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估計是看宣燃依舊沒出聲，王聞波試圖把話題往回挽：“怪我多嘴，來來來，不分給朋友，燃燃跟舅舅一起吃。”

“這麽多我倆可吃不完。”宣燃笑笑，沒像以往一樣把包裝全撕開，“浪費可恥。”

王聞波愣了一下，隐約意識到什麽，只不過他開口前先四下看了看，确認沒人又繼續出聲：“燃燃這是交到朋友了？”

宣燃沒承認，但也否認。

看宣燃這表現，王聞波再次愣住。

幾秒種後，王聞波才撓着腦袋，目光複雜又糾結：“燃燃交到朋友了，是挺好的，但要是被亂七八糟的人帶壞就麻煩了。不然找個時間，把你朋友約出來，舅舅請你們吃頓飯？”

宣燃并不覺得自己能随随便便被人帶怎麽樣，但會被亂七八糟的人帶壞這個設定，宣燃從小一直在聽，宣屹、劉微微、乃至跟他關系最親近的王聞波，這三個人翻來覆去提起這個設定，到底因為什麽？

眼見從宣屹那找不到突破口，不妨試試王聞波。

打定主意，第二天放學把小吃交給夏沐秌時，宣燃順便跟他提了王聞波的邀約：“周六請你吃飯，但你要配合我演戲。”

“怎麽演？”看着滿滿一大袋小吃，夏沐秌眼見都亮了，“乖巧、可憐、叛逆還是自閉？你需要我演成什麽樣的，我就給你演成什麽樣。”

“倒也不用那麽麻煩。”宣燃想了想，“本色出演就行，只是有一條，你要表現得比正常更粘人、跟我關系更好。”

不知道小東西對“粘人”是怎麽定義的，反正周六當天，宣燃準時到約定地點的第一眼，就看見了蹲在路邊的夏沐秌。

小東西應該來了有段時間，證據是他手上拎着大把草棍，正努力用草棍擺着什麽，除去正在擺的那個外，小東西腳邊也堆了好寫已經擺成的圖案。

宣燃好奇走近，發現那些歪歪扭扭擺着的圖案，竟然是一個個“宣”字。

草棍長短不一，那些“宣”字也跟着形态各異，但每個都是用了心的，至少每個字的草棍種類和顏色都挺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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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個用草棍擺名字的方式，怎麽看怎麽透着股哀怨凄婉。這小東西...該不會從什麽戀愛腦電視劇上學來的吧？

心底冒出不好的預感，宣燃嘴角抽了抽。

跟在宣燃身後的王聞波也看見了那些“宣”字。他先是瞪圓眼睛，緊接着詭異地沉默了一小會兒，沉默過後，王聞波拽了拽宣燃胳膊，壓着聲音問：“這就是你說的忘年交好朋友？”

聽見聲音，原本認真擺草棍的小東西停下動作，緩緩擡起頭。

看見宣燃的剎那，他原本微暗的瞳仁先是不敢置信般呆愣幾秒，然後才倏的亮了。顫抖着松開草棍，小孩兒紅着臉怯生生喊了聲燃哥哥，小炮彈般撞擊宣燃懷裏：“燃哥哥，你來了！你終于來了！秌秌等了你好久！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宣燃：...悲催的預感成真了。

“秌、秌秌是吧？”王聞波看看夏沐秌，又看看宣燃，“...你們關系還挺好哈？”

“秌秌和燃哥哥的關系最好了。”沒等宣燃回應，夏沐秌就從宣燃懷裏探出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王聞波，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嘟着，“我最喜歡燃哥哥了，燃哥哥也最喜歡我，對不對？燃哥哥？”

說完，夏沐秌輕輕戳了下宣燃腰側，需要接話的意思十分明顯。

只不過這種對話，宣燃是一點兒也不想往下接。

他本來只是想展示展示友情，作為套話的鋪墊，并沒想展示出個腦子不怎麽好且疑似早熟的朋友，更何況本來狠戾的小東西突然裝出這個嬌嬌軟軟的樣子，宣燃也有點兒接受無能。

在王聞波神色詭異的注視下，宣燃拍了拍夏沐秌腦袋，低着頭似笑非笑：“過了。”

“過了嗎？”夏沐秌眨巴眨巴眼睛，壓低聲音，“粘人我沒演過，缺乏實戰經驗。”

