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今日天氣設定是雨，沈芫覺得墓園的空氣比往日黏稠許多。

“俞南花店新開張，她替我選的鮮花。”

“她和林覺從時空旅館回來後，就辭了以前的工作，開始張羅開花店。”

“她說綠石竹能放挺久。”

“雨下下來了，卻沒覺得涼快。”

“江禾。”沈芫吸了吸鼻子，摸着冰冷的墓碑，低聲說，“我好想你啊。”

沈芫從墓園回家，發現院子門開着，她記得自己出去的時候關上了的。

不過除了她自己，能不觸發警報進來的也就只有俞氏姐妹。

“俞北嗎？”沈芫一邊往裏走一邊問。

有人坐在沙發上，背對着她。沈芫頓住了，立在玄關，提着面包的手在顫抖。

沙發上的人聽到了聲音，惶然回頭，看見是沈芫，立刻笑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離沈芫近一點兒。

她有些急，小步跑起來。

在她靠近的瞬間，沈芫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慌張得很，卻不掙脫，只直直的盯着沈芫看。

“你是誰？”沈芫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利器劃開了，問上這一句話就疼得厲害。

被掐着脖子的女生有着和江禾一模一樣的臉，皺眉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轍。

“沈芫！”俞北急匆匆地跑進來，掰開了沈芫掐着複刻品脖子的手。

“這是什麽！”沈芫紅着眼質問俞北，“你對江禾做了什麽！”

“聽我解釋。”俞北氣喘籲籲，摸到複刻品的耳後，關掉了總電源。複刻品的眼中立刻沒了光，躺倒在地毯上。

“拖出去。”沈芫下了逐客令。

俞北皺眉，遞給沈芫一封信：“你看看吧。”

……

沈芫看完了信，癱坐在地上。

“江禾提取了記憶，讓我替她保存，而且做了數值測試，她希望在五年後，以機器人的狀态出現在你面前。”俞北解釋說，“BJH0120就是江禾本身。外形和……”

“它不是！”沈芫撕碎了那封信，“這算什麽？”她從茶幾上拿了把水果刀，劃開了關機狀态的BJH0120的手臂，俞北研究所的材料用得不錯，要不是沒有血流出來，沈芫都要以為自己真是割傷了人。

“它憑什麽！一個仿造出來的空殼，也配成為江禾？”沈芫又劃了幾刀，不解恨，直接一刀捅向了心髒的位置，她冷笑着，擦掉臉上的淚，低聲哀求：“把江禾的記憶還給我！不要它，我不要它……”

“沈芫！”俞北只能給她注射了鎮定劑。然後打電話給俞南，讓她過來幫忙照看着沈芫。

俞南趕到的時候，俞北叫來的員工正将BJH0120擡出去，林覺站在她右側，呼吸一滞。

“怎麽回事？”俞南問。

“記憶傳輸今天剛完成，BJH0120就跑出來了。”俞北嘆氣，“是江禾的記憶，她太想見到沈芫了。”

“太突然了，也不怪芫姐會這樣。”俞南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沈芫，又問俞北，“多大劑量？”

“沒多少，大概半小時後醒。”俞北又囑咐了俞南幾句，就要回研究所了。

林覺在門口拉住俞北。

“什麽事？”俞北看向她。

林覺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

“好好陪着俞南。”俞北說完就抽走袖子離開了。

林覺站在風裏，看見院子裏的玫瑰很好看，她走近了，系統立刻分辨出“樓蘭玫瑰，開花時間……”，甚至還有味道。她是聞不出花香的，但是俞北安裝的系統會識別應有的味道然後傳輸給她的嗅覺系統。

林覺伸出食指，由着花莖上的刺劃破她的食指。

有濕熱的液體流出來，但她知道那只是俞南要求俞北加入的紅色藥劑。她和剛才被擡出去的BJH0120一樣，始終與人類有別。

沈芫醒過來，看見俞南坐在地毯上望着自己。

“芫姐。”俞南起身給她倒了杯水來，“喝點水吧。”

“你姐呢？”沈芫抿了一口水。

“回去了。”俞南猶豫片刻後說道，“我們都沒有惡意的。這件事本來是要慢慢……”

“這件事我不同意。”沈芫打斷她，問，“那封信呢？”

“這裏。”俞南拿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都碎了。”

沈芫接過來，輕聲說：“不要緊。我粘起來。”

“你回去吧，我自己靜一靜。”

林覺沒再進屋子，而是坐在車裏等俞南。

她看見俞南出來了，于是打開了空調，下車給俞南開車門。

俞南一眼就看見她刺破的手指，急切地問：“怎麽劃傷了？”

“花園裏有玫瑰。我不小心。”林覺輕描淡寫。

“下次要注意。多疼啊。”俞南是說她自己，她一點疼也怕得緊。而林覺是沒有痛覺的，即使俞北安裝了最高級的神經系統，她的腦子在第一時間獲取的反應卻不是痛，而是這點傷口是可修複傷害。

BJH0120損壞嚴重，俞北不欲再修。只将将記憶取出，那具破損的軀殼就扔去碾碎了。

答應江禾的事情必須完成，俞北将BJH0121手腳用高強度電擊鎖鎖住，然後将記憶植入。

BJH0121呆滞的眼球轉動起來，随着記憶的注入，她臉上的表情豐富起來……記憶傳輸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BJH0121突然喊了一聲“芫芫”。

俞北站在玻璃之外，嘆了口氣。

她們三個中學的時候認識，大三那年知道沈芫和江禾在一起了，她還發了很大脾氣，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明明是三個人的友情，那兩個人突然就成一對了。後來她們聊起來，沈芫一直在笑俞北傻，說那時候還擔心俞北是愛上了江禾或者自己。

五年前，江禾因病去世。沈芫在她們初識的操場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沈芫就一切如常。

江禾的葬禮沈芫沒去。又過了一年，沈芫常去墓園，什麽節日都去，不是節日也去。

俞北知道沈芫放不下，即使面上看起來與過去無異，但每次她從墓園回來，整個人就顯得格外孤寂，好像與這個世界隔離了，萬事萬物都與她無關，鳥語花香，天崩地裂，她都不關心。她的心留在五年前了。

俞北決定完成江禾的遺願。

沈芫需要一個人陪，即使俞北也知道，無論外表多麽相似，BJH0121确實不是江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