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猰貐王 (三合一 9k )

第26章 猰貐王 (三合一 9k )

猰貐一族,乃是東海的霸主。

其速迅猛,快如雷電。

不過半刻鐘,濃重的雷雲就從深海深處,洶湧而來。

“轟隆!”

月光被吞噬,雷雲滿天,暴風雨黑沉,凝聚成巨大的漆黑漩渦,風馳電掣地撲向峽谷中行進的飛魚船。

司南擰起眉頭,對青陽沐道:“将這鲛人與東方緣鎖進船艙裏,不要讓她們出來。”

青陽沐點頭:“嗯。”

她當即與秦山嶺一同将鲛人與東方緣往船艙裏帶。

司南見狀,扭頭看向妙星玄,溫聲道:“那鲛人恐是你娘親的宿仇,你多加小心,不要讓她接觸你。”

妙星玄這才明白她方才為何如此盤問那鲛人。

少女點點頭,很是乖覺道:“嗯,我明白的。”

說話間,那飓風越來越近。風帆被蕩開,強風卷着船桅,猛地朝左側絕壁拽去。

陸飛霜當即失聲道:“我去!好強勁的風暴!”

“這一來就是要我們船毀人亡啊!”

容不得她們多想,司南從納戒中取出十套避雷服扔給衆弟子們:“穿上避雷服,啓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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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裏予,拉帆!”

“是!”

眼見着船要撞上絕壁,蘆葦雨裏予穿上避雷服,猛地一拽風帆:“風轉!”

靈力如星光,沖入風帆陣圖,豁然調轉了船頭,将被吹偏的船只調回中央。

“吼!”

船只一調正,遠處的風暴好似被激怒一般,化作九條巨龍,成排地逐一席卷而來。

龍卷風攜雷裹雨,來勢洶洶。

妙星玄飛向船只最頂端,看向來勢洶洶的龍卷風,扭頭看向司南:“師父,是猰貐一族的龍卷陣法,我們跑不了那麽快!”

“得停下迎敵了。”

司南抽出身後的上弦月,轉動劍柄的開關,冷聲道:“那就迎敵!”

“組陣!”

“是!”

妙星玄擡手捏訣,與衆人齊聲道:“龍龜之志,啓!”

“昂……”

只聽的一聲巨龜咆哮,一陣巨大的龜殼金影籠罩在了飛魚船上方。

整個巨龜

趴在飛魚船上方,腳下虛幻的金色四足伸長,鑲嵌在絕壁之中,穩穩地固定住龍舟。

陣法剛好啓動,淋漓的雷雨滿天襲來。

漆黑深夜裏,狂風暴雨掀起無數巨浪,朝飛魚船襲來。

“吼!”

巨大的龍吟聲裏,飛魚船被猛然掀起,又在巨龜陣中,平穩落下。

甲板随浪左右搖擺,船艙之內的東西被晃得東倒西歪。

萬器宗的修士們以定身訣牢牢将自己定在船舷旁,仰頭望向越靠越近的風暴眼,握緊了手上的靈器。

淋漓的雨澆灌在陣法屏障上,仿若落在了透明的玻璃罩,向兩邊滑去。

夜色濃郁,風急雨驟,令人遍體生涼。

妙星玄飛落在司南身旁,仰頭望着遠處的雷霆漩渦,看着那一群豬頭鷹身的猰貐盤旋着飛舞,彼此拉扯出猙獰的雷電,擰起眉頭。

妙星玄回眸,看向司南:“好大的陣仗,師父,還需要我的靈力嗎?”

司南正在給上弦月喂靈石,扭頭偏向妙星玄,淡淡道:“不用,這次出手,有人報銷。”

“吼!”

話音落下,風暴眼撕開罡風,終於來到了飛魚船上方。

霎時間,所有的風暴都靜止了。

萬器宗修士們齊齊仰頭,看向了上空的猰貐群。

那是一個有千丈大小的猰貐群,沉沉地壓在上方,遮天蔽月。

月光消失了,天地之間,只有這群猰貐在瘋狂飛舞。

在這樣的威懾之中,她們腳下的飛魚船看起來,都像是一葉小舟。

當真是恐怖的族群,比蜂王還可怕。

一人殺戮,全船滅絕。

想到這裏,衆人打了個冷顫。

白色的雷霆中,猰貐閃爍着紫色的翅膀,張着憤怒的豬頭,怒聲大吼:“交出東方緣!交出東方緣!”

