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箜篌賊 (三合一9k )

第32章 箜篌賊 (三合一9k )

若說妙星玄在這世上最愛之人是司南,那她最讨厭的人,無疑是君一真。

說起君一真,她就咬牙切齒,恨不得一築就将對方給砸死。

司南思忱一番,對妙星玄道:“好,那我們就先回中洲,直接去找君一真。”

妙星玄罵歸罵,但聽到司南這句還是有點詫異:“師父,你說真的啊?”

司南點點頭,擡手捏訣:“流風随雲!”

地上落滿劍痕的冰塊被司南攝入納戒中,她一邊搬運證據,一邊對妙星玄道:“這九州十四海中,你娘有無數愛慕者,其中最讨厭的,就是君一真。”

“他沒有分寸,一廂情願,非常不會看人臉色……”

“你娘最是讨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我想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箜篌落入君一真手中,我要替她拿回來。”

冰天雪地裏,司南的聲音被被風刮得很遠。

妙星玄趴在司南背上,聽着她這番話,不知為何心中又酸又澀。

她嘆息了一聲,兩手摟着司南的脖頸,語氣惆悵:“師父,你變了。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死物是沒有價值的。”

“死去的人也沒有。”

說到這裏,妙星玄的聲音近乎呢喃:“樓師叔要為我娘報仇的時候,你還說她是個傻子。”

“可是現在看看,師父你也是那個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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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背着妙星玄轉身往冰川下走,呼嘯的冷風從她們身後刮過,刮得人骨頭生疼。

可司南走得穩穩當當,一邊走,一邊與妙星玄道:“世人總以有形的事物為貴,靈石,靈寶,靈藥……”

“卻看輕一個人的忠貞果敢,俠肝義膽……也看輕愛與思念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我從前,也是這般覺得。”

“相逢是緣,緣是債,債要還。分離是福,緣盡了,債還清。”

“我總是這般想,總覺得人與人之間只有債……思念是債,愛也是債。債……都是煩惱。”

因此她與旁人之間,就算再好,也算得清清白白。

救東方緣一命,要一千萬上品靈石。

給樓逝之情報,要五十萬上品靈石。

她這一生,除開師父與蘇濟世之外,唯有對妙行川與妙星玄毫不保留。

行川舍命救她,她也為行川舍命。

行川對她傾盡所有,她也對行川傾盡所有。

她本以為,這樣就足夠了。

風雪冷冽,司南背着妙星玄一步步往冰川下走,在碎雪撲面裏,與妙星玄沉聲道:“你娘是個很厲害的人。”

“她十八歲下山,成名數十載,斬殺妖魔無數,是天之驕子,是世上最不需要他人説明的強者。“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不去插手她的因果。我也以為她知道我在意她,只要她想,我永遠在她身側。”

司南的聲音本就冷,提起舊事,更有種支離破碎的飄渺,好似風一吹,人就要散去了。

妙星玄下意識抱緊了她的脖子,很是心疼:“師父……”

“嗯?”

司南腳步不停,妙星玄蹭了蹭她的面頰,嘆息了一聲:“從東洲前往中洲的渡船上,我聽陸飛霜說了東方宗主的事。”

東方罄是九州十四海中最有名的一位浪蕩子,在當年與星洲觀星島島主秦觀月,以及萬燈海市前主人夜樓萬燈并稱三大浪人。

後來赫連無憂出世,再加上赫連無憂,就成了四大浪人。

這四人的事蹟,一個比一個風流,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最慘的莫過赫連無憂,被愛人碎屍萬段。

最好的是夜樓萬燈,拿君子芳渡情劫飛升了。

唯有東方罄與秦觀月半斤八兩,好消息是兩人都活着,壞消息是都活得半人半鬼。

其中東方罄的故事流傳最廣。

§

司南是知道這件事的,當年她還被東方罄調戲過,行川非常讨厭她。

她知道妙星玄要說什麽,但還是問了一句:“然後呢?”

