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洗澡
洗澡
就在令黎把自己泡在浴桶裏, 滿腦子不可描述的畫面時,昭華宮內正是腥風血雨。
冶容被當衆打了一巴掌,羞憤難當, 回來便一連殺了宮中好幾個侍從宮娥洩憤。她兄長怕将事情鬧大,再傳到尊後耳中, 正好給尊後拿捏住她的錯處,極力在旁勸阻, 卻半點勸不住。
冶容眉梢挑着,眼底盡是鋒利狠辣之色,俨然将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宮娥侍從當做了尊後。殺一人便問一句:“你為何要處處壓着我!”
“為何你就是比我強!”
“你女兒險些打死我的長贏,你毀我本命神器, 當衆打我的臉!”
“祈安, 你給我等着!不日我碧t落大獲全勝,這六界便是我族的六界, 屆時我必要你跪着給我擦腳底的泥!”
應川見她瘋癫之下漏了口風, 眉頭一皺,眼底閃過陰狠之色, 也不待冶容動手了, 自己一劍揮出去, 将她宮中的人全殺了個幹幹淨淨。
鮮血如練一般在眼前劃過, 空闊的宮中剎那間安靜得詭異。夜風從洞開的兩扇門灌進,發出的低嚎聲宛若鬼泣。
冶容終于冷靜下來, 眼中的瘋狂褪去,看向自己的兄長。
應川冷笑:“冷靜下來了?冷靜下來就滾去睡覺!小小的屈辱都受不了,何談大事?別連累了我阖族為你陪葬!”
冶容緊抿着唇, 沒吭聲。
應川又放緩聲,動之以情:“長贏重傷, 我自然知道你心痛。他是我的外甥,我又何嘗不心痛?我這不是也帶了族人去為你報仇嗎?只恨那魔孽命大,好巧不巧,這個時候祈安竟然出宮了。如今還讓他活着回了扶光殿,那地方有神帝的結界,除了神尊和羨安,誰也進不去。妹妹,接受現實吧,我們已經錯過了殺他的最佳良機。”
應川嘆了一聲:“好在有神尊在,長贏總不會有性命之憂。”
想起長贏被送回來那副樣子,冶容就忍不住落淚:“沒有性命之憂,他的罪就白受了嗎?”
應川說到這個就來氣:“難道是我讓他跑到湯谷去的嗎!為了只鳥,你們竟還明目張膽跑到羲和的神域去搶東西了,你們真是好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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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普通的鳥嗎?”冶容辯駁道,“那事關我昭華宮的顏面!”
應川被氣得擡了擡手,又無可奈何地放下。他不知是否世間女子天生如自家妹子一般,見識淺薄。冶容還在閨中的時候,就每日搶衣服、搶首飾,與姊妹争這争那,如今都已經是一宮之主、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還整日盯着這三瓜倆棗,眼下竟還為了搶只鳥鬧出這麽大事來。
“區區一只鳥,若真有這麽重要,尊後為何不去搶?”應川氣道,“就算她不出宮,她大可安排斳淵、安排羲和族人去搶,可你見他們去搶了嗎?”
冶容冷笑:“算她有自知之明,她生那個廢物如何搶得過我兒?”
應川諷刺道:“但如今她生那個廢物可還活得好好的,還做了那只鳥的主人,你兒卻已經半死不活了。”
冶容被刺中痛處,臉色剎那間慘白,拳頭攥緊了。
應川曉之以理:“冶容,兄長與你說過許多次了。你有的時候也需要将眼界放寬一些,這幾萬年來,你暗中處處與尊後較勁,次次自覺自己大獲全勝,并為此沾沾自喜。可今日你還沒有看明白嗎?你縱然贏了三瓜倆棗又如何,尊後滔天的權勢一直牢牢把着,數萬年來從未有半分動搖。她一出現,衆生朝拜,她一人之下,想毀你神器便毀你神器,想羞辱你就羞辱你,你全無反擊之力。”
冶容不甘道:“她壓着我的不就是那個名分嗎?”