司南仰頭看了一眼,清清冷冷道:“不交會如何?”

猰貐們停滞了一瞬,張開翅膀,怒聲道:“那你們全部都去死!”

“羽殺!”

“吼!”

猰貐們齊齊咆哮,飛出翎羽,瘋狂朝飛魚船刺來!

“篤篤篤篤篤篤……”

翎羽落在屏障上,被紛紛彈開。

司南按下中間的機括,她手中的重劍霎時變換形态,化作一柄與她差不多高的六尺長弓。

司南從納戒中取出一枚弑神箭,搭弓拉弦,對準了上空的漩渦。

她拉開弓弦,腰腹用力,手臂繃緊,望着漩渦最中央的位置,冷聲道:“上弦月,去!”

“唳!”

箭羽一離弦,擦着風燃起一陣巨大的火焰。火焰化作朱雀之靈,見風就漲,張嘴尖嘯,瘋狂地撲向千丈的猰貐群。

巨大的朱雀照亮了夜空,化作一團龐大的火團,燒光了猰貐的翎羽。

猰貐們尖叫着,瘋狂墜入海中,洗掉身上的火焰。

天上的巨大漩渦不見了,連帶着烏雲都散開。

清冷的月光灑下來,司南收弓,轉身對衆人道:“趁着第二波還沒來,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妙星玄一把将她抱住,仰頭滿眼星光地望着她;“師父,你好厲害啊!”

不僅是妙星玄,其餘衆人也道:“是啊是啊,月師祖你好厲害。”

司南啞口無言,只好對她們道:“弑神箭極難鍛造,一枚箭五十萬上品靈石。”

“你們現在要不去收翎羽,只怕我要白費錢了。”

衆人紛紛飛出結界,去将猰貐的翎羽和倒楣死去的猰貐妖晶收攏回來。

——————

猰貐的龍卷陣,不過是先遣部隊。

可是一連三隊先遣兵被盡數滅殺,這就引來了猰貐王的注意。

沒一會,那猰貐王就攜雷帶雨洶洶而來。

他本體約有五百丈大小,振翅掠過迷霧海峽,攜來了濃郁的雷霆。

“轟隆!”

雷團朝飛魚船轟來,落在了屏障之上,被硬生生彈開。

猰貐王飛過船只上空,調轉頭,看向了船上那個身負巨劍,身形修長,戴着銀色面具的重劍師。

猰貐王當即收攏翅膀,幻化成人形:“是你!”

猰貐王的本體乃是豬頭鷹身,幻化成人也不太好看。

他身材魁梧,面容粗狂。妖形似豬,人形類熊。

司南颔首,與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畢熊。”

沒錯,他名字也熊。

畢熊看到她,忍了又忍,才言道:“東方緣是不是在你船上?”

司南沒有撒謊:“是。”

畢熊冷哼一聲,道:“把她交給我,今日之事,我不與你追究。”

風雨之中,司南負手而立,一邊往上弦月狂灌靈石,一邊淡淡道:“若我不給你呢?”

畢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她殺了我兒,理應償命。你向來公正,難道要為了一己之私包庇這個孽障嗎?”

說到最後,畢熊都有些聲嘶力竭。

司南冷冷一笑,對畢熊道:“旁人不清楚,難道我還不知道?”

“自阿柔渡情劫隕落後,你對你這個兒子相當溺愛。”

司南往前走一步,語氣淡淡:“十五年前,他在玄洲禦獸宗宗主大宴之後,奸殺了一名禦獸宗弟子。”

“東方看在阿柔的份上,沒有處置他。”

畢熊色變,連忙狡辯:“他……他那是年少,又是發倩期,控制不了……”

司南在妙星玄識海中傳音:“你與青陽等人打聲招呼,借我點靈力。”

這畢熊看起笨重,實則萬分奸詐。

此前司南重傷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連東方罄都來調侃她,她就不信畢熊不知道。

此刻畢熊不出手,不過是雙方都在試探。

妙星玄本來還奇怪司南怎麽和這個人那麽多廢話,聽到司南這句話,連忙應道:“嗯。”

妙星玄從她身後離開,挨個去借靈力。

司南面上不顯,見畢熊這番模樣,冷聲道:“那十年前呢?”