妙星玄往她身上攀升了一點,與她輕聲道:“東方宗主,是極為風流之人。在這九州十四海中,有無數的紅顏知己。”

“可她這樣的人,卻有一名很癡情的未婚妻,那就是千鶴宗的宗主之女,鶴錦繡。”

“鶴錦繡等了她五十年,等她浪子回頭。終於,東方宗主玩夠收心了,準備回家成婚。結果等來的,卻是她的未婚妻,嫁給她大哥。”

“東方宗主直接瘋了,一夜入大乘,發絲全白。”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九州十四海的人全知道。

直到如今,還有人在傳揚,其實東方緣是東方罄的女兒。

出了冰川,又是冰山。

風雪滿天裏,司南小心攀登:“所以呢,你想與師父說什麽?”

妙星玄将臉埋入她的脖頸,避免風雪吹打,小小聲道:“我并非想與師父說什麽道理,只是沒由來地想起來了。”

“你說,鶴錦繡究竟愛不愛東方宗主?若是愛,怎麽會另嫁他人,傷害自己的愛人呢?”

“若是不愛,為何又能等她五十年,一次次原諒她為別人出生入死?”

“還是說,她愛東方緣,卻不及愛她自己。”

妙星玄雖未懂情愛,可她懂人心。

司南背着她默默聽着,沒有插話。

不知何時,天上開始飄雪。雪花落下,穿透了屏障,細碎的粒子落在司南的發頂,鬥篷……

妙星玄替她将鬥篷的帽子蓋上,一邊蓋一邊道:“鶴錦繡等東方宗主,是盼着她回頭。可東方宗主回頭了,她嫁給她大哥,讓她永遠也得不到自己。”

“人最想要的,就是得不到的東西。”

“東方罄的愛,誰都能得到。可讓東方罄最刻骨銘心的人,只有她。”

“我想,只有這樣特殊的,獨一無二的位置,才最珍貴。”

這小女年歲不大,卻好似看透了世間所有一切的蒼涼:“人人都要特殊,人人都要偏愛,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凸顯自己在她人世界的珍貴,凸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珍貴。”

雪越大,她的聲音越發輕柔:“所以這件事,其實不怪你師父。或許我娘親想要的,也是這樣的珍貴。”

“而她很顯然已經得到了。”

在司南的世界裏,妙行川好似那一輪觸摸不到的明月,永遠珍貴萬分。

妙星玄擡手,摸了摸司南的頭頂,溫溫柔柔的:“至於師父想要的,其實已經擁有過了。”

“我娘這一生都在降妖除魔,救濟蒼生,剩下的時間,都給了師父。”

“哪怕她生下我,哪怕她瘋了,可她到死最愛的還是師父。”

司南腳步一頓,仰頭看向了前方。

或許是雪的緣故,遠處的太陽在雪花的飄落下,蒙上了一層氤氲的水霧,迷迷蒙蒙的。

她抿唇,好一會才道:“或許吧……”

妙星玄笑了一下,蹭了蹭司南的脖子,語氣軟糯:“師父不是常與我說各人掃雪,各自皎潔嗎?”

“師父有師父的道,我娘有我娘的道。如今你為她破例去搶箜篌,她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的。”

“我們不說不開心的事了,我們走快些,去把我娘的箜篌搶回來!”

-——————

可南海冰極之

地,風雪冷冽,師徒二人哪怕再快,也用了五天才走出去。

兩人一出冰川,乘舟而行,緊趕慢趕,也花上好一天回到中洲。

渡船回到中洲碼頭時,司南與妙星玄看到了大批修士直接禦劍起飛,朝昆侖山脈飛去。

司南擰眉,站在她身旁的妙星玄一把抓住最近的一名小丹修,連忙問道:“這位道友,可是昆侖山出什麽事了,為何有這麽多道友飛往那裏?”

那人将妙星玄掃了一眼,很是奇怪:“怎麽,難道道友還不知道嗎?”