“正是,正是那個名分!你要的從始至終也只應當是那個名分,那個一人之下、衆生之上的名分!而不是什麽鳥啊、寵愛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争來做什麽?什麽青耕鳥是神尊故意放出去的,原因是礙于尊後不好白給追露,其實神尊私底下已經答應了追露要為她與青耕結靈獸靈契,這話其實你自己編出來的吧?”
冶容沒吭聲,扭頭看向別處。
應川嘆氣:“你編這些話出來有什麽用?也只能讓底下的人多對你逢迎一些,滿足滿足你自己的虛榮心罷了。你看尊後搭理你了嗎?你不覺得比起你今日受的這一巴掌,尊後壓根不将你放在眼裏,才是最大的羞辱嗎?那代表着,你甚至連做她的敵人都不配。”
冶容拳頭攥緊,緊抿着唇不說話。
應川自覺自己說得已經夠多,就是面破鼓也該響了,便不再說下去,拍了拍冶容的肩,離開了。
出門正好遇上進門來的追露,她自從傷了臉以後便整日帶着面紗,見到應川喊了一聲:“舅舅。”
應川道:“去陪陪你母妃。”
追露應道:“是。”
但顯然應川讓追露去陪冶容是個火上添油的舉動,追露進門便質問:“母妃,你帶了那麽多天兵去,為何還是讓竺宴和天酒兩個安然無恙回來了!”
冶容剛剛被勸下去的憤怒被這麽一撺掇,又轟地全竄了回來。
不行,這口氣她忍不了!
*
令黎這個澡洗了半個多時辰,出浴的時候,花瓣從她雪白的肌膚上滑落,水比一開始燙了不少。
果然是鳳凰族的血脈,天酒的靈根是火靈,方才令黎在水裏想東想西,只覺渾身發燙,然後她身體裏的火靈就把洗澡水也給燒熱了。
她想着反正水又熱了,不如再泡泡,等水涼了再出來。結果越泡越熱,水也越來越燙,她腦子裏的畫面終于從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變成了從前在人間看到的殺雞。
凡人殺雞好像就是先要燒一鍋滾水,然後用滾水燙毛……
這個畫面切換得有些慘不忍睹,令黎連忙從浴桶裏爬了出來。
她準備這件事的時候風風火火,只想趕緊做完趕緊出去,但真臨到頭了,又害怕起來。一會兒擔心疼,一會兒擔心竺宴不願意,一會兒又擔心竺宴不會……最後這個問題最現實,萬一他不會怎麽辦?她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打算再将這個準備工作做得充分一些,去向知确請教,就算知确不會,神族總應該有些教材吧?她可以偷偷帶一本過去給竺宴,和他一起學習。
所以離開绛河殿以後她先去找了知确,但宮娥卻告訴她知确不在。她原打算坐下等等,可是那宮娥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說知确帶着果子出去的,今夜怕是不會回來了。
令黎想到知确那顆她十分寶貝的果子,心照不宣地點點頭。
原來是去向玄度求愛了。
令黎無人可問,只好自己去尋竺宴,坐在青耕鳥背上,慢騰騰地往扶光殿飛。
扶光殿門前如白日一般,有神侍值守,令黎躲開了神侍的視線範圍,讓青耕鳥悄悄飛到院外的一棵樹上。她躲在茂盛的枝葉間,悄悄往院內看。
院中沒有點燈,黑漆漆的一片,偌大的扶光殿內只有一個房間有微弱的燭光透出。
竺宴還沒有睡,昭華的一擊傷了他僅剩一半的靈脈,他正在療傷。
但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惹得他身體燥熱不堪,手心滲出熱汗。
他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想象力如此豐富了,分明她吻他的時候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沒看見。
他有些煩躁地脫了外衫,只留下白色的中衣。重新坐回,閉目繼續運轉神力療傷。
結果一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少女,雙手托腮,仰着頭,湊到他的唇邊逗他。
吮一吮他的上唇,再親一親他的下唇,然後舌頭探進來興風作浪……
竺宴猛地睜開眼睛。
瘋了!
