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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當天,詹魚果然又是自己一個人回的家。

“傅學霸人呢,他不跟你一起回家啊?”陳博洋東張西望,沒有看到預想中的人。

“他……”詹魚沉默了下,“可能是羞愧難當,落荒而逃了吧。”

“啊?”兆曲有點懵,“你說的誰,傅學霸?”

詹魚拆了根棒棒糖塞嘴裏,想了想問:“你們平時和別人聊那什麽話題的時候會覺得尴尬嗎?”

陳博洋好奇:“那什麽話題是什麽話題?”

詹魚瞥他一眼,又看了眼周遭的環境,他們現在站在公交車站,沒什麽人,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就你們平時聊的那些,沒羞沒燥辣耳朵的話題。”

陳博洋和兆曲一開始拉着詹魚聊,還拿出自己的珍藏分享,但詹魚只是随便看了幾眼,就沒興趣了。

他每天吊嗓子,做晨練就已經夠累了,哪裏還有精力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一分鐘多餘的時間他都想用來睡覺。

而且昆曲中情愛相關的劇目,大多都是歌頌專情專一,以至于他多少有點精神潔癖。

見他沒興趣,陳博洋和兆曲也不敢再在他面前聊這些。

“為啥尴尬啊?”陳博洋摸摸腦門,“男生聊這些很正常啊,前天兆曲還給我發了一個特別可愛的……”

“停——”詹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要發散話題。”

“哦,我的錯。”陳博洋乖乖住嘴。

“那要是你和兆曲聊這個話題,我是說假設,”詹魚說,“你覺得尴尬,他也尴尬,這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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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博洋一愣:“這個假設不成立啊,我從來不會覺得尴尬啊,兆曲那厚臉皮就更不會尴尬了,我想象不到。”

詹魚:“………”

“放屁,說誰厚臉皮呢!”兆曲不樂意了,“是不是皮癢了你!”

“說的就是你,你自己想想,你在我面前尴尬過嗎?最興奮的就是你了。”陳博洋比劃了個鬼臉。

“所以你尴尬過嗎?”詹魚看向兆曲,說實話,問出來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兆曲摸着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別說,在我短暫的人生中,我還真是尴尬過那麽一次。不過可能是因為輩分,或者是性別不同的緣故?”

“輩分?性別?”

這話給陳博洋也說得來了興致,他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可能。

兆曲點點頭:

“我爸和我媽分別跟我聊過一次,算是科普吧,就上次梁家那小子,不是鬧出個孩子的事情嗎,我爸媽估計是怕我也搞這麽一出,就找我聊過。”

回想那次談話,他忍不住咋舌:“我爸跟我說的時候,我就覺得挺尬的,等到了我媽,我倆都尬得差點聊不下去。”

“聊了啥?”陳博洋好奇地問,“我爸媽從來不跟我說這些,梁家小子的事情,他們就說了句,要是鬧出這種醜聞,就把我趕出家門。”

“其實也沒啥,”兆曲嘆了口氣,“無非就是記得戴~什麽的,但真的,那氛圍,尴尬得我都想讓他們別說了,我都知道。”

“更何況……”他又嘆了口氣,“我都沒女朋友,天天跟你們泡在一塊,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啊!”

詹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這兩種情況往自己和傅雲青身上套了下。

都不太合适,但硬要說,似乎也有點合适,他聽這倆貨說過,多少懂點,在傅雲青面前可不就算是前輩了。

至于性別,那家夥以前把自己當女孩子,覺得這種話題尴尬,不知所措好像也正常,自己也時不時把他當成以前那個小胖妞。

這麽一想,詹魚的心情立刻就順暢了。

難怪他會覺得尴尬,誰讓他是長輩加“異性”呢,一切都非常的合情合理嘛。

“魚哥你為啥會突然想到問這個?”兆曲反應過來,“你不是向來不愛聊這種話題的嗎?”