妙星玄搖搖頭,虛心求教:“我剛從南海冰川回來,對周遭一無所知,還請道友告知。”

那小丹修嘆了一口氣,三言兩語解釋道:“星馳道君劈開了昆侖山,幽冥海水灌了進來,也把海靈龍脈引進來了。”

“結果昆侖山脈靈力大增,奇花異果無數,妖獸遍地。”

“靈力太濃了,好巧不巧,泰安城有一只幻生鳳尾蝶,靈力暴漲後在睡夢中吞掉了整座泰安城的百姓以及在場的修士,開始結繭了。”

“不說了,我還趕着去救我師姐呢,不然那幻生鳳尾一孵化,整座城的人都要沒了!”

那小丹修說完之後,連忙禦鼎而起,朝昆侖山脈飛去。

妙星玄望着她背影離去,好一會才轉過頭看向司南:“師父,你聽到了嗎?”

司南颔首,輕聲道:“聽到了,看起來,我們要先到泰安城走一趟了。”

“好。”

妙星玄禦舟而起,載着司南朝泰安城飛去。

路上,她搜羅了不少關於昆侖山的消息,挑挑揀揀,最後與司南說道:“幽冥海水灌入昆侖山腳,淹沒了平原。但師父的靈力控制得很好,沒有傷到普通百姓。”

“只是靈力驟增,還是出了幾件妖獸海怪傷人事件。”

“最厲害的,發生在泰安城。”

司南盤腿坐在葉舟上,調動地龍灌入上弦月,沉聲道:“繼續。”

妙星玄看着她這副模樣,嘆了一口氣,最後忍不住伸手,抵在司南的唇角兩邊。

唇上受壓,司南睜開了眼:“怎麽了?”

妙星玄兩指壓在司南臉上,在她腮邊撐起笑臉:“不是說好,傷心事都留在南海的嗎?”

“都回來了,你笑笑嘛。”

司南莞爾,擡手掃開她的手,淡淡道:“我沒有在傷心,我只是……”

她還沒說完,妙星玄很理解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是師父很少笑。”

“嗯……”妙星玄單手撐着下巴,望着司南眉頭輕皺:“可你這樣,我總覺得你不太開懷,我很擔心你。”

司南只好與她輕聲解釋:“人不笑的時候,不一定是在傷心,只是內心很平靜。”

“我很平靜 ,玄兒不必擔心。”

“好吧好吧……”妙星玄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是我太擔心了,師父的一舉一動,一絲一縷都能影響到我。”

“哎……我可真是個矯情的女子。”

她一邊自損,一邊轉過身,背對着司南:“可誰讓我心系師父呢,師父的喜怒哀樂我都記挂在心上。”

“哎,我可真是個貼心的徒弟。”

她管來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司南熟知她的心性,可還是會被她的俏皮話逗笑。

“呵……”

她輕笑了一聲,妙星玄忽而轉身,笑吟吟地看向她,極為開懷道:“你笑了!”

“嗯嗯嗯,我笑了。”司南點頭,彎着眉眼與她道:“好了,繼續說泰安城的事吧。”

妙星玄往前挪了點,興致勃勃地與司南道:“此前,泰安城有影魔作祟,據說殺了上千人。在中洲的年輕修士接到消息,盡數前往泰安城。”

“影魔沒抓到,結果十日前那只幻生鳳尾蝶在城中結繭,一夜之間,将五十多萬城中百姓與上千名修士卷進去了。”

司南颔首,又問了一句:“青陽等人也在嗎?”

妙星玄點點頭:“嗯。”

“她們幾個全都沒了音訊,只怕也在繭中。”

“不僅是她們,聽說君一真的弟子君飛雲,還有如今妙音閣的首席大弟子,也就是樓師叔的侄女樓詩也被卷入其中。”

妙星玄掃了眼名單上的人,又補充了一句:“哦,還有丹宗的蘇檀音也被抓進去了。”

司南擰起眉頭,笑了一聲:“還真是湊巧了,三大宗門的首席弟子全聚在了一起,這影魔還真是有夠吸引人的。“

妙星玄笑吟吟的:“師父也覺得有什麽不對是不是?”