“他在妙音城強搶了憂樂宗的少宗主,強迫她委身……”

“據我所知,不只是妙音城……在瀚海國,他采補了一整個王室子弟……”

“若不是東方與畢藍看在阿柔點份上,向行川求情,他早該死了!”

“如今東方緣殺了她,正好還東方家的情!阿柔知道了,也會覺得東方緣殺得好!”

提到東方家,畢熊整個人面色發青。

“夠了!”

他怒聲道:“東方家!東方家!說來說去,都是東方家!”

他立在半空,在黑夜裏,失态地破口大駡:“我教得不好,難道東方罄教人就好嗎?”

“勾引□□,殺人放火!這東方緣,就和東方罄一模一樣!”

畢熊兩手搓成圓,恐怖的雷霆在他掌中浮現。

雷光之中,他面色猙獰,恐怖異常:“今日,我定要帶走東方緣,你要是攔我,我連你也一起殺了!”

這時妙星玄來到司南伸手,擡手捏訣:“傾我所有!”

霎時間靈力入體,司南慢悠悠地抽出背後重劍,冷聲道:“你既然執迷不悟,我就将你切碎,送到南海修佛去!”

畢熊手中的雷霆成形,化作百丈大小的雷霆朝司南砸去:“雷波無垠!”

“轟!”

龐大的雷霆沖來,司南提劍,縱深一躍,斬向雷霆:“昊天斬!”

冰藍色的劍光劈開雷霆,淩厲地斬向上方的畢熊。

磅礴的靈力裹挾着殺氣沖向畢熊,畢熊面色驚恐,連連禦起所有護身屏障:“雷龍盾!”

“晚了!”

只聽得刺喇一聲,巨劍砍開畢熊的屏障,從下而上地看砍向他的右腿右手。

“啊!”

畢熊痛叫了一聲,頓時手腳分離,獻血濺了司南半臉。

司南頂着臉上的血,沒有停下自己手中的劍,而是直直地砍向畢熊的腦袋。

畢熊當下撕裂傳送符,霎時間飛到十裏之外,尖嘯道:“司南你等着,總有一日……”

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司南立刻抽劍回身,碎裂空間符,傳送到他身邊一劍砍下:“截斷銀河!”

銀河劍落,砍在畢熊的肩膀上。

畢熊瞬移,再也罵不出任何一句話,慌不擇路地跑了。

他一離開,其他的猰貐也紛紛逃離。

片刻間,天空的雷雲消散得乾乾淨淨。

雲散月現,月光灑落在甲板上,無比明亮。

衆人站在甲板上,望着迷霧峽谷外瘋狂逃遁的猰貐群,仍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這麽……

逃了?

看來猰貐一族,也沒有那麽可怕嘛。

————————

這妖魔一走,人就有些脫力。

陸飛霜順着船舷坐在了甲板上,拍着自己撲通撲通跳的心髒,長舒了一口氣:“吓死我了,差點以為要被猰貐王吃掉了。”

蘆葦盈貼着她坐下,整個人癱開,曬着月光道:“我也是……搞那麽大陣仗,我還以為要不死不休呢……”

秦山嶺深有同感:“是啊……”

田裏予直接癱坐:“可不是,結果就這德行?”

第五離感慨道:“還得是月師祖,月師祖真厲害……”

“對,月師祖真厲害……”

衆少女在甲板上躺下,望着頂上的月光,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也不知道是誰先笑了起來,最後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起來。

在衆人的笑聲裏,妙星玄躍上船艙頂部,仰頭望向司南的方向,目露擔憂。

她沉吟片刻,拉動鎖魂繩。

繩索一動,月空中的司南回眸望了她一眼,在識海問道:“怎麽了?”

妙星玄心裏很着急:“師父快回來。”

司南也沒有問她為什麽如此催促,連忙閃身回到船上。

她站在妙星玄面前,與她共沐同一輪月光,神情關切:“有事嗎?”

