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融大
融大
“融大是我的母校。”
聽到夏森緒的解釋後,我立刻拿出手機查了一下融大的錄取分數線,我又看着對面正在吃飯的人,感覺她沒必要騙我。
“你說的融大是那個市中心的融大嗎?”真的沒有說錯學校嗎?
“怎麽了?”夏森緒撐着下巴,抿了抿嘴上的油漬,眼神似笑非笑。
意識到她有意在忽悠我,我有些生氣,也不顧及她了,委婉地問道:“融大分數線不是很高嗎?”
我記得快要高考時,她考最好的成績撐死也就400分。雖說高考前一禮拜我們分手了,但這一禮拜也不可能打通任督二脈,進步兩百分吧。
“難道你是在——”想到最近林巧巧喜歡看的小說,那也只能是有這個可能了,“假裝自己是學渣嗎?”
這話說出口後,夏森緒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你這腦回路哪天能夠正常點?”
謝謝,你腦回路也沒多正常吧。
她給自己盛了一碗湯,不鹹不淡地說道:“我複讀了。”
這回我是真的驚訝。
若說夏森緒複讀上音樂學院我可以理解,但她複讀後讀了英語專業這我真的無法理解。印象裏,她英語成績最低,花一年時間取得如此高的成績最後報考這個專業,說她腦子被驢踢我也信。
“為什麽?”我下意識問出口。
“學習的魅力你不明白。”丢下這句敷衍的話,夏森緒收拾碗筷去洗碗了。
她似乎不太想說,我也沒必要再繼續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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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森緒洗完碗後反常地沒有走,而是坐到對面,直勾勾地看着我。
“怎麽了?”
“快點吃,吃完我洗碗。”
“就這點碗,等會我洗算了。”沒想到夏森緒這麽客氣。
“沒事,我洗。”她話鋒一轉,“這樣就不欠你了。”
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奇怪,沒有看着我。
我閉上嘴,把剩下的飯菜扒拉完。
她今天的種種的反常都在向我訴說她心情不好。這可真是稀奇,在我認識她的那幾年中,她就算生氣也不會無緣無故波及身邊的人,該對身邊的人怎麽樣她就怎麽樣,從來不會遷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一向理智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呢?
她洗碗的時候我在一旁燒水,我偷偷打量她,她似無所覺繼續手中的工作。
“你明天什麽時候去融大?”我試探性地問道,“一起去嗎?”
她反而問我:“你幾點有空?”
“兩點。”
“你把店的地址發過來,明天我順道接你。”她破天荒說出這句話。
我倒是震驚得想要給她表演個掉下巴。
“去融大是去看校運會嗎?”我又問。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整個人陷入了沉默。
好家夥,原來她心情不好的緣由是去融大這件事。
“崔楠。”她很快整理好情緒,刺刺地問道:“你去融大是為了看比賽嗎?比如說——”
我感覺不妙。
她緊接着說下一句:“看女子100米比賽。”
“是我多嘴了。”我趕緊投降,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森緒沒有立刻回答,她清理完臺面,取出泡茶器,給自己泡了杯花茶。我在以為她打算忽視我時,她忽然說:“也沒什麽事。”
她利落地倒出壺裏的花茶,白氣一下把她整個包圍,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茶杯上的熱氣飛到了別處,又再次生出來。她像是一直困于這股白氣中,無法立刻掙脫。
“就是去見前女友。”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正要拿着杯子要走。
“等等。”我沒理清思緒,下意識喊住她,煞風景地提醒她:“你這是第一泡。”
夏森緒一頓,神情有幾分恍惚,她眨眨眼,幾下便把眼中那股道不明的情緒眨去。然後她瞪了我一眼,在我以為她要生氣時,她卻笑了。
漆黑的雙眼中亮起了一點點星星,她眼眶蒙上了一層霧水,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眼淚。
杯子放到桌上時,還震出了一些茶水,濺到她的手上時,她卻沒什麽反應。
“你……沒事吧?”我想要讓她沖沖手,她擺擺手表示沒事。
重新泡好茶後,她沒再多說回到房間,還提醒我等會發咖啡館地址給她。
望着夏森緒的背影,我想了許多。不過除了驚訝我更多的是難以置信,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對夏森緒的影響這般大,這與她當初向我提分手時的無情完全不一樣。
高中畢業時,我曾天真的以為她永遠都是那般無情和自由,可在我不知道的七年之中,她變得比以前更加有血有肉。
愛情果然可以改變一個人。
我深信這個道理。
我十分佩服夏森緒的前任,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讓夏森緒産生這麽大的情緒起伏,能讓一個倔強又無情的人多了些人情味。
不知為什麽,我莫名有些酸。同樣是前女友,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難怪夏森緒會願意收留我,因為我對她來說,真的就只是認識的人而已。
隔天中午吃飯時,我和林昕說了下午要去于言言學校的事。
她點點頭同意後,拿出手機給我看了幾張圖,“這是準備去訂購的模具,這些形狀都是之前定制好的,你到時候想辦法把這些用到甜品裏。”
看着這複雜又細致的模具,我只感到一陣心累,我乞求道:“要定制大一些的模具吧。”
林昕歪頭想了想,問道:“我看了你們之前工作店裏的甜品,我覺得這應該不算大吧。”
“那些啊。”我胡扯道:“那些細致的活都是主廚做的。”才怪。當初主廚要挑戰做什麽手表零件內部的甜品,為了精準還原手表的每一個零件,我們當初整整脫了一個禮拜的模,這些該死的巧克力總會因為你意想不到的原因斷裂。
“那你一般設計什麽樣的甜品?”林昕翻看着之前酒店的甜品照片,随口問道。
這真是一個致命題。
我指了指其中一個較為簡單的甜品,我胡扯道:“我是極簡主義者。”
“那正好,這些就是對你挑戰,加油。”林昕還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她此刻的笑容我只覺得陰森。
她,肯定是故意的。
“對了。”林昕忽然說道:“下次的新品中也做點慕斯吧。”
“可以啊。”我問:“做哪種的?”