但好在夏沐秌學習能力很強，被宣燃提醒之後，他吃飯期間偷偷觀察旁邊桌的小孩兒，等午餐結束，已經能收放自如的拉着宣燃胳膊撒嬌：“宣燃哥哥，我都沒去過游樂場，帶我去看看嘛、看看嘛。”

王聞波本來也是想借機多接觸接觸夏沐秌，聽他這麽說，便跟着勸：“游樂場好啊，我也好久沒去過了。”

“舅舅也去嗎？”一頓飯的功夫，夏沐秌已經跟着宣燃改口叫了舅舅，甚至有種比宣燃叫的還順口的感覺，“可是游樂場都是小朋友玩的，有舅舅能玩的東西嗎？”

事實上，還真有。

王聞波和宣燃倆人的身高，普通兒童游樂場沒戲，但郊區新開的那家恐龍主題樂園剛合适。恐龍版過山車、恐龍版激流勇進、恐龍版旋轉木馬，連着幾樣玩下來，夏沐秌又看中了恐龍版的旋轉花朵杯。

宣燃本來也躍躍欲試，可惜花朵杯太小，工作人員沒給他下場機會。

看着夏沐秌得意洋洋坐進花朵杯，拿出飙車漂移的勁兒頭猛轉方向盤，宣燃恨恨：“轉轉轉，轉不暈你。”

“不暈不暈，就不暈。”小東西的笑聲清清脆脆，手上半刻沒停。

“這麽看着還挺正常的。”王聞波欣慰。

從花朵杯上收回惋惜的目光，宣燃看王聞波一眼：“這是考察合格了？”

“這麽小的小孩兒，應該帶不壞你。”王聞波說，“而且你能交到個朋友，舅舅還挺高興的。”

頓了頓，王聞波又想到什麽：“聽說你周一就要住校了？還有個室友？聽舅舅句勸，你平時離室友遠點兒。”

“離得不遠會怎麽樣？”宣燃期待地問，“室友也會跟我小學同桌一樣連夜搬離江城？”

王聞波沒否認：“室友每天都跟你接觸，甚至可以算24h在一起，特別是他跟你同樣大，更有帶壞你的可能。對于夏沐秌我們可以視而不見，但你室友不行。”

所以說，這個會被亂七八糟人帶壞的設定，實際上有個前提？亂七八糟的人需要是同齡？難怪即使被宣屹和劉微微抓了個正着，夏沐秌依舊能安安穩穩待在福利院。

想了想，宣燃又問：“怎麽就認定我會被別人帶壞？不能是我帶壞別人呢？”

“你怎麽可能帶壞別人？”王聞波想也沒想就反駁，“你這麽善良。”

宣燃沒吭聲，只是挑眉，随機選中了身邊排隊的某個小朋友，伸手拍了拍小朋友腦袋，宣燃快速搶走小朋友還沒動過的冰淇淋，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小朋友先是愣住，緊接着低頭，看着空蕩蕩的手幾秒鐘，才迸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哭聲。家長也跟着反應過來。

在小朋友的哭泣和小朋友家長的咒罵聲裏，宣燃對着王聞波挑眉：“我善良嗎？”

王聞波愣住。

直到小孩兒父母要動手揪宣燃衣領，王聞波才愣愣眨巴兩下眼睛，回過神，他一邊跟小朋友父母拼命道歉，一邊慌亂安撫小朋友、帶着小朋友去重新買了更大的冰淇淋。

好不容易送走罵罵咧咧的小朋友一家，王聞波回到旋轉杯場地外的時候，夏沐秌剛好玩完一輪出來。

估計是在花朵杯上邊漂移，邊目睹了宣燃搶冰淇淋全程，夏沐秌詭異的沉默着。

看着宣燃手上搶來的冰淇淋，王聞波也跟着沉默。

最終，還是夏沐秌滿臉嫌棄地先開了口：“...你不是只愛吃草莓和芒果味嗎？搶個榴蓮冰淇淋怎麽想的？”

“我以為是芒果的，舔了才知道錯了。”宣燃實話實說。

“眼神真好，底拖上那麽大的榴蓮圖案都沒看見。”夏沐秌翻個白眼，熟門熟路伸出手，“臭是臭了點兒，但搶都搶了，不能浪費。”

眼睜睜看着宣燃遞出冰淇淋，又眼睜睜看着夏沐秌接過、幾口炫進肚，直到夏沐秌捏着底托扔進垃圾桶，王聞波才從接連打擊裏回過神：“你們倆？！你們不覺得搶小朋友的吃的很過分？！”

夏沐秌：“又不是我搶的。”