“嗯。”司南颔首,對妙星玄道:“我們先去看看再說。”

一葉舟掠過中洲上空,城鎮飛去,山河遠逝去,很快來到了泰安城附近。

遠遠地,妙星玄就看到蒼莽大地上,一道裂口從巍峨的昆侖山脈劈開。

強勁的海風迎面刮來,順着海島,吹到昆侖山腳下的藍色湖泊上,掀起陣陣浪花。

海浪呼嘯,猶如猛獸。

方圓千裏的碧藍琥珀旁,綴着一枚小小的白色巨繭。

遠遠地,透着一股可怕的氣息。

妙星玄打了個一個寒顫:“好磅礴的靈力。”

“像是能吞天嗜地的野獸,極為恐怖。”

司南擡手,摸了摸妙星玄的頭,溫聲道:“是這樣的。”

“強大的妖獸想要晉升大乘,需要的養料可太龐大了。”

“不過這只鳳尾蝶就算能羽化,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對付的妖獸,飛吧。”

妙星玄颔首:“嗯。”

越是靠近,那妖獸的靈力越發濃郁,海風也更強勁有力。

靠近泰安城五十裏時,妙星玄看到了前方圍着的修士。

那是從九州十四海各處前來救援的修士,有丹修,有法修,有器修,有劍修……

妙星玄定睛一看,實現落在了最前方那個禦劍而起的青衣男子身上,輕呼了一聲:“君一真!”

妙星玄扭頭看向司南,勾唇一笑:“師父,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不要怪我,我是可以動手的吧?”

司南莞爾,對她言道:“好。”

“拿出你的築,準備戰鬥。”

“好!”

妙星玄從納戒中拿出自己的法器,望着為首之人的背影,捏緊了法器:“流光飛馳!”

一葉舟化作一道流光,風馳電掣地朝人群駛去。

狂風驟起,一葉舟掀翻了一群人,直直殺向了為首的君一真:“君一真!”

少女大喊,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君一真扭頭,被勁風拍了滿面:“把我娘的箜篌!”

“還回來!”

強風之中,君一真仰頭,卻見一身穿紅衣的黑瞳少女攜着築朝他面門直直砸來!

砰!

築弦微顫,嗡嗡響過天際,停在了他身前上方一裏地。

君一真被砸得頭破血流,暈頭轉向,站在劍上,身形搖晃。

“師父……”

“師父……”

“師父……”

門下弟子紛紛去攙扶他,君一真仰頭看向遠處停在她上方的少女,咬牙切齒:“是你這小畜生!”

“呸!”

妙星玄站在一葉舟上,抱着築冷哼一聲:“你才是小畜生,你全家都是小畜生!”

海風刮過,吹得她衣裙和發上的鈴铛,丁零作響。

這少女逆着光冷眼看人,滿是倔強:“你這臭不要臉的僞君子,挖了我娘的墓,将她箜篌盜走了,讓她死後不得安寧!”

“今天你不把我娘的箜篌交出來,我就砸死你!”

————————

妙星玄話音落下,衆人譁然:“不是吧,一真道長還做這種事?”

“不對,他看着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君一真捂住自己滿是血的額頭,往向妙星玄身後的司南,滿眼憤恨:“星馳,你就是這麽教你徒弟的?”⑦

司南端坐在一葉舟上,淡淡道:“行川的墓被掘,不僅是玄兒生氣,我也很生氣。”

她垂眸,望着下方的君一真,語氣很平靜:“君一真,把行川的箜篌交出來,別逼我對你動手。”

“你知道的,我一旦出手,你要麽死,要麽重傷堕境,別無選擇。”

司南素來溫和,少有這般強硬的時候。

在場衆人都很驚異,星馳道君原來還有這一面嗎?

