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小東西手裏捧着碗冰淇淋，站得離收銀臺不太遠，正一邊往嘴裏炫冰淇淋，一邊開開心心看熱鬧。

收銀臺附近則亂糟糟的。

除了據說要打好最後一天工的周舟之外，上次那兩個紋身貼+領頭的也都在。三人把周舟圍在中間，不知道說着什麽，但看周舟的表情，這個交流肯定算不上友好。

雖說對看熱鬧抱有熱情，但宣燃牢記自己此行目的，推門先喊了聲夏沐秌。

誰知道小東西剛應了一聲，被圍住的周舟突然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宣燃、宣燃同學，你、你果然來救我了！”

宣燃：“...哈？”

“宣、宣燃？”“就上次在店裏那個！”“他可不好惹。”“就是，從來沒人敢接近他！”“他怎麽來了？”“糟了糟了，他要動手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跑啊！”

三個人，嘀咕出了三百人的氣勢。

但嘀咕的這些，跟自己有什麽關系？雖說算不上好人，但宣燃自認向來遵紀守法，壞事真沒幹過。

宣燃試圖表達疑惑。

話沒等出口，三人組裏帶頭那個已經搶過夏沐秌的冰淇淋碗。

在夏沐秌的罵聲和圍觀者的驚呼聲裏，那人連冰淇淋帶碗一起朝宣燃扔，又趁着宣燃錯愕躲閃的功夫，一手拉住一個紋身貼哥們兒，試圖朝門外跑。

“別、別讓他們跑了！”周舟顫抖着喊，“我給楊主任打電話了！他馬上就來！”

楊主任來不來的，宣燃不在乎。

但他剛剛躲慢了，被冰淇淋砸到臉。被砸的仇，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特別是冰涼的冰淇淋擦過臉頰後，又順着宣燃下颚滑了段距離，哪怕沒照鏡子，宣燃也知道自己此刻絕對跟整潔搭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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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打架鬥毆這事兒，宣燃沒多少經驗。

在他思考踹還是擡腿絆能取得更大傷害值時，夏沐秌先有了動作。

撿起摔碎的半個冰淇淋碗，夏沐秌像只小貓般無聲竄過來，一切發生的太快，宣燃眼睜睜看着小東西竄過來後，俯身，揮着碎掉的那半個碗準确釘上某人鞋面。

抽氣和尖叫聲響起，緊接着，那人鞋面紅了。

“痛、痛、痛！”尖銳和顫抖混合着，讓那人的聲音也有點兒變調。

宣燃擡頭看了一眼，正是剛剛用冰淇淋砸他那位帶頭大哥。

一擊得手，小東西仿佛還沒解氣，在帶頭大哥顫抖的呼喊聲裏，夏沐秌拔出那半個碗，又再次往下釘。

這次宣燃聽清了，先是利器紮破布面的噗呲聲音，緊接着才是帶頭大哥更慘烈的尖叫。

然而除了帶頭大哥外，那兩個紋身貼兄弟卻好像石化了一樣，只是傻愣愣看着夏沐秌的動作，沒有出聲，也沒有跑。

可能是釘了兩下，滿意了，也可能是破碎的碗黏了血太滑，不怎麽好往外拔，釘完第二下後，夏沐秌沒再繼續。

他随意在對方褲子上摸兩把手，站起身，小臉還是往常的模樣，黑黑的眼底卻布滿陰毒狠戾。

沒想到夏沐秌小小的身體能迸發出這麽大能量，宣燃愣了愣，又措了一小會兒辭，才稱贊：“你這動作挺行雲流水。”

夏沐秌沒接話，反而轉身朝收銀臺跑。

“你幹什麽去？”宣燃驚奇。

推開收銀臺裏呆愣的周舟，夏沐秌在臺子後面翻出包抽紙，想了想，又拿了包濕巾。抱着兩包東西重新跑到宣燃面前，夏沐秌左手舉抽紙，右手舉濕巾：“你臉髒了。”

這句話仿佛自帶什麽開關，話音落下，石化的紋身貼兄弟突然有了反應。

倆人先是鬼哭狼嚎好一會兒，才一個去扶領頭大哥，一個顫巍巍試圖摸手機叫救護車。

然而，楊主任沒給他這個機會：“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多人？周舟，你叫我來是什麽事兒？”

