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母親其實...沒有死？

這個情況完完全全颠覆了宣燃認知。

有那麽一瞬間，宣燃甚至想放棄逼問計劃，改成翻回路面，沖到女人面前，揪着她衣領質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事實上，宣燃也确是這麽做了。

只是不知道江風太猛烈，還是認知颠覆到手腳都有些不給力，明明是想翻回欄杆，宣燃卻腳下一滑，落進了滾滾江水之中。

宣屹的驚呼，劉微微的尖叫，保镖們亂糟糟的呼喊，以及女人那句“不應該”...這些是落水前，宣燃聽見的全部聲響。

随着水花炸的聲音穿進耳膜，這些聲響便仿佛被隔絕在了某種介質之外，介質之中，冰冷的江水迅速浸透衣服，又仿佛化身厚重的手，拼命将宣燃往水底拖。

游泳這活，宣燃并不算太擅長，但劉微微擅長。

所以宣燃特意挑了個劉微微沒比賽的日子。

在宣燃的計劃裏，他軟硬兼施，争取能把真相逼出來。如果實在逼不出來，他就往水裏那麽一跳，死是肯定死不了的，劉微微鐵人三項冠軍，跳水裏撈他輕輕松松的事兒。

但只要那麽跳了，宣屹幾個就能感受到他的決心，以後有什麽條件要求都更好談。

可現在，還沒等逼問到退無可退的境遇，他那個原本應該早已過世的母親，就這麽毫無征兆的冒出來了，緊接着還沒等他搞清情況，就腳下一滑掉進了水裏。

江水漫過臉頰和頭頂，封住口鼻，宣燃忍着漸漸湧起的窒息感和江水刺骨的寒意，努力思考下一步方案。

還沒等想好，水面再次傳來聲響。

這是有人跳下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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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微微的動作比宣燃預計的還快。

順着聲音來源，宣燃努力偏頭，卻沒看見劉微微身影。

跳下來的人體型偏小，不是成年女子的身材，甚至不像是擅長游泳的模樣，落進水裏後，那個身影胡亂撲騰着往下沉，目光卻拼命四顧。

在看見宣燃的剎那，那雙漆黑的瞳仁裏迸出亮光，玫瑰色的唇邊卻咕嘟嘟吐了幾個氣泡。

是夏沐秌。

宣燃愣了片刻，拼命朝小東西撲騰。

然而，小東西不只是不擅長游泳的樣子，他看起來甚至不會游泳，吐出幾個泡泡後，小東西手臂緩緩垂下去，整個人軟趴趴的朝水底沉，又被江水暗流推搡着飄遠。

幾乎是調動了全部游泳技能，宣燃才勉強在夏沐秌被水流卷走前将人拽住。

但也僅限于拽住。

按照宣燃的能力，自己在翻滾的江水裏自保都勉強，更別提帶人。但要不拽着小東西胳膊，用不了兩三秒，小東西就會被水流卷走。

好在就這麽僵持了一小會兒後，劉微微如宣燃預料的那般跳進水裏。

緊接着是宣屹身邊的那些保镖。

被劉微微和保镖們拽住，拖到岸邊，又找到樓梯拖上岸，直到徹底平攤在堅硬的地面上，宣燃才放開緊攥着夏沐秌胳膊的那只手。

也許是朝小東西撲騰太耗費體力，也許是江水太冷、冷到人有點兒發暈，又或許是水裏泡的太久缺了氧，被送去醫院的路上，宣燃整個人都有點兒發暈。

但即使暈着，他也沒忘豎起耳朵。

作為宣燃的監護人，宣屹和劉微微跟上了救護車，聽他們和醫生的對話，宣燃确認自己沒什麽大事兒。夏沐秌應該也沒太大危險，已經被安排在另一輛救護車上，在往醫院趕。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王聞波正在趕回江城的路上。突然出現的宣燃生母也将去醫院跟他們彙合。

能彙合，就有問的機會，宣燃終于順從着本意，昏昏沉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宣燃看見的是潔白的天花板，稍稍偏頭，他看見了守在病床前的王聞波。

看見宣燃醒了，王聞波苦着的臉皺了皺，有那麽點兒要哭的意思。又在宣燃啞着嗓子的一聲“舅舅”中，硬是壓下去了。

“舅舅，夏沐秌怎麽樣了？”明明有很多關于自身的謎團想問的，但張開嘴，宣燃卻選了個跟自己無關的，“他好像嗆水了。”

“是嗆了點兒水，救的及時，沒事兒了。”王聞波說。

雖說在救護車上已經聽說小東西脫離危險，但聽到王聞波親口确認，宣燃依舊有種心終于放回肚子的感覺。

“燃燃。”王聞波欲言又止，“你媽媽的事...”