也是,大乘期的修士甚少動怒,一旦動怒,浮屍百萬,血流千裏。

君一真被她氣得渾身發抖:“你!”

他伸手指向司南,眼眶發紅:“司南,你不要仗勢欺人。你以為,你比我強一階,就可以為所欲為侮辱我名譽嗎?”

“我告訴你,這世上,最舍不得行川的人是我。她若是還留有墓地在世上,我定當年年祭拜,怎會擾她清夢。”

君一真松開自己捂在額頭上的手,敞開自己手臂,很是坦然道:“你既然覺得我挖了行川的墓,大可來搜魂。”

“若是我拿了,我給妙星玄磕三個響頭,自刎謝罪。”

他話音落下,衆人譁然。

“一真道長也太狠了吧,自刎……”

“哇……不愧是琴魔,人都死了,還一群人為她争風吃醋。”

“啧啧啧……”

妙星玄抱着築,擰起眉頭:“真不是你拿的?”

她從納戒中取出那塊冰,對君一真道:“若不是你掘墓拿走箜篌,這上方為何會有你太易劍的劍痕?”

劍痕一出,修士們又紛紛看向君一真,等待他的解釋。

誰知道君一真也瞪大眼睛,很是震撼道:“這是誰的劍氣!誰在害我!”

他猛然仰頭,望着妙星玄,一雙眼泫然欲泣,竟然是連小畜生都不罵了:“你告訴我,你娘葬哪裏了?”

“該死的掘墓賊,不要讓我知道是誰,我一定殺了他!”

他一幅義憤填膺,恨不得對方去死的模樣,引來衆人同情。

妙星玄在識海裏與司南輕聲道:“師父,看起來好像真的是不是這僞君子幹的?”

司南冷冷望着君一真,語氣沒有什麽波動:“就是他做的。”

若不是君一真做的,君一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激她。

妙星玄擰眉,在識海中問:“那現在怎麽辦?”

司南擡手,一掌打向君一真:“既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虎嘯龍吟!”

她一掌催發,地龍之力從她掌中轟然沖出,化作光燦燦的銀龍,咆哮着沖向君一真。

“吼!”

這一掌威勢赫赫,沖破雲霄,俯沖而下,直朝君一真咬去。

君一真面色微驚,不曾想司南真的不顧劍宗的顏面,在大庭廣衆之下沖她動手。

他擡手捏訣,提劍要擋。

就在這時,一尊巨鼎轟然擋在他身前。

“铛!”

銀龍撞在巨鼎之上,發出一聲巨響。

司南擡眸,望向了遠方,卻見一身穿鵝黃衣衫,面容清秀的女子,率着一群身穿灰色陰陽魚陣道袍的弟子朝她飛來:“

星馳師姐,還請手下留情。”

妙星玄循聲望去,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擰起眉頭:“這是……“

司南掃了一眼,回眸看向妙星玄,與她輕聲道:“是丹宗的少宗主,司妙聖。”

妙星玄沉吟:“也姓司?和師父有關系嗎?”

司南颔首,與她道:“有一點關系。她的名字,是你娘取的。”

妙星玄頓時了然:“姓司,叫妙聖……司妙……生?”

妙星玄的雙眸亮了起來:“難道她是我娘與師父救下的人嗎?”

司南颔首,與她解釋了幾句:“當年我與你娘剿滅了赤練宗後,将赤練大魔抓來的孩子,送到了各門各派。”

赤練宗是幽冥洲有名的老牌魔門,精通各種邪術巫術。

傳聞當年,赤練宗宗主以各種罕見修仙體為祭品,甚至想生死人肉白骨,遂抓了凡間許多孩童。

司妙聖就是其中之一。

見司妙聖飛來,衆人議論紛紛:“是小丹聖啊……”

“丹宗竟然派了小丹聖來嗎?”