他擡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只覺自己真是瘋了!
竟像真的似的,他不僅有感覺,還仿佛真聞到了她身上甜甜糯糯的味道。
越發心浮氣躁了,少年起身,一把将緊閉的窗戶推開。
清涼的夜風從外面灌進,稍微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熱,也讓他一眼看到了樹上的少女。
她坐在青耕背上,一人一鳥躲在樹梢後,見到他推窗,眼睛一亮,生怕他看不到她似的,誇張地沖他招手。
竺宴:“……”
令黎也沒想到竺宴這麽快就出來了。她之前只是隐約有種感覺,竺宴有一種特殊的發現她的方式,只要她在他附近,他就能發現她。所以她躲在樹上,等竺宴出來。
但他這麽快就出來,還是讓她有些驚訝。
她又驚又喜地沖他招手,以不被神侍發現的最大幅度。然而她招了半天,竺宴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少年面無情緒地站在窗邊,身姿筆挺,分明視線落在她的方向,卻像是完全沒看到她一樣。
令黎又試探地以唇形道:“我是天酒。”
她感覺竺宴應該是看得見她的,甚至她有種強烈的感覺,竺宴此刻正直直盯着她的唇看。
所以她又趁機以唇語道:“你能讓我進去嗎?”
窗前的少年動了動,然後下一刻,令黎眼睜睜看着他一臉絕情地将窗戶關上了。t
“砰”的一聲,窗戶關上了。
令黎:“……”
她這個澡算是白洗了。
再講究有什麽用?人家根本不領情!
令黎只覺心口堵得慌,覺得整個人快要被竺宴給氣暈了!
他知道她來做什麽的嗎?知道她來之前還特地洗了個澡嗎?竟然當着她的面關窗戶,這也太過分了!
行吧,你不稀罕,我才不稀罕呢!讓你留在這裏被他們折磨,我繼續做我的黃花不知道多快樂!
令黎氣呼呼地拍了拍青耕的頭,青耕扇着翅膀從樹梢後面飛出,剛飛到天上。竺宴房間的窗戶忽然再次打開,下一瞬,一陣無形的力量卷過,青耕背上的少女就不見了。
令黎被卷進了竺宴的房間。
令黎暈暈然落地,窗戶在她身後關上。
擡眼看到眼前的少年,剛要發脾氣,忽然注意到他換了身衣裳,莫名的,心口堵着的惱怒剎那間就煙消雲散了。
她目光一轉,落在他身上天青色的外袍,未語先笑:“下次不必這麽見外。”
還特地換身衣裳再來見我。
竺宴知道她誤會了,淡淡解釋:“方才脫了外衫。”
說到這裏,沒做賊也心虛,又找補道:“正準備沐浴。”
令黎一聽沐浴,心尖兒也燥熱起來。
她目光四下逡巡一番,卻沒見着浴桶,疑惑地問:“水呢?”
竺宴:“……”
竺宴沉默了一瞬,只得以靈力從外頭引來泉水。
房間裏憑空多出了一個浴桶,窗戶打開,清涼的泉水源源不斷引進,如一條澄澈的長練,很快就将偌大一只浴桶灌滿。
圓謊圓到這裏,竺宴覺得也差不多了,正要問她有什麽事,卻見她探出指尖,試了試浴桶裏的水,又仰頭一臉認真地問他:“怎麽是涼的?你平常都洗涼水澡嗎?”
竺宴:“……”她怎麽就這麽關心他洗澡的事!
他哪裏知道令黎打的什麽主意,這事兒可是她人生中的大事,他如果現在洗涼水澡的話,一會兒渾身冰冰涼涼地抱着她,她會不舒服的。
這麽想着,令黎沖他一笑,立刻自告奮勇道:“沒事,看我給你表演一個燒水!”
話說着,她便刻不容緩地以指尖引出火靈之力,灌注到眼前的一大桶水中。
一面回頭沖竺宴邀功一般炫耀:“厲害吧?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我們火靈還能這麽用!”
竺宴:“……”
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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