽好廢話的。又不會逼你娶她。”

龔鲲無奈道:“竟不知道誰教了你這些與世人不同的念頭……罷了,橫豎我将大姑娘弄醒了,她雖吓了一跳,還算膽大的。我告訴她,那日投給她琮三爺紙團子的便是我,聽聞今日出了事,特奉命來瞧瞧。她那會子還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後又就着熱水吃了些點心,緩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才能開口。原來那南安王妃還是頗為防着她的,她起初根本不知道寶二爺來過,那會子沒人給她送過信兒。南安王爺今日回府過年,她因不欲争寵,只淡然行了禮。誰知南安王爺一聽是榮國府的便神色不好了。”

賈琮道:“我相助三姑姐姐逃跑之事,他還記恨呢。”

龔鲲點頭道:“想來是的。幸而王妃替她說了幾句好話,不多時她便辭出來回自己院子了。後來……王爺忽然闖進來,莫名罵了她一頓,命她跪在院中反思。倒是王妃使了個人告訴她,寶二爺方才在門口惹惱了王爺,現已讓家人送回去了。王妃知她遭了無妄之災,讓她放心,王妃必使人去求情。她倒是沒撒謊,我潛出去聽了些他們府裏閑人的話,委實求過幾回情了,只是王爺不肯。王妃院子裏那兩個守夜女人傳的閑言碎語乃是這般的。王妃說,莫要與榮國府交惡,你今兒已經踢傷他們家一個孫子了。霍煊竟說,不過是二房的,他們二房早已不算個什麽。王妃道,那個聽聞就是賈寶玉呢。王爺問,賈寶玉是誰?我只知道有個賈琏,竟比賈政的官兒還大些。還有個小的叫賈琮。”

賈琮嘆道:“我說呢,何至于這般不給老祖宗面子。合着那貨什麽都不知道。”

龔鲲笑道:“文武本是兩班人馬,男子又多半無意這些後院閑言。”

賈琮又問:“那大姐姐後來呢?”

龔鲲道:“我讓她早歇着了。到了天亮邊兒,又去買些熱水點心來讓她吃了,然後叮囑她預備好昨晚的衣裳,待聽見門口有聲音,立時假裝昏倒在原處。”

賈琮笑指着他道:“你比我還鬼些!”

龔鲲也笑道:“為了替三爺辦差,屬下已是一宿未曾合眼,三爺回頭須得賞兩個辛苦錢。”

賈琮道:“好說好說。回頭讓紅.袖開箱子,領兩個金锞子荷包去。”

龔鲲哀嚎一聲:“當真成個跑腿的小子了。”乃垂頭喪氣的回屋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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