“看來情形的确複雜……”

在衆人議論聲裏,司妙聖朝司南行了一禮:“星馳師姐,好久不見了。”

“一別十二年,您還是風采依舊。”

她是司南與妙行川救下的孩子,冠上司姓,對她二人向來恭敬。

只是比起冷淡的司南,她更親近妙行川一些。

妙行川在世時,司妙聖總是給她煉制丹藥。在司南收到的傳訊裏,偶爾也有誇獎司妙聖的痕跡。

甚至因這個淵源,司南還給司妙聖煉制了本命爐鼎。

有時候,妙行川還戲稱司妙聖是她們的孩子。

很乖巧,很上進。

司南與司妙聖接觸得少,可因為妙行川,對她感官并不差。

更何況十二年前,還是司妙聖前來告知她行川惹怒慕容洛一事。若不是司妙聖,司南只怕還在閉關煉制上弦月,什麽事也不知道。

想起這件事,司南對司妙聖也有幾分感激。

她面容稍緩,好似堅固的冰化了些許,對司妙聖微微颔首道:“的确是好久不見了。”

她掃了一眼司妙聖擋着自己攻擊的巨鼎,望着君一真,眼神冷了下來:“不過你一來就出手阻我,是何意啊?”

司妙聖輕笑了一聲,對司南道:“我沒有攔您的意思,只不過既然我來了,就不需要您出手。”

“打個君一真而已,且看我來!”

司妙聖話音一冷,轉身看向君一真,擡手捏訣:“千鈞之力!”

“君一真!将我師姐的箜篌交出來!”

她一鼎砸向君一真,對準方才妙星玄砸下的痕跡,重重地砸了下去。閑注腐

君一真登時暴怒:“好你個司妙聖,司南打我,你也打我,真當我人人可欺嗎?”

他從納戒中抽出自己的太易劍:“好好好!”

“今日我就與你們勢不兩立!”

“劍化三千!”

他禦劍而起,擺出劍陣,擋住司妙聖的鼎。

衆人紛紛避讓:“我去,真打啊……”

“這也太刺激了吧!”

兩人交手,打得難舍難分。

君一真罵罵咧咧:“我只說讓司南搜魂,你區區小輩,湊什麽勁!”

司妙聖外表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說話也很輕,好似沒有什麽血性,但卻是綿裏藏針,招招致命:“那劍痕分明是你的,我老遠就看見了。”

“你就說是不是你掘了我師姐的墓,拿了我師姐的箜篌。”

“你師姐你師姐!行川是你師姐嗎叫的這麽親熱?”

“你別廢話,把箜篌拿來!”

司妙聖雖比在場衆人要小上許多,但她天生靈體,進階很快,錘起君一真來完全不落下風。

妙星玄看得目瞪口呆:“這位妙聖師叔……真生猛啊。”

“那可是劍修啊,這麽邦邦砸……”

司南端坐在葉舟之上,望着司妙聖的身影,抿起唇瓣:“這般打,只怕要成一場鬧劇了。”

沒一會,樓逝之也來。

司妙聖和君一真吵得很大聲,隔着上百裏,這群煉虛期修士都能聽見。

樓逝之吹着鬼笛洶洶而來,一現身就對着君一真爆頭痛擊:“天殺的君一真,你把我師姐箜篌交出來!”

君一真被打得滿頭包,開始搖人。

沒一會,刀宗的陳星也來了。

緊接着,十幾個煉虛期的修士在這片平原互相毆打,打得滿天都是火花。

靈力的五行之色外放,在空中炸開,好似各式各樣的煙花。

一旁的修士圍觀,啧啧稱奇。

不少人還拿了留影石留影,當作第一手資料,賣給道盟,傳得九州十四海大陸都是。

低階修士甚至開始嗑瓜子了:“這都多少年了,還有人為着琴魔打得頭破血流!”