推開圍在店外的人群，楊主任一眼看見幾個人的慘狀，難得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又變本加厲開始唠叨：“這、這、這？！你們幹什麽了？！打架了是不是？！徐子豪！彭言希！陳柏林！我上次就看你們不對勁兒，還有...宣燃？宣燃你怎麽也在這？你也參與打架了？！”

雖然宣燃極力解釋自己只是路過，是不小心被誤傷，奈何吓傻了的周舟嘴裏翻來覆去就一句：“宣燃同學來了，他來救我了。”

“話可別亂說。”宣燃無語凝噎，“我可沒救你啊，我跟這事兒一點關系都沒有。”

“宣燃同學，你想幫助同學的心是好的，但你這出手，也太重了？”看着釘在徐子豪腳上的那半個碗，楊主任唏噓、擔憂且無奈，“你這把徐子豪同學腳都紮破了，怎麽還能說跟你無關呢？”

“不是我。”宣燃看夏沐秌，“是他。”

夏沐秌無辜地眨巴眼睛。

“他就一小孩兒，能下這麽重的手？”楊主任更加無奈，且恨鐵不成鋼，“跟你們說多少次了，做人要誠實、要勇敢、要敢作敢當，你有勇氣來幫助同學，怎麽沒勇氣承認呢？還有，徐子豪！你們幾個為什麽要來欺負同學？在學校幾次找周舟麻煩，老師的教育都當耳旁風？！走走走，先去醫院，先去處理傷口，這事兒明天到學校再說！”

目送楊主任帶着三人組離開，宣燃低頭看夏沐秌。

夏沐秌無辜地望着他：“我可什麽都沒說。”

宣燃：“...你憑什麽什麽都不說？”

“可能是因為沒錢？”夏沐秌按了按肚子，擡起手。

“傷人認罪天經地義。”認定小東西又要訛錢，宣燃失笑，“怎麽，你認自己的罪還得先從我這撈一筆？”

夏沐秌翻了個白眼，好像想繼續做什麽動作，只是在看見滲血的掌心後，小東西收回手，選擇擡起另一只。

“幹什麽？”宣燃問。

夏沐秌沒回答，但輕輕地，帶着點兒拘謹和小心翼翼，夏沐秌用幹淨的那只手碰了碰宣燃被冰淇淋砸中的臉頰。

緊接着，夏沐秌又踮起腳，對着宣燃臉頰吹了吹：“呼呼，痛痛飛走。”

動作不怎麽熟練，聲音也因為羞赧而有些不自然。

奇奇怪怪跟念經一樣。

小東西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宣燃有點兒想笑，卻意外沉默了許久。

認不認罪的讨論，也仿佛跟着這句“痛痛飛走”而一起飛走，宣燃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帶着小孩兒離開了冰淇淋店。

打車離開前，宣燃要回住校報名表，又給小孩兒塞了幾張紙幣。

“雇我去學校替你澄清？”看着遞過來的錢，小孩兒破天荒沒接。

“不雇。”宣燃搖頭，“買點兒藥，你手破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小東西到底買沒買藥宣燃并不清楚，反正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小東西手上沒任何包紮痕跡，掌心被冰淇淋碗劃出的傷口倒是結痂了，混在其他奇奇怪怪的傷口裏，不算顯眼。

至于冰淇淋店的事兒，雖說被誤解，但在楊主任看來宣燃屬于見義勇為方。

通常，見義勇為需要受到褒獎，只不過鑒于宣燃這個勇為勇的有點兒過頭，勇到讓徐子豪住了好幾天院，指名道姓的褒獎取消。

楊主任只是在升旗儀式時，借題發揮講了一大串同學間要有愛互助的車輪話，末了，又強調大家見義勇為要适可而止。

對比楊主任，周舟這邊更麻煩些。

不知道是被當時的事兒吓傻了，還是有什麽其他目的，在升旗儀式結束後，周舟找到宣燃，哭着求宣燃跟自己同寝。

江城高中的宿舍都是兩人間，宣屹和劉微微雖然同意宣燃住校，但本着少接觸外人的原則，倆人跟學校打過招呼，宣燃可以破例一人一間。

從自由角度和自我意願出發，宣燃也想一人一間。

但周舟太煩了，煩到下課就往宣燃身邊湊。對于這種擾人清靜的不自覺存在，宣燃深思熟慮後，決定送他張飛機票——小學同桌宣屹尚且會讓他消失，那這個周舟如果跟自己同寝，肯定也能消失。