“芒果慕斯吧。”她莞爾一笑,“好久沒吃了。”
“……行。”
我扯出一個笑,為什麽偏偏是芒果慕斯?
這是沈凡星最喜歡吃的甜品。
真是可怕,為什麽這人離開我後依舊出現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呢?
夏森緒來店外接我時,正好是兩點,不多一秒,也不少一分。
和店裏人打了招呼我拿着于言言給的校牌,正準備給夏森緒一個,卻看見她手中也有兩個校牌。
兩人相顧無言,最後我還是下車把校牌還給了于言言。
“怎麽了?”于言言不明所以。
“沒,我朋友剛好也有。”我看了眼吳歌,岔開話題,“你可以邀請店裏的其他人。”
她一下紅了臉,說道:“那你和你朋友逛吧,我就不找你了。”
回到車裏後,夏森緒沒多說,利落地踩了油門。想到她昨天的反常,我悄悄看她,她今天沒有花精力打扮,只是化了一個淡淡的妝。普通的毛衣加牛仔褲,再加一件風衣,連額外的首飾都沒戴。
融大離這裏不遠,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這裏是南門路口。”夏森緒停好車後,指了一個方向,“操場在那裏,你想看比賽可以去。”
周遭的人很多,不遠處傳來陣陣廣播聲,還有幾聲喊叫。來往的學生精神奕奕,聊着課業聊着八卦聊着哪個人好看。
我跟着夏森緒走了一段路,她對這裏很熟悉,帶我走到了食堂附近,說道:“這樓上有幾家奶茶店還可以,你可以去逛逛,運動場在路口右拐,有路标。”
“你呢?”
夏森緒看了眼時間,“我可能要花兩個小時,你無聊的話可以提早走。”
“不無聊。”我忙說:“我就在操場等你,還要坐你的順風車呢。”
她沒心情理我,拐去另一個地方。
我買了一瓶水,四處逛了一會,大部分林蔭小道、水景和草地上,都是情侶在晃悠。我簡直沒眼看,直接往操場走去。
操場的人很多,這時候是啦啦隊在表演。她們靈巧的身子在草地上跳躍,觀衆喊着幾個人的名字,加油打氣。
觀衆席最後一排沒什麽人,我随便找了一處坐下。下一場比賽是400米賽跑,即将參賽的男生很有人氣,一群小女生搶着前排,時不時發出幾聲尖叫。那男生還朝他們招手,喊了一聲“必勝”,随着他的喊叫,操場瞬間炸開了鍋。
“啊啊啊——”
“藝傳必勝!”
“經管加油啊啊啊——”
“沖啊——人文!!!”
整個操場上乃至觀衆席都染上了熱烈的氣氛,刺眼的陽光也無法蓋住他們身上的朝氣。随着一聲槍響,他們邁開了步伐,頭發在風中亂得不成樣子,衣服随着風飄起,觀衆席上的喊叫沒有停歇,廣播不斷地念着加油稿。
随着一聲尖叫,他們到達了終點。一群人圍了過去,吵吵鬧鬧,臉上洋溢着青春的微笑。
我喝了一口水,不自覺彎起嘴角。
緊接着是女子100米的比賽,這次似乎又是有什麽名人,一群女生望着在起跑處的短發女生,口中一直說着“好帥好帥”。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在這些比賽上,大家的熱情似乎都沒什麽區別。
真好啊。
湛藍的天、潔白的雲、赤紅的跑道、周身的歡呼,這些曾是我生活的全部。
曾經十三歲的女孩,在那個夏天剪掉自己的長發。無論白天黑夜,在跑道上堅持不斷地練習,度過了三年的春夏秋冬。
最終打破了學校的記錄,參加了比賽。
“阿楠,想當體育生嗎?”媽媽笑眯眯地把獎牌挂在牆上。
“想啊。”女孩激動地說:“我最喜歡跑步了。”
她的笑容在那個夏天停歇,而後秋天到來,枯葉落在泥土上,時間帶走一切,爛在了土壤之中,最後再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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