詹魚擺擺手,心情愉悅地說:“我的車來了,拜拜,明天見。”

兆曲:“………”

詹魚上了公交車,車上人不多,還有些空位。

他走到最後一排,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車窗半開着,晚夏的風仍舊燥熱。

還有人在上車,趁着車還沒開動,詹魚對下面的兩人招招手。

兆曲和陳博洋以為他還有事情沒說,走到車窗前:“咋啦,哥?”

“回去給我好好訓練,”詹魚微微眯眼,對着兩人和藹一笑,“明天拿不到20張券,我就殺了你倆祭天。”

他們剛剛臨走前把剩下的游戲項目都觀察了一遍。

兆曲,陳博洋一哆嗦,齊聲:“一定能拿到!!”

“不錯,”詹魚滿意地點頭,“保持現在的氣勢,明天我們一口氣通關,回家吧。”

“okk,沒問題。”

“肯定能通關,我回家就閉關修行!”

車緩緩開動,駛離車站。

目送公交車走遠,兆曲扭頭問身邊的好兄弟:“你今天拿了幾張券?”

陳博洋叉着腰,故作謙虛地擺擺手:“區區七張而已,比不了魚哥和傅學霸。”

兆曲咧嘴一笑:“垃圾,老子八張券,哈哈哈。”

陳博洋才不相信,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你騙鬼呢,我數着的,你明明就只有六張。”

兆曲得意地一撅屁股,把他頂到一邊:“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把初二八班的那個魔方給過了,哈哈哈,沒想到吧!”

“垃圾,你作弊,”陳博洋大叫,“真男人就堂堂正正的比試!”

兩個人你追我打,互不相讓。

“我仿佛看到了兩只二哈,他們還真是精力充沛啊,”秘書長抿着唇笑道,“可惜我們遲了一步,詹同學的車走了。”

傅雲青收回目光,淡聲說:“沒事,我等下一班,你回家吧,注意安全。”

“嗯嗯,主席再見。”秘書長笑着擺擺手,小跑着上了自己的那輛公交車。

公交車上。

詹魚拿出手機,從學校坐車到爺爺家,差不多得半個多小時,剛好夠開一把游戲。

“同學,我可以和你換個位置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詹魚一愣,擡頭,眉心不自覺皺了下。

女人笑着詢問身邊的女生,最後一排有五個座位,詹魚和那女人中間隔着一個女生。

“我有點暈車,想離窗戶近一點,可以嗎?”

女生聞言沒說什麽,站起身,兩個人交換了位置。

“你是跟着我上車的?”詹魚看着旁邊的女人。

陳峽把耳邊的頭發挂到耳後,頗有些局促地坐在了詹魚旁邊的座位。

比起上次的落魄,她這次稍微整齊一些,只不過還是那麽消瘦,臉頰凹陷下去,挂不住一點肉。

“你不想看到媽媽嗎?”陳峽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神情透着落寞。

詹魚抿唇,視線在她身上短暫的停留,然後移開:“你是想見我,所以跟着我嗎?”

陳峽的手搭在膝蓋上,佝偻着腰,不安地攥着衣擺,嗫嚅道:“媽媽很想你……”

女人說得小心翼翼,聲音很輕,帶着些嘶啞,稍不注意就會被吹散在風裏。

詹魚沒說話,搭在腿上的手握緊,手背上鼓起一根分明的青筋。

“媽媽還沒有解決好事情,”陳峽低落地垂下頭,一滴淚水“啪”地落在皺巴巴的風衣上,留下淺淺的痕跡,“我不敢來見你,我怕給你惹上麻煩。”

詹魚偏頭看向車窗外。

半晌,他閉了閉眼,回頭說:“給我你的聯系方式。”

陳峽愣了下:“我現在沒有……”

“那算了,”詹魚面無表情地打斷她,“你下車吧。”

“我我,”陳峽緊緊攥着衣擺,枯瘦的手背上青筋交錯,如同盤桓的老樹根,“媽媽只是怕催債的人找上你,我怕給你帶來麻煩……”