“啧啧,不愧是琴魔。”

“君一真,樓逝之,司妙聖,陳星,司馬陽春,洛玉……”

“全都是有頭有臉的宗門世家二把手……”

“啧啧……”

遠處的妙星玄看她們打着,終於覺得頭疼了。

她轉過頭,看向司南:“師父……你說得對,成了個鬧劇了。”

司南也有些無奈,她在玉舟上站起身,抽出重劍:“這群人真是……”

她按下機括,重劍瞬間化作一柄與她差不多高的六尺長弓:“上弦月!”

司南從納戒中抽出弑神箭,搭弓拉弦,冷聲道:“去!”

“铮!”

箭羽離弦而去,擦着風凝聚成一條細小的冰龍。冰龍吃風就漲,幻化成百丈大小的銀色巨龍,紛紛撞開了膠着對戰的衆人,直升入空中怦然炸開!

“砰!”

冰雪紛紛落下,黏在了這群煉虛期修士身上,淋了他們滿頭雪。

這群煉虛期的修士被撞得人仰馬翻,頂着一頭的雪,紛紛扭頭看向司南,怒目而視!

“司南,你要打就打!撞人幹嘛!”

話還沒說完,他們敬驚異地發現粘在身上的冰雪沿着肌膚紛紛往下凍結,沒一會便凍住了全身。

頃刻之間,動彈不得,在場衆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時,司南搭起了第二支箭,對着全場冷聲道:“這是凝冰之箭,只能維持十息的功夫。”

“但如果十息之後,你們誰再繼續動手,我就射出第二支箭。”

“第二支箭,是弑神奪魂箭。一旦命中,魂飛魄散。”

“你們知道我的,所以還要打嗎?”

司南說完話,已經是十息之後了。

場中修士身上裹着的冰雪紛紛融化,衆人你瞪我,我瞪你,怒目相視,卻沒有再動手。

離君一真最近的樓逝之罵道:“你這偷箜篌的老賊,還我師姐箜篌!”

君一真怒目相對:“我說了,我沒有偷!”

“就是你偷的!那劍痕是不是你!”

君一真氣死了:“我說了我沒偷!”

司妙聖這時加入了戰場:“就是你偷的!除了你還有誰!”

陳星開始拉架:“說話要講證據啊!”

“司南都拿出來了!我師姐墓地旁邊的劍痕就是你君一真留下的!”

“那劍痕可以僞造啊!”

“你君一真的劍也能僞造?那你這個劍宗少宗主也太差勁了吧!”

“你!”

說着說着,這群人不打了,開始罵架了。

妙星玄聽得頭疼,轉過身看向司南,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當面質問君一真了,還不如私下搶呢。”□

司南笑笑,輕聲道:“無妨。”

“你娘交友衆多,他們聚在一起,也無非都是為了她。”

“只是這個場合,不适宜再吵了。

司南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夠了!”

“別吵了!”

她将箭羽對準君一真,滿目冷冽:“君一真,行川墓地的劍痕做不了假。看在劍宗與你過往的功績上,我不搜你神魂,太損你自尊。”

“但你挖我亡妻之墳,總得有個交代。若是你拿走了行川的箜篌,立即還回來,再給行川磕一千個頭,我就算了。”

“若你沒有拿,就立個天地大誓。不然今日我就是拼着劍宗追殺我千千萬萬年,我也要把你殺了!”

她已是大乘之身,卻為了一把箜篌,在那麽多修士面前放話,要殺了君一真。

在場修士渾身劇震,就連樓逝之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海風吹着原野,蕩開了司南的衣袍。

她就這麽拉弓搭箭,直指君一真,目光堅定,毋庸置疑。

任誰看她這副模樣,都很難懷疑她對妙行川的真心。

樓逝之握住了手中鬼笛,只覺得眼眶發熱。

她在心中想,看啊師姐,你沒選錯人。

赫連無憂是錯的,但司南永遠是正确的。

無論是身前身後,她都愛護着你,連帶着你的女兒也好好教養了。

所謂人中君子,也不過如此了吧。

衆人齊刷刷地将視線落在君一真身上,君一真凝視着司南,同樣冷聲道:“好,那我就發下天地大誓!”

