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混混

混混

回去的路上，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起剛剛的話題。

席年坐在車上，看似一言不發，實則瘋狂在腦中複盤自己的表現。

他會覺得莫名其妙嗎？

可是，席年也不知道在那時候究竟是怎麽想的，很自然就說出來了。

确實是他的心裏話。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卻都各退一步。

沉默半晌，姜宴率先開口。

“謝謝你。”

席年糊塗了：“謝我幹嘛啊？”

大概是，因為席年的話，姜宴罕見地生出點對以後生活的期望，就像是陰沉的天，讓人喘不過來氣只能麻木行走的天，被撕破一道口子，很小的一道口子，但足以讓縷縷陽光滲透進來，讓無趣的生活變成金色的塵埃。

姜宴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只是對着席年說。

“我想，我們可以不這麽拘謹。”

席年低低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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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宴的家在席年家前面一點，到他家了。

姜宴下車，卻沒有急着走，站在車外，手臂撐着車窗，對着裏面的席年說：“回去好好休息，我們婚禮上見。”

席年心跳得有點快，姜宴熟稔的語氣像是要與自己去參加別人的婚禮。

但那是專屬于他們的婚禮。

席年不再想些亂七八糟的，對着姜宴點點頭：“好。你也早點睡。”

車逐漸駛遠，席年轉頭去看。

姜宴還站在路邊，昏黃的路燈下，男人身穿黑色大衣，裏面是同色西裝。

他就站在那裏，雙手插兜，望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一瞬間和席年記憶裏的場景重合了。

像是時間穿錯的秘密。

————————

周一受難日。

席年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着，手裏拿着瓶牛奶。

就算席年再愛學習，但也逃不了周一的魔咒，誰會樂意周一早早到教室呢。

于是他磨磨蹭蹭，走一步路都仿佛是深思熟慮的後果。

路過一個岔路口，他聽見巷子深處傳來幾聲叫喊。

席年本來不想去管的，但是他快遲到了，而且這是去學校的必經之路。

他嘆口氣，加快步伐，準備從邊上擦過去。

“告、告訴你！今兒我就把、把話撂在這！你不給解釋就別、別想走！”

越來越近，這群人的談話聲也越來越清晰。

有個人被他們圍着，席年沒看太清楚，只感覺有點熟悉。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手機卻突然響了。

——那是他怕自己遲到，特意設置的鬧鐘。

清脆的鬧鈴聲在空曠的小巷傳開。

霎時間，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席年感覺自己被他們盯着。

幾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雙方陷入沉默。

他正絞盡腦汁想怎麽辦，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席年？你怎麽在這？”

順着聲音，席年擡起頭，驚訝道：“姜宴？”

怪說不得他感覺很熟悉，被圍在中間的人不是姜宴是誰。

席年警惕地望了望周圍的混混：“你怎麽了，惹上事了？”

姜宴望着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結巴哥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喲，認識啊。”

“哥，我們現在咋辦？”那小弟緊張的看着大哥。

結巴哥收起笑容，陰沉道：“一起上！”

下一秒，姜宴對着席年道：“快跑！”

仿佛石頭被投入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所有人如夢初醒。

“快快快!別讓這小子跑了！”

“這邊！這邊！”

“別擠我！”

席年只覺得倒黴透頂。

初來乍到就碰上打架，難道這就是北州的特色嗎

他一溜煙就跑了，像兔子一樣竄出去。

看着席年毫不猶豫，撒腿就跑，

姜宴：“……”

你小子。

席年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得跑去學校。

一進入學校，他急速剎車，又恢複之前慢吞吞的樣子。

“席年！席年！”方行行在路上碰見席年，大喊道。

“你咋來這麽早？”

席年把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他神情恹恹：“沒想到這麽倒黴啊。”

方行行安慰他：“只要人沒事就行了。”

席年：“……”

當他到教室時，班上只來了幾個人。

好吧，大家都覺得周一不值得。

他長嘆一口氣，認命地打開了新買的數學五三。

當他刷完單選題時，正好還有一分鐘上早自習。

突然聽見外面吵嚷，席年擡頭，沒有錯過集體踩點的壯觀畫面。

在教室門口的衆人相視一笑。

這才是周一的正确打開方式。

姜宴混在人群中，跟着進入了教室。

等身旁的人坐下來後，席年問道：“今天早上，那些人為什麽要堵你？”

姜宴望了眼席年：“之前跟他們有點過節，那些人是附近的混混，整天到處惹事。”

席年聽出來了姜宴的含糊其辭，他斂下眉目，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姜宴有點歉意：“不好意思啊，今天牽扯到你了。還好你沒受傷。”

席年心想，要不是自己跑的快，今天怕是懸了。

這人有點奇怪，連原因都不肯告訴他，還在這裏假惺惺道歉。

感覺像是劃了一條線，沒有人能夠輕易進出，有很強的邊界感。

只是太強了，導致什麽也不肯說，讓席年反感。

有必要麽。席年有點煩躁地想。

于是他只冷淡地“嗯”了一聲。

姜宴察覺到了席年突然冷淡下來的态度，他猶豫半晌，慢慢開口：“那個老大有個小弟……他之前對我男朋友耍流氓，我就把他們都打了一頓。他們今天是來尋仇的。”