妙星玄卻連忙伸手,要去掐住她的命脈。

司南連忙躲開,與她道:“師父沒事,你別擔心。”

妙星玄仰頭望着她,眼眶很紅:“我與師父有玉玦相連,師父的身體什麽情形,我比誰都清楚。”

“你失去本命器鼎那天,生機暗淡得好似天上的太陽都死了。”

“現在則像是月光被雲遮蔽了一樣,奄奄一息。”

淚滴懸在眼眶,妙星玄抓着司南的手,在識海中問她:“你是不是動用了自己紫府中的靈力?”

不然單憑她與諸人的微薄靈力,還有靈石的靈力,并不足以支撐司南揮的那兩劍。

要知道猰貐王可是大乘初期的修為,比起司南雖差了一點,但也是世間頂級的妖修。

能兩劍傷它,逼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是巅峰時期的司南。

司南沉吟一番,與妙星玄道:“之後,我就不用了。”

妙星玄只覺得胸悶氣短,呼吸都不暢快了。

她仰頭望着司南,雙眼通紅,滿眼都是委屈:“師父……我真的很……”

擔心……

她話還沒說完,司南握住她的雙手,緊緊捏住:“別哭。”

“師父答應你,說不用,就不用了。”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将眼淚咽回去,一雙眼水汪汪地看向她:“那你保證。”

司南颔首,輕輕道:“我保證。”

妙星玄這才好受了些,她擡手,擦掉自己眼淚,垂眸看向司南的腹部:“疼嗎?”

司南不明所以:“哪裏疼嗎?”

妙星玄伸手,壓在她的腹部上,仰頭望向她:“我是說這裏,紫府,靈力撕裂,疼嗎?”

清冷的月輝照映在少女臉上,清晰得她臉上微小的絨毛都能看清。

司南望着她雪嫩的面龐,只覺得有些好笑。

她抿唇笑了一下,搖搖頭:“不疼的。”

她修行五十載,也受過傷,疼過,痛過,苦過。

最終都只是修行的積累,也就不覺得有什麽疼痛了。

偏偏那少女低頭,一手按着她的腹部,微微往前邁了一步:“騙人。”

少女往前邁了一步,擋住了兩人中間的月光。

她半靠在司南懷裏,閉上眼睛,調動體內的魔氣,瘋狂地吸引靈力,化作木靈之氣灌入司南的紫府。

司南直覺不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她一把抓住:“別動。”

司南頓時停下腳步,不好再動了。

明月之下,躺在甲板上的少女們仰頭,看向站在船頂那兩道互相依偎的身影,不知為何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第五離才在識海開口:“那個……你們不覺得,月師祖和大師伯有點……太親昵了嗎?”

“你們師父會這樣嗎?”

陸飛霜默默道:“不會。”

蘆葦盈接話:“不會。”

青陽沐很委婉:“家師威嚴,鼓勵都很少。”

田裏予想了想:“我師父會輪大擺錘給我們玩。”

二言峰的主人,是萬器宗青年一代中,有名的癫子沈阆。

沈飛絕揮了揮手,道:“我大姑就是個颠的,排除排除……”

衆人默然,好一會第陸飛霜才開口:“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有沒有看過《碧海潮生》?”

就在這時,插入了一道少女嬌軟的聲音:“是碧霄宗主所譜的《碧海潮生》曲嗎?”

陸飛霜渾身一凜,失聲道:“大師伯!你怎麽偷聽我們說話!”

妙星玄一邊給司南輸送自己于對方而言微薄的靈力,一邊在她們的通靈識海陣中好心提醒道:“因為我也在通靈陣中。”

“勞煩下次說我們師徒閑話,先看看通靈陣。”

“啊!”

月下的第五離尖叫一聲,捂住了臉頰,側身埋向青陽沐:“完了,沒臉見人了。”

躺在她身旁的陸飛霜拍拍她的肩膀,溫聲道:“無妨,這短短三天裏,你也幹了不少沒臉見人的事。”

“這點小事,就随風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

————————

一夜鏖戰,黎明破曉時分,東方罄終於通過太虛鏡傳送到了飛魚船上。

随着她一起到來的,還有一隊禦獸宗弟子,個個都是合體期以上。

她撕裂空間而來,落在甲板上,萬器宗弟子齊齊躬身行禮:“拜見東方宗主。”

東方罄一襲黑色大袖,黑發以檀木簪挽起,生得劍眉星目,極為風流倜傥。

她擡手示意萬器宗弟子不用行禮,看向了船艙頂端的司南,大聲喊:“司南!那死猰貐呢?你把他收拾到哪去了?”