宣燃沒出聲。

昏睡前他已經想好了，醒的時候他屬于自殺未遂狀态，又突然得知母親沒死，心灰意冷外加震驚，需要表現得自閉一點兒。

模拟自閉應該有點樣子，宣燃偏過頭，小幅度朝被子裏縮：“我不信，我不信我媽還活着，那女人不是我媽。”

看他這樣，王聞波果然有些急了：“燃燃，你聽我解釋，我姐她确實還活着。”

肯定活着，畢竟都眼見為實了。宣燃心裏平靜的吐槽，頭晃得一點兒都不平靜。

“燃燃，你才剛醒，不能情緒激動！”王聞波更急了，“別動、別亂動，醫生！醫生！”

喊來醫生就要打鎮定劑，平白無故挨一針這種虧本買賣，宣燃不太願意，但直接就平靜了又顯得太假，在宣燃漸漸放慢晃頭速度，試圖給自己立出個逐漸冷靜下來的人設時，病房門被無聲推來了。

緊接着是輪子滾過地面的咕嚕聲，以及輕微的電流聲響。

“聞波，你先出去。”淡漠的女聲響起，“這件事我來跟他解釋。”

王聞波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跟母親正式相見的畫面，宣燃從沒設想過。

在他有記憶以來，所有人都告訴他母親早已經去世，所以母親這個稱號在宣燃心裏，就只有抽屜裏那麽張照片，以及王文冰這麽個名字。

現在面對面見到了本應該去世的人，讓宣燃直接叫媽不現實，猶豫了幾秒，宣燃在關門聲中再次開口：“王文冰，你沒死。”

“如你所見。”王文冰控制着輪椅朝床邊挪了段距離。

離得足夠近，宣燃能清楚看見王文冰睫毛和瞳仁，以及王文冰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即使一路輾轉來到醫院，王文冰的頭發依舊紋絲不亂，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我真是你兒子嗎？”看着王文冰波瀾不驚的面孔，宣燃并沒找到跟自己有什麽共同點。

當然，宣燃也沒從宣屹臉上看見跟自己的共同點，不過這猜測在宣屹拿出份親自報告後不攻自破。

跟宣屹的證明方式如出一轍，聽完宣燃的疑問，王文冰也遞給宣燃份報告。

白紙黑字的親子鑒定，親緣關系明明白白寫在上面，出具報告的是家很有名的機構，也是宣屹那份報告的出具機構。宣燃之前特意查過，這家機構不會作假。

有這麽份報告在，身份作假這種可能性被pass，接下來，就要面臨另一個問題。

“你裝死這麽多年，圖什麽？”宣燃問。

王文冰：“這事兒說來話長。”

宣燃：“那你長話短說。”

“簡短的說，不是我想裝死，而是我不得不裝死。”王文冰擡手，指指自己的頭，“我這兒受過傷，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

宣燃：“什麽意思？”

“清醒的時候，我可以像這樣跟你好好說話。”王文冰解釋，“不清醒的時候，我跟瘋人院的瘋子沒什麽兩樣，會說奇怪的話，做奇怪的事。”

宣燃想象了一下王文冰描述的情形：“還挺奇特的，有點像精神分裂。”

“是有點兒像，但又不完全一樣。”王文冰聲音跟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一樣，不帶一絲一毫波動，“發瘋對我的大腦會産生影響，具體點兒說，我會忘記很多事情。”

“所以你不能露面，至少不能當王家的當家人。”宣燃順着王文冰的話往下說，“于是你假死，把我舅舅推上臺。”

王文冰點點頭：“聞波說你記起福利院的事兒了？”

宣燃嗯了一聲。

“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福利院住6年？”王文冰偏頭看向窗外，仿佛陷入什麽回憶，“因為你出生後我就發病了，我帶你出門，卻不記得把你丢在了哪裏。”

走丢的孩子，要麽被壞人拐走，要麽被送去福利院，按這個說法，能被送去福利院還屬于幸運的，但假死這種事情，瞞着外界就夠了，有必要連從福利院找回的親生兒子都瞞嗎？

看出宣燃眼底的疑問，王文冰再次開口：“把你弄丢後，我病的更加厲害，發瘋時認不出人，清醒時陷入自責，這樣的情況不适合做母親，也沒有見你的必要。”

“你這麽解釋，還挺合情合理的。”宣燃微微垂下眼眸，聲音軟下來，“但在徹底相信你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需要我18歲做什麽？”

王文冰沒出聲，但眼底也沒流露出任何驚訝。

“18歲我需要做的事，你、宣屹、劉微微和王聞波，你們四個都知道，卻瞞着我這個當事人，這不公平。”用稍顯柔軟的嗓音闡述完事實，宣燃又再次擡起眼眸，“今天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如果繼續瞞着我，它就不會是最後一次。”

“你這是威脅我？”王文冰聲音終于帶上絲波動，片刻後，她又放緩語速，“你很惜命，今天的事不應該出現才對，更不可能會有第二次。你可以吓唬宣屹幾個，卻吓不到我。”

“那你可以試試。”宣燃笑，圓圓的眼睛又黑又亮，帶着少年特有的純真，說出來的話卻不純也不真，“但試的成本很高，一旦試錯，你們這十幾年就就功虧一篑。要我說，我們不如做個交易？”

王文冰：“什麽交易？”

“你們把需要我做的事情說出來。”宣燃說，“我很信守承諾，只要你們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就保證18歲後幫你們做到。這是個動動嘴皮子，就能達到你們目的的交易，你們不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