席年正在寫字的筆一頓，在紙上洇出一個墨團。

他語氣依舊冷淡：“哦。你們感情還挺好。”

姜宴隐隐有些自豪：“謝謝。”

不得不說，姜宴情商挺高，席年還以為他發現不了。

只是席年心中湧現一股不清不楚的酸澀，像是有人拿着小錘子往他心上敲了一下，不痛但是難受。

他深吸一口氣，把百般思緒壓下去，拿出語文書背古文，沉浸在學習中。

下課鈴響起，安靜的教室瞬間變得喧鬧。

“我說個事情，”李老頭不得不扯着嗓子吼，“下周三到周四我們要月考！記得抽時間複習！”

“那下周雙休嗎？”高雲在下面問。

老李頭眼睛一瞪:“雙休？你想的倒挺好！周五周六講卷子！還是周六下午放學！”

“啊？”教室充滿一陣哀嚎。

席年嘟囔一聲：“天天就是上課上課，生産隊的驢都不是這麽拉的。”

姜宴好奇道：“你也有不想學習的時候？”

席年白了他一眼：“大哥，我是人，不是刷題機器，誰喜歡不眠不休一直做卷子啊。”

姜宴笑了笑，覺得自己這同桌也挺有意思的。

自從早上的意外後，兩人的話題終于突破了“作業是什麽”這個範圍。

可喜可賀。

看着席年急吼吼收拾書回家的樣子，姜宴有點奇怪：“怎麽今天回去這麽早？”

席年道：“我爸今天回家，我都有一兩個月沒見過他了。”

姜宴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席年有點急，第一個跑出了教室。

他爸是個商人，白手起家，抓住互聯網的機遇，一躍成為南城豪門。

這次，他爸又看準了北州發展前景，将産業遷至北州，席家比以前發展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席年剛走到早上那個小巷，就看到幾個人在那裏張望。

——是那幾個小混混。

他立馬急剎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頭就走。

只是有個人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就注意到了他，那人大喊：“在那兒！快追！”

席年暗罵倒黴，立馬向着學校的方向跑去。

但他們距離實在太近了，沒一會兒他就被追上了。

幾個人把他的手鉗住，他動彈不得。

那結巴哥慢慢悠悠走過來：“你、你跑啊，怎、怎麽不跑了？”

席年現在很暴躁：“你把我手抓着我怎麽跑？”

結巴哥被噎得一頓。

“我說大哥，”席年深吸一口氣，“打你們的是姜宴不是我，我只是個無辜的過路人，抓我幹什麽？”

“那你、跑什麽？”結巴哥反問。

“我看見你們害怕不行嗎？”席年不耐煩。

有個小混混小聲道：“老大，這不像害怕的樣子啊。”

對于席年來說，最讨厭的就是別人打亂自己的計劃，這群傻逼浪費了他預留出來的時間，這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席年煩躁。

結巴哥眼珠子一轉：“把、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我就、就放你走。”

席年怒極反笑，正準備罵人時。

一個聲音傳來，漫不經心：“李大龍，這才半天沒見，你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姜宴慢慢走過來。

席年趁他們愣神，狠狠撞了下旁邊那兩個人，從他們手中掙脫出來，跑到姜宴旁邊。

“你打得過嗎？”席年有點擔心。

主要是擔心自己受牽連。

姜宴點點頭：“這幾個人還是不成問題。”

他倆聲音不大，但在座的都聽得清楚。

“老大！這小子看不起我們！”一個混混恨恨道。

結巴哥咬牙怒聲：“上！”

席年緊張道：“要不你在這裏打？我想先回家。”

姜宴點點頭，一邊擋住那群小混混，一邊示意他快跑。

席年抽身就走。

姜宴三下五除二，結巴哥見情勢不對，火速撤了。

掏出兜裏的手機，姜宴正準備問問席年的情況，卻發現兩人好友都還沒加。

【“yan”請求添加你為好友，對方留言：我是姜宴。】

當席年收到好友申請時，他正倒豆子般把事情講給爸媽聽。

“喲，那你沒受傷吧？”林珊上上下下把席年看了遍，擔心問道。

“當然沒有，”席年洋洋得意道，“我可是拔腿就跑。”

席年他爸，席百川，哼了聲：“當初讓你去學散打防身，你愣是不學。現在好了吧，別人打架你逃跑。”

席年讪讪摸了下鼻子：“這不是也沒料到麽。”

手機震動了下，他摸出來，通過了好友申請。

yan：你安全到家了嗎？

-：嗯，你還好嗎？那些人走了沒？

yan：沒事。你走以後沒一會兒他們就跑了。

yan：今天的事，對不起了。我真沒想到會把你牽扯進來。

-：沒關系。

-：你是學過散打嗎？今天要是沒有你我可就完了。

yan：打架打多了，練出來的。

yan：其實沒我你肯定也吃不了虧。畢竟你跑的挺快的。

-：……

看到席年回的省略號，姜宴忍俊不禁。他似乎都想象得出來，席年此刻無語的表情。

該說不說，席年是個很簡單的人。

他的表情永遠寫在臉上，生氣或開心都很好辨別，所以早上姜宴一眼就看出了席年的冷淡。

而且解釋後雖然還是冷淡，但沒那麽防備了。

他其實挺好相處的，姜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