“扔出來,讓我再揍一頓!”

她這一喊,直接把司南的身份給暴露了。

司南攜着妙星玄從船艙頂端一躍而下,語氣淡淡:“你來遲了,那混帳被我打跑了。”

她朝東方罄走去,黎明的清光裏,她一襲黑色夜行衣,戴着銀色面具,顯得無比高挑修長,氣勢凜然。

東方罄許久沒見她這般裝扮了,往日司南出席宴會,不是藍衫,就是白衣,石青長袍,一枚簪子束發,看起來溫潤如玉,翩翩君子。

世人總覺得星馳道君是翩翩君子,溫文爾雅。

只有熟悉的人知道,這個看似瘦弱的身體裏,究竟有多少力量。

哪怕只是單憑體術,也可縱橫天下。

東方罄兩手抱在胸`前,捏着自己的下巴,将司南打量了一番:“你這模樣,還挺帶勁的。”

話音落下,東方罄立時閃身到司南身旁,一把去抓她的面具:“讓我看看你的臉是不是真的毀了。”

還未等她碰到面具,就被司南擡手,死死抓住了手腕。

司南偏頭,嘴角還挂着一抹笑:“怎麽,你也要試我嗎?”

東方罄長眉微挑,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吟吟道:“怎麽會,我是這樣的人嗎?我盼着你好還來不及呢。”

司南笑笑,揚起下巴示意身後的船艙:“阿緣在後面的船艙,把人接走吧。”

“我和蘇師祖打了招呼,阿緣傷得很重,我讓她啓程去禦獸宗救治了。”

東方罄當即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臉,朝司南拱手行了一禮,很是鄭重道:“這次是多謝你了。”

“若不是你救了阿緣,我禦獸宗只怕要亂了。”

司南望着她,神情淡漠:“阿緣身邊,有個鲛人。”

東方罄瞳孔一縮,聽得司南淡淡道:“我若是不救她,錦繡只怕會把阿緣的死怪在我頭上。”

“她本就不待見我,再加上鲛人,猰貐一族……”

司南搖搖頭,輕笑了一聲:“到時候,東洲,南洲,你們玄洲,都熱鬧了。”

司南三言兩語,将事情串得差不多了。

東方罄沉吟一番,與司南道:“此事,我會查明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她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也查一查,是誰洩漏了你的行蹤。”

司南不怎麽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我無所謂,不管是誰,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東方罄聽她這麽說,陡然生出了幾分羨慕:“你是因果不纏身,逍遙自由客啊。”

她嘆息了一聲,将目光落在司南身後的少女身上,目光一亮:“這是行川的女兒吧。”

“當真是生得雪膚星眸,天姿國色啊。”

她這一句誇贊着實輕浮,妙星玄覺得她很是輕佻,稍稍往司南身後站了一步,躲在她身後。

東方罄面色一僵。

她修行以來,靠着這張臉,還有那張甜如蜜的嘴,沒少獲得少女□□的芳心。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嫌棄她。

啊不對,第二次。

妙行川也很嫌棄她。

甚至很委婉地提醒司南和她斷交。

司南感受到妙星玄的想法,稍稍将她擋在身後,對東方罄冷聲道:“救你侄女去,別對着我徒弟說不正經的話。”

成,還護上了。

東方罄聳聳肩,抖了抖衣袍,眼神一瞬威嚴:“随我,帶少宗主回宗!”

“是!”

————————

東方罄來時帶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走時又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穿越太虛鏡之前,東方罄還特別大方地掏出八枚納戒,遞給萬器宗弟子:“侄孫們都是好樣的,多謝救我緣兒一命。”

“大恩不言謝,就以這百萬靈石作為報酬吧。來日來我禦獸宗地界,必定盛重招待!”

萬器宗的弟子都很激動,連連拱手道:“多謝東方宗主。”

東方罄笑眯眯地揮手:“我也多謝你們啦。”

她說着就要轉身,司南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東方罄眨眨眼:“怎麽?”

司南伸手示意,東方罄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這讨債鬼,肯定要找我要靈石。”

東方罄掏出納戒放在她手中,沒好氣道;“一條命一千萬上品靈石,我懂你的價格。”

“給你給你,都給你!”