宣燃：“我又不善良。”

愉快的游樂場時光，以一個搶來的榴蓮冰淇淋告終。回家的路上，王聞波幾次看着宣燃欲言又止。

宣燃好心先開了口：“別看了，再看我也善良不起來。”

“燃燃，你怎麽、你怎麽這樣呢？是不是我離開江城這段時間，被誰帶壞了？”王聞波痛心疾首。

搶個冰淇淋而已，又不違法，怎麽就算得上壞了？再說不是賠了個更大的？怎麽想對方也沒虧。宣燃并不能get王聞波的悲痛。

不過王聞波的悲痛，倒是有利于宣燃套話：“舅舅，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像你相像中那麽善良，為什麽你們都認為別人有能力帶壞我？要是萬一，我本身就是棵不那麽正的苗呢？”

王聞波沒吭聲。

只是在宣燃辦好住校的當天，王聞波打來電話：“燃燃，我們讨論過了，一致覺得你需要離福利院的小孩兒遠點兒。”

“你指夏沐秌？”宣燃微微蹙了下眉。

“不只是他。”王聞波解釋，“是所有福利院裏的小孩兒。”

沒有原因，只有要求。

類似的對話形式宣燃從小适應了，只不過平時這話是由管家或者宣屹傳達，這次可能被搶冰淇淋事件震撼得太深，王聞波也擔任起了傳達和勸說角色。

畢竟是從小最親近的人提的要求，宣燃嗯了一聲，乖巧表示：“我盡量。”

量是盡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挂斷電話，宣燃摸出本子寫寫畫畫。

已知，亂七八糟的人有同齡這個年紀限制，現在又增加了條不能跟福利院的人接觸，并且宣屹說過，他需要自己18歲完成特定使命。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宣屹他們會在自己18歲前，努力保護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善良”or“好人”屬性，避免被帶壞，從而确保自己能完成18歲那個特定使命。

這種感覺就好像未來是某條已知的路，宣屹、劉微微乃至王聞波，都在試圖揮舞着鞭子or擋板，将某些岔路削掉擋去，從而确保他踏上唯一的那一種可能。

對于王聞波也是揮鞭者之一，宣燃倒沒什麽太大反應，畢竟就算倆人再親近，宣燃也沒将原原本本的、跟善良不搭邊的自己徹底展露過，所以王聞波就算有隐瞞，宣燃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只是路嘛，得自己選才有趣。

合上本子，宣燃思考了會兒下一步計劃，還沒思考完，門咯吱一聲開了。

周舟抱着裝洗漱用品的盆走進來，他身後，還跟這個明顯不是在校生的男生。

倒不是宣燃認人能力突飛猛漲，能把全校面孔都記住了，實在是那男生的造型足夠特別，染着頭焦黃的毛，手臂上還紋着大片不知道什麽東西。

看見那片紋身，宣燃第一反應就是夏沐秌曾說過的紋身貼，10塊錢3板，便宜又好用。

不過黃毛胳膊上的估計不是紋身貼，證據是他又幫着周舟打水擦灰、又幫着周舟鋪床，半個多小時忙活下來滿身的汗，紋身倒是紋絲不動，半點兒翹皮起皺的跡象都沒有。

忙活完了，黃毛拍拍松軟的床，跟周舟告別：“我還有事兒，明天晚上再來看你。”

周舟皺眉，仿佛想說什麽，只是看着黃毛快速離開的背影，他猶豫幾秒鐘，把目光挪到宣燃身上。

宣燃沒興趣跟周舟聊天。

看時間差不多到了小東西出現的點兒，宣燃跟在黃毛身後下了樓。

走到一樓轉角時，宣燃意外聽見個有點兒熟悉的聲音。

透過樓梯扶手縫隙瞄了一眼，宣燃看見聲音的主人拄着拐杖，一只腳穿着挺正常的鞋，另一只腳纏着繃帶，看上去不太敢落地的樣子。

這是被夏沐秌那小東西釘了腳的徐子豪。

自從那次之後，徐子豪住了幾天院，出院又在家休整，宣燃感覺自己挺久沒見過他了。

估計是沒看見宣燃，徐子豪用沒拄拐的那只手對着剛下到一樓的黃毛招了招：“這裏這裏。”

黃毛遲疑幾秒，走過去：“你不是說要隐蔽？”

“這裏隐蔽。”帶着黃毛朝樓梯監控死角挪了挪，周子豪才小聲問，“我們讓你做的套，做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