“蒼天在上,地母聽祈,我劍宗修士君一真,如果挖開此生摯愛妙行川的墳墓,盜走其箜篌,就叫我立時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誓言落下,天上的雷雲未曾集聚,也就證明君一真所說的話為真。

司南收起自己的長弓與箭,淡淡道:“既如此,那我就信你一回。”

“諸位,別吵了,且回來商量一下,怎麽解救這繭中弟子吧。”

她盤腿坐下,整理了自己的衣擺,收斂了自己身上的威勢,跟個沒事人一樣,等着人過來。

在場的修士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将自己的心放入了胸腔中。

“吓死了,還真以為要殺起來了。”

“對啊……星馳道君……大乘級的修士……真吓人啊……”

衆人讨論裏,司妙聖收了鼎回到司南身邊。

她朝司南行了一禮,抿着唇很是羞赧道:“是我失了體統,讓您見笑了。”

态度異常恭敬,仿佛司南是她師父。

司南拜拜手,很是随意道:“無妨。”

司妙聖笑了一下,這才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星馳身上,很是愛憐地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行川師姐的女兒嗎?表字什麽?”

這女子望着妙星玄的面容,眼中有幾分欣喜。

除了在師父眼中,妙星玄從未看到過如此和沐的眼神。

妙星玄一怔,乖巧應道:“回司師叔的話,我名星玄,表字旖雪。”

“旖雪……”司妙聖将她的表字念了一聲,笑吟吟道:“很好聽的名字,是你師祖取的吧?”

妙星玄颔首,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我就說嘛,星馳師姐肯定是取不出這麽好聽的名字的。”

妙星玄低低笑了起來,這時樓逝之也飛了過來:“可不是,妙聖比小白好聽多了!你師父就只會取一些阿貓阿狗的名字,要沒我

師姐,只怕你現在就叫小白了。”

司妙聖扭頭看向樓逝之,很是無奈:“樓師姐,小白也是很好聽的。“

樓逝之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得了吧,你看你,不也是選了妙聖,沒選小白嘛。”

司妙聖莞爾,輕聲道:“不說這個了,我此番來,是為了救我檀音師妹與丹宗弟子來的。”

她垂眸,望着身下的巨繭:“幻生鳳尾蝶要羽化,必定要溶解城中所有的百姓與修士。少則一月起,多則半年……”

“只怕此時繭中已是濃漿遍地,白骨森森了。”

”想要救出門中弟子,只怕要往繭中走一趟才行。”

樓逝之輕啧了一聲,用笛子戳了戳司南右肩:“你不是個百曉生嘛,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安全進入繭中。”

她朝司南伸出手,很不要臉道:“來,給我點法寶,我要去救人。”

司南看向下方的巨繭,擡眸掃了眼樓逝之,表情淡淡的:“你先前在鬥獸場,欠了我一條命。”

她朝樓逝之伸出手,語氣平靜:“星玄為了救你,險些被殺。給我一千萬靈石,先把這筆債還了。”

樓逝之一下怔住了:“你!”

天殺的司南,怎麽還是這般黑心!

司妙聖噗嗤一笑,摘下一枚納戒,放在司南的右手上:“這筆錢,我替樓師姐還了吧。”

司南只覺得掌心一熱,司妙聖收了手回去,轉身朝妙星玄一拱手,溫聲道:“我也在此多謝星玄師侄救了樓師姐一命。”

“若是行川師姐泉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比起司妙聖在人情世故上的游刃有餘,樓逝之顯然夠嗆。

聽到是星玄救了自己,她也有些赧然。

她跟着司妙聖轉身,朝妙星玄拱手:“先前是師叔對你有偏見,我在此說聲抱歉。”

妙星玄笑彎了眼,黑眸漾着星光:“師叔不必謝我,畢竟司師叔給了錢的。”

“一千萬上品靈石救了師叔一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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