司南這才松開她的肩膀,淡淡道:“你去吧!”

東方罄得了人,萬器宗的少女們得了靈石,大家都很開心。

陸飛霜一拍掌,開開心心道:“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勇於面對,總有驚喜。”

第五離颔首,言道:“是極是極。”

此時天光乍現,飛魚船駛出迷霧谷,晨光落在無垠的海面上,灑下一片波光粼粼。

蘆葦盈脫下`身上的禦雷袍,對司南道:“星馳師祖,這法袍得還你了。”

司南這一夜過得極為精彩,又是哄自己夢魇的弟子,又是救人與猰貐王争鬥,靈力耗盡,神識虧空。

她轉身走向船艙,朝衆少女揮揮手:“法袍就贈予你們了。”

“還有,既然是一起游歷,還請為我保守秘密。”

“如往常那般喚我月師祖吧。”

少女們齊齊稱:“是!”

飛魚船在海上航行了兩個時辰後,遇到了先前乘小船逃離的那群修士。

陸飛霜抓着船桅,立在風帆上,對着前方的修士們以靈力大喊:“沒事了!”

“猰貐王被禦獸宗宗主打跑了,受傷的修士們被禦獸宗救走了,船沒事了!”

海面上的衆人紛紛驚呼:“沒事了沒事了!”

“禦獸宗出手了!”

“安全了……”

“快上船,快上船!”

将散落的修士接到船上後,陸飛霜将船只的操控權交給了船長,打着哈欠回到船艙,開始入定冥想。

————————

飛魚船一共在海上航行了七日,司南盤腿打坐,閉目冥想了七日。

因動用了紫府的靈力,她的識海格外沸騰。

她的神識盤坐在識海正中央的礁石上,原本晴朗的上空,彙集了無數的濁氣。

濁氣在咆哮:“司南,你這僞善之人!”

“你不想救世,為何惺惺作态!”

“司南!還我命來!”

“還我命來!”

司南盤膝而坐,手持天罡六十四朱砂雷擊木串,對震蕩識海的噪音充耳不聞,不斷地誦念清心咒。

咒文帶着玄妙之音,化作清氣消解了沉重的濁氣。可那濁氣實在是太多了,越積累越多,不斷地凝實,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骷髅。

那骷髅張口咆哮:“司南,看看你留下這妖女,将做下什麽孽!”

“吼!”

巨大的骷髅睜開濁氣的束縛,帶着一縷心魔之氣,朝司南瘋狂撲來。

司南“唰”地睜開眼,手持念珠朝那骷髅甩去:“區區心魔,休亂吾心。”

“去!”

六十四顆雷擊木子帶着朱砂朝骷髅魔影甩去,帶着閃電,撕裂魔氣的身軀。

“啊啊啊啊啊啊……”

骷髅尖叫着,帶着腥風血雨湧向司南的神識。

當黑影淹沒司南時,一個畫面出現在司南的腦海中。

依稀是劍宗的萬劍山前,九雷劫壇之上,烏雲密布,雷霆嘶吼。

妙星玄一襲紅裙渾身是血傲立於道盟衆修

士前,滿眼都是憎恨:“你們這些人,說是仙者,其實與凡人無異。”

“凡人之軀,又談何審判善惡。”

“血牙,撕碎他們!”

“吼!”

一條巨大的烈焰般的蛟龍,從妙星玄的影子探出,張開血盆大口,朝無數道盟弟子撕去。

霎時間,天地暗沉,血肉紛飛,無數哀嚎聲起。

濃郁的血色裏,劍宗君子芳持劍指向妙星玄,冷聲道:“妙星玄,我念你乃是星馳唯一的後人,對你百般放任。”

“如今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一劍蒼穹!”

君子芳劍來,劍風蕩開了少女的發辮,露出她森冷的眼神:“少和我提那個僞君子。”

“要殺要打,只管來吧。”

“轟!”

靈力對沖,心魔震碎,司南識海中的浪高高掀起,又重重摔下。

她的神識跌在礁石之上,猛然在現實中睜開眼,心脈驟然凝滞,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噗……”

一口精血噴在床邊,司南的氣息頃刻間萎靡。

本在打坐的妙星玄豁然睜開眼,見到司南身體往前趴着,唇角還沾着血,氣息萎靡不振,一顆心好似被弦棒重重敲了一下。

她連忙下床,迅速來到司南身側,慌張地喚:“師父……”

“師父你怎麽樣了?是不是舊傷發作了?”

