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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俨然已經是深秋了

半夜一陣焦急聲傳來

袁秀，袁秀，袁秀快起來，你弟弟發燒了，怎麽叫都叫不醒你快……

夏荷語鞋子都沒穿，手上抱着夏海軍着急的敲着房門

怎麽了？大姐？

袁慧雙手揉着眼睛迷糊的問到

沒事，你睡你的，大姐出去看看

袁秀一邊套衣服一邊向門走去

媽，我抱海軍先去找張醫生

袁秀從夏荷語手裏接過袁海軍，看了一眼

你去穿鞋子，外面涼，多加件衣服，我先走了，你後面來

還好今晚月亮雖沒有往天那樣亮，但看路是沒問題的，就算沒有月亮走了十幾年的路，摸黑也能找到方向吧！小跑了十多分鐘，到了一家的門外，還沒敲門狗就開始犬吠着，那聲音在這黑夜裏尤其的擾人清夢！

咚……張醫生咚咚咚，張醫生，麻煩您看看我弟弟，他發燒了還怎麽喊都喊不醒，将……

門……吱呀！開了，出現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布衣，腳上還有一雙沒來得及穿上只拖着的布鞋

快進來，外面涼！

袁秀抱着袁海軍進了屋，裏面只有一張桌子，桌子前後都放着凳子，再後面就是一格一格的櫃子，櫃子裏放滿了藥瓶子，大的小的還有各種顏色的和各種形狀的紙盒。

來，我看看，把他衣服打開我聽一下，溫度計給他放在腋下……

過了一會兒，袁秀看着将醫生把聽的那個東西放下，又過來把着脈，皺着眉看着袁秀

你媽呢？啷個沒跟到一起來？這麽遠的路你一個人來的？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你個女娃兒家也不怕？

張醫生，我弟弟沒得啥子事啥？我媽在後面點，我看得到路跑得快些得嘛，就先到了。

嗯……溫度計拿出來我看看

将醫生放開那雙小手，拿着溫度計走到桌子後面的凳子上坐下

汪汪汪……外頭的犬吠聲又開始了

袁秀，袁秀，袁秀

夏荷語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到了

袁秀抱着懷裏睡熟的小人站起來往門走了幾步，差點給撞上了

袁秀，你弟弟怎麽樣？他有沒有啷個事的？

夏荷語搖晃着袁秀的雙肩，用力的說着

袁大嫂，我才是醫生！

張醫生看着袁秀被搖晃的腦袋說着

夏荷語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張醫生，對不住我跑得太急了，我家海軍沒得啥子事啥？

高燒39℃，高燒我今晚可以開藥給他退下來，但是他肺部有點感染得輸水，得連着輸兩天的水，我這裏沒有那種，我們這個小鎮也沒有，明早你們搭個柴油車去20公裏外的那個梓柏鎮，那是方圓幾十公裏的大鎮，哪裏有輸水的地方，對了輸完水，不用在哪裏拿藥，我這裏給你開了6天的藥

說完，把桌子上的小包藥都裝在一個袋子裏，遞給了夏荷語

這一包，先在我這裏吃了，退燒的，碗和調羹在桌子上，暖水瓶在桌子下面的，木起咋子呀，袁大嫂？

拿着……

張醫生直接把碗也遞了過去

哦哦哦……

一切都弄完以後，夏荷語把碗放在桌子上沒有回頭說到

老大，你先抱海軍回去，我還有點事問張醫生，路上慢點，我等哈哈逗來

要得，那我先走老，張醫生今晚打擾你老喲！

等一哈，把嘞件衣服穿起

袁秀看了眼懷裏的人

他你不用管，他現在還發起燒的，你抱着他，冷不到他，倒是你能個涼的天你還穿一件衣服？

張醫生說完便把衣服套在了袁秀的肩上

謝謝您！張醫生！

耶，外面的月亮啷個比來的時候亮些了呀，呵呵！

屋裏

需要差不多十來塊左右

張醫生沒等夏荷語問起，就已經回答

今晚的一毛六，不着急，等你什麽時候有多餘的老，什麽時候再給我拿過來都行！

汪，汪汪，聲音再一次的突兀響起來！

屋裏得人嘆了口氣把門關上了

又一個月過去……

已經入冬了，再大的太陽，也沒有夏天的那個溫度了！

這天袁秀帶着袁慧割完豬草回家，隔老遠就看見壩子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裏站着，對着對面那人嘴裏滔滔不絕的講着什麽。

劉老師？你怎麽來了？

來的人正是教袁秀的初中班主任劉一文！學生給他取的外號，一文錢！

袁秀走到街沿邊放下背篼，又接了袁慧背篼放了下來

來看你啥，啷個？這是當真不打算讀書了？當真不去學校了？當真放棄了？

袁秀你招呼劉老師，海軍睡着了，我抱他進去老。

夏荷語起身往屋裏走了去

劉老師那天在信裏都說得很清楚了呀？啷個還要特地跑趟來問，答案不是都一樣

袁秀回答着劉一文，轉個背對袁慧說，去給大姐把那個豬菜凳和刀拿過來，然後去竈屋燒火

那個說的一樣？親口聽你說和你寫信說的是一樣的嗎？逗算是一樣我也要聽到你親親口說出來！

坐着說吧！劉老師！

袁秀也坐了下來，準備宰豬草，拿着一把牛皮菜準備下刀

你聽我給你說，袁秀，你的情況我已經跟學校反應過了，學校會想辦法的呀！以你的成績不會止步于初中的啊！你聽劉老師一句勸，讀書，是你唯一能走出去看未來的辦法！等将來……

老師！

袁秀放下手中的刀，兩只手搭在膝蓋上捶了下來。

學校想辦法？是幫我養家？還是幫我糊口？或者幫我照顧我二妹？帶我兩歲小弟？還是下地上山幫我媽幹農活？要不然學校一次性給我幾百幫我解決家裏所有事？

袁秀說完站起來到屋裏倒了碗水遞給劉一文。

劉一文接過碗的手在抖動

學校能做什麽？能做這些？學校能解決什麽？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讀了這麽多書為人師表無能為力！

劉老師，你是一個好老師，你從縣城到我們這兒的小村莊上，光是你來的勇氣就夠我由衷佩服！

袁秀又坐回凳子上，眼睛看着劉一文

劉老師，你看，你看見草垛上的小鳥沒？我與學校就像是與那小鳥一樣，明明快要抓住了卻總是差一點！算了，既然做不了抓鳥的人，那做那只鳥又能啷個樣？總是……自由了！

哎……是總是要自由些吧！

劉一文起身放下碗，心理五味雜陳拖着沉重的腳步向小路走去……

袁秀看着堂屋裏坐着一句話沒說的夏荷語頓了頓眼！

媽，我知道你也不想！

不想我回去！這幾個字淹沒在宰豬草的聲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