詹魚沒說話,視線落在她的手背上,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像是要把眼睛裏的濕潤趕走。

他把手機遞過去,清了清嗓子,壓下喉間的哽咽,但聲音裏還是帶上了些許顫抖:“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陳峽幾經猶豫,終究還是接過手機,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紅,一個一個的輸入了數字。

許久,她小心地把手機遞還回去,小聲說:“不要打電話,你知道的,媽媽現在……不方便。”

“好。”詹魚收起手機。

“我要下車了,”陳峽撐着前面的椅背站起身,“我是趁着工作的空隙出來的。”

詹魚抿唇,在她往外走之際,手指輕輕揪了下她的衣擺。

感覺到拉扯,陳峽眼眶倏地就紅了,她匆匆擡手抹了下眼睛,這才擠開擁擠的乘客,下了車。

她的身形單薄瘦小,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小小的浪花就能把她擠得東倒西歪。

車門緩緩合上。

最後一排的乘客早就換了幾波人,随着進入城區,下班高峰期的到來,車上的人越來越多。

詹魚垂下眼,看着手機上那一串數字久久出神。

趕在關門前,陳峽擠下了公交車。

公交車緩緩駛離車站,她就站在原地,看着車窗邊的少年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道路盡頭。

“喂,”陳峽撥出一個號碼,“我把手機號給他了,和我預想的一樣簡單。”

對面的男人沉默了下:“你說他會聯系你嗎?”

陳峽臉上露出個笑:“不會的,我說了不要打電話,你是沒看到,他剛剛難受得都快哭了,恨不得替我受苦一樣,真是個單純又簡單的孩子。”

“不出意外,我們應該很快就能收到第一筆錢了。”

“那太好了,”男人松了口氣,“最近緊巴巴的,過得真難受啊。”

“是啊,過得真難受啊,”陳峽笑着,眼睛裏卻沒有任何笑意,“但有些人卻過得那麽舒坦……”

“雲青那邊你聯系了沒?”男人又問。

陳峽臉上露出幾分猶豫:“那孩子快高考了,而且他才回到詹家……”

“怎麽,你心疼他?”對面的男人打斷她的話,“親生的你不心疼,竟然心疼起了詹家的孩子?”

“養條狗都難免有點感情,”陳峽笑了笑,“最主要的是他才回到詹家,也要等他和家人建立起感情,現在他能做什麽。”

“也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着急……”

公交車又走了幾個站,詹魚站起身,穿過人群,也下了車。

距離詹家班老宅院還有三個站。

離開了滿是二氧化碳的公交車,詹魚深吸了一口氣。

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撥出去。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被對方接起:“這不是巧了,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有結果了?”詹魚上次聯系劉老七,是讓對方查陳峽那個死去的丈夫。

“是啊,陳峽的亡夫叫傅德申,以前确實是詹家的司機,這事兒陳峽沒撒謊,是因為耽誤了詹夫人生産被辭退的,辭退前出了車禍,傷了身體,不久後就病逝了。”

“你再幫我查個號碼。”

“什麽?”

詹魚眯了眯眼:“我拿到了陳峽的手機號,你查一下這個號碼的使用情況。”

通過號碼,定位IP地址,可以查到使用人的很多消息。

比如下榻的酒店,租房合同,買賣合同,浏覽過的網頁,綁定使用的APP,注冊的銀行卡,會員卡,購買車票機票的記錄等等。

在這個大數據的時代,一個手機號就能暴露使用人99%的信息。

剩下的那1%大概就是藏在心裏,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的秘密。

挂斷電話,詹魚打開支I付I寶,輸入號碼。

果然跳出了一個聯系人,名字只有一個字,山。頭像是一張模糊到只能通過顏色和形狀辨別的獎狀。

詹魚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窘迫的現況,就是為了要錢嗎?

作者有話說:

小魚崽:演戲這件事,我也算是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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