她攙扶着司南的胳膊,眼眶一下就紅了。

“補血丹……補血生機丹……”

妙星玄慌忙地找藥,從納戒中取出丹藥後,連忙喂到司南嘴邊:“師父,先吃藥……”

司南緩了一口氣,擡手擋住了妙星玄的藥:“不用……”

她艱難地吞咽一番,将口中腥甜的血氣咽下去,忍着丹田的疼痛輕聲道:“這藥,對師父來說,沒用。”

妙星玄與她共度九載年華,司南什麽性子,她最清楚。

她如今這般說話,說明司南的傷很重,怕是話都說不順暢。

妙星玄的淚“唰”地一下就掉了下來。

溫熱的淚水滴在司南手背,好似油蠟一樣燙。

司南只覺得腰間一熱,肩頭一重,整個人就被妙星玄抱入懷中。

司南側眸去看她,卻見她捏着一瓶丹藥,坐在自己身側,環着自己的腰,趴在自己肩頭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一邊掉淚,一邊啜泣道:“都怪我不好。”

“若是我再厲害點,師父就不必受傷了。”

她生得雪嫩,一哭,不僅是眼眶紅,就連眼尾都帶着一抹緋色,極為嬌豔。

再加上頭小窄肩,身軀玲珑,比起司南來不知可愛了多少。

司南想着方才心魔所示中,這少女提起自己那副厭惡的模樣。此時再看看她對自己的眷戀,心中難得多想了幾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樣的壞事,才能惹得她如此厭惡。

她嘆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妙星玄的頭:“莫要哭了。”

“修行路上,哪能一路坦途,不受半點傷的。”

妙星玄摟緊司南的腰,蹭着她的肩頭,一雙眼氤氲着霧氣,聲音裏都是哭腔:“可師父沒有将我帶回來之前,就是一路坦途的……”

說着說着,又要怪自己。

司南剛驅逐心魔,此刻着實沒什麽心力哄她。

可不哄她,只怕又要聽她哭一夜。

司南嘆口氣,轉過身主動将妙星玄抱入懷中:“你怎麽,總是這麽愛哭啊……”

妙星玄趴在她懷中,聽得司南艱難地喘熄開口:“以前,你娘和我說過,說……”

妙星玄仰頭,看着司南青白萎靡的臉,含淚問:“說什麽?”

司南想了想,垂眸對妙星玄道:“人與人相遇,是講究緣分的。所謂的緣分呢,則是今生的債。”

“一個人,為另外一個人流淚,是在還債。當眼淚流幹,債還完了,就不會再相遇了。”

她話音剛落,妙星玄的眼淚一下就止住了。

她的淚在眼眶打轉,望着司南委委屈屈的:“師父,你在吓我。”

司南忍不住笑了起來,擡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水,語氣溫柔:“我沒有吓你,我說認真的。”

“你總這麽愛哭,萬一哪天師父不在了……”

她還沒說完,妙星玄擡手壓在司南的唇上,神情一下就變的非常倔強。

司南的話一下就頓住了。

她垂眸,默默地望着懷中的小徒弟,兩人很默契的沒有再說話。

好一會,妙星玄才松開手,很努力地縮入司南的懷中:“我……”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師父,但……師父再等我五十年。”

“五十年後,若我不能與師父一同飛升,師父再離開好不好?”

司南沉吟片刻,好半晌才說道:“飛升講究機緣……便是再有五十年,師父也不一定能飛升的。”

妙星玄破涕為笑,仰頭看向司南,眼裏還帶着淚:“師父倒也不必如此這般哄我。”

“你是這世上最年輕的大乘期修士,世人皆知你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玄冥大陸,又何必這般……”

她說到最後,語氣低落,竟是說不下去了。

司南嘆息一聲,伸手擦乾她臉上的淚,與妙星玄道:“那你看這樣好不好?”

“我既做了你師父,就要管你一輩子。”

“在你能獨立長大不依附我之前,我都管着你,如何?”

如此這般,她心魔所示的畫面,便也不會出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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