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伴蟬鳴

十八  伴蟬鳴

“吱——呀——吱——呀——”穿着白色短袖衫的林吹站在林珠家門前一棵老樹的樹蔭底下，斑駁陸離的樹皮上粘着一只肥胖的蟬。林吹的臉湊近這只蟬，眼神空茫地注視着它，腦袋裏不知在想些什麽，又或許什麽都沒想。她靠近的這棵樹已經很老了，從她記事起，從她認識林珠，被林珠牽着手經過這棵老樹起，它就是這副老态龍鐘的模樣。這棵樹一到了夏天就很熱鬧，樹上會發出成片的聒噪的蟬鳴，林吹看見的這只蟬，不過是成百上千只蟬中的其中一個。只不過林吹極少看見有落到這麽低處的蟬，過去她曾看到的蟬，多半是趴在那高高的枝幹上，她要仰頭才看得見。

身後傳來了響動聲，林吹尋着這響動，很快挪開了身子，轉向了林珠家的大門。大門原先是虛掩着的，這時門已推開，裏面走出來的是與林吹許久不見的朋友林珠。

“啊，林吹，好久沒看見你了！怎麽不進屋打聲招呼，反倒站在門口呢？”林珠見到林吹，愣了片刻，眼中滿是驚喜，随後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率先向林吹打了個招呼，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林吹微微張開唇，呼出了一口氣，她沒說什麽話，跟着林珠進屋裏大廳坐了。

近一年未見，現在的林珠和林吹印象中的林珠似乎變得有點不太一樣了。眼前這個坐在林吹對面的林珠披散着烏黑的卷長發，手腕戴上了新奇漂亮的手飾，衣服穿得與之前大不相同，變得更為鮮豔奪目了。林珠不光在穿着打扮上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就連整個人的氣質也有了些許改變。她說話間眉目含笑，談吐中流露出自信與大方，這比以前林吹認識的那個林珠還要親切可愛、活潑生動，在林吹看來，林珠應該是變得越來越好了吧。

“我倒杯水給你喝吧。”兩人坐在大廳裏竟都沒有說話，大廳的氣氛沉默得尴尬，兩雙眼睛對視了好幾次，終是由林珠開口，起身去倒了杯水給林吹喝。

“這一年，你在學校過得怎麽樣？”林珠低頭從褲袋裏抽出手機看了看，再擡頭看時，見林吹抿了一口水，她似是想到了什麽話題，突然興致勃勃地問道。

“還好。”林吹雙手捧着一次性水杯，說道。

“上次寒假我沒回來，過年我們一家也去城裏過了，以後我應該很少待在這裏了。我爸媽在城裏買了房子，下次有機會，我帶你來我家裏玩。”林珠的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說道。

“嗯。”

“要不留個聯系方式吧？你玩社交軟件嗎？我們好久都沒聯系了，以後不常見，可以用社交軟件聯系。電話號碼也留一個，以後也可以打電話。”林珠拿出手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點進了一個社交軟件。

林吹照做了。但林吹很清楚，即使她們可以通過社交軟件聯系，她們也不會有過多的交流；即使保留了對方的電話號碼，除非遇到緊急情況或有什麽特別的事，否則她們也不會打通彼此的號碼。所謂的聯系，早就不存在了。她知道現實的走向終歸落入這樣的結局，卻別無他法，她無力改變什麽，不過是早晚的事，大家都是這樣的。

“過了暑假，你就要讀高二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啊。”林珠說着，目光沉沉地移向了敞開的大門外邊。

“今天很難得啊，林吹，沒想到你會來我家找我。準确說，是來我奶奶家找我。我昨天下午回來時，我奶奶就說林吹來找我好幾回了呢。看來你很想念我嘛，這麽希望我在家，哈哈。”林珠眼睛一直盯着外邊那個方向，笑道。

“不過，聽奶奶說，你總是在我家門前徘徊，我奶奶邀請你進家裏來，你就立馬拒絕，飛速離開了……呵呵，其實你進屋坐坐也沒關系呀，雖然我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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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談話拉長了短暫的相聚時光。于是乎，林吹和林珠，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那時林吹也曾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裏，安靜地聽林珠不停地講述着什麽，言辭裏是天馬行空的想象，是對明日、對未來的偉大冒險，不過兩個孩子可不會只是幹坐在這兒講話，她們各自手裏捧着零食——時而是巧克力豆，時而是方塊餅幹，時而是冰棍或雪糕，總之，能邊吃邊聊，絕不幹講。而且不老是坐在椅子上，有時就愛坐在落滿灰塵的地上。雖然小林吹只是一味地吃、一味地聽小林珠講話，自己并不怎麽開口，但小林珠是個愛笑的孩子，又愛講好笑的、好玩的事，常常能逗得小林吹微微一笑。時光就這樣悄悄地從她們的言談中溜走，在每一個一起上學的早晨，在放學回家的道路上，在雙方相互對視的目光中，她們的談笑構築了彼此之間的聯系。

說了很久，林珠突然停住了，她面向林吹，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林吹說道：“林吹，你聽，外面的知了叫得真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