“行。”眯了眯眼睛，宣燃似笑非笑同意了周舟請求。

聽說宣燃有室友，宣屹的确不怎麽愉悅，不過他并沒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警告宣燃別跟對方走太近。

對比宣屹的反應，夏沐秌的反應更大：“跟那個周什麽同寝？你怎麽想的？他就是怕那幾個紋身貼報複，才硬拉着你。你眼瞎看不出來？不知道他利用你？”

周舟的小九九，宣燃當然能看出來，但宣燃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不過這個消失系小九九宣燃沒打算跟小孩兒解釋：“利用就利用呗，我沒你那麽多事兒。”

“我怎麽就事兒多了？”夏沐秌不滿。

宣燃本來只是随口一說，聽小孩兒反駁，他還真記起來個事：“當初我過生日，你想蹭蛋糕非說找人，蹭着了蛋糕還不滿意，覺得自己被利用。你說，你假話連篇來蹭蛋糕我都沒說什麽，我借着你耍耍管家你就不願意了，這不叫事兒多叫什麽？”

估計是沒料到宣燃會翻舊賬，夏沐秌愣了好幾秒，才記起來嘴硬：“你才假話連篇，我真是去找人。”

“那你要找的是誰啊？”宣燃明顯不信，“當時咱倆可不認識，你別說你就是想找我。”

夏沐秌沒吭聲。

宣燃也沒繼續糾結：“行了，我先走了，今天我舅回來，我得早點兒回家。”

“舅？”夏沐秌震驚，“你有個舅？！”

有個舅這是什麽特別的事兒嗎？認真算起來，自己還有兩個舅呢，其中一個小東西還見過。回家路上，宣燃想着小東西震驚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想笑。

再想到出去晃了n久，連自己生日會都沒參加的舅舅終于回來了，宣燃更加愉悅。

宣屹常年不在家，劉微微更是十幾年才見上一面，要說有親戚關系，且跟宣燃見面次數最多的人，也就只有王聞波這個舅舅。

跟照片裏嚴謹的精英範兒老媽不同，王聞波雖說也頂着精英頭銜，但性格卻更像大男孩兒。

在宣燃記憶裏，每次出現舅舅都穿着卡通T恤，高大的身材配上叮當貓，搞笑又可愛的，每每見到宣燃，他也笑眯眯的，像叮當貓那樣變出各種各樣的小玩意，連宣燃正用的手機都是王聞波送的。

只不過宣燃母親去世後，王家大大小小的事兒都落在王聞波頭上，所以就算跟宣燃關系不錯，他也很少能在江城常住。

之前辦生日宴，除了想把宣屹诓騙回來外，宣燃也存了想見王聞波的想法，只是沒成想宣屹沒回來，王聞波也有事沒能趕回來。

估計是對于沒能參加生日宴很愧疚，這次回來，王聞波大包小裹提了不少東西。

看見宣燃回家，王聞波逗小孩兒般把東西一樣樣往外掏。每掏一個，王聞波都要笑呵呵問句喜不喜歡。

低沉磁性的男聲配着冒着傻氣的動作，違和卻可愛，宣燃還沒等點頭，先笑出聲。

“喜歡就好。”王聞波把東西連袋子一起塞給宣燃，“除了玩的，這還有不少北城特色小吃，燃燃可以分給朋友。”

宣燃沒出聲。

王聞波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啊，我忘了，姐夫不讓你交朋友。”

老爸不讓自己交朋友這事兒，宣燃從小就知道，他也曾經幾次問過王聞波原因，每次王聞波都為難地撓好半天腦袋，最後搖頭：“姐夫就是怕你被帶壞。”

剛開始宣燃也不滿過、反抗過，但後宣燃看開了、也懶得折騰了。遇到類似話題，他通常只會無所謂笑笑，表示沒朋友更好，他留着自己吃。

只是這次，聽見分給朋友的建議後，宣燃忽然想起了夏沐秌。

要不，明天把這包東西帶去學校？肚子總是咕咕叫的小東西跟小吃，真是怎麽想怎麽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