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另一個結局（或許）

十七  另一個結局（或許）

再次睜眼醒來，我正坐在公交車上，懷裏揣着公文包。汽車單調、聒噪的發動聲仍在持續不停地響動，我心有餘悸地環顧車內，車上卻只有我一個乘客。面對這種境況，我想我總算是回來了，看來前面我所經歷的，應該都是我的夢，起因是我坐在車上睡着了。

但問題是，我好像坐過站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發現外面全是我不熟悉的景色，我沒有來過這裏。再看向坐在駕駛位的司機大叔，他絲毫沒受影響，依然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穩當地駕駛着。

我想起夢裏最初，這輛公交不會正常靠站停車，心裏有點擔心。如果不主動叫司機停車的話，這輛車也許就不會停了，于是我決定在到下一站時叫停。

我關注着窗外的風景，留意着車站的出現，但過了很久很久，那個本應出現的車站卻遲遲沒有出現。而且怪異的是，窗外的風景似乎一成不變，這是我後知後覺發現的。因為我注意到，外面的風景起先是有變化的，但是到了某一個點，就開始重複之前的風景了。這就像是我在不停地重複走一段路，無論怎麽走，我都走不出這段路。

我意識到我被困住了，那麽，前面所經歷的事，是真實的，還是我現在依然活在夢中？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顯示是七點半，正是我上車前看見的時間。一種強烈的憂懼占滿了我的心頭，我站起身，提着包，步履不穩地走向了司機。

“我、我要下車。”我在駕駛座附近站住腳，一只手抓住了扶手。

司機沒有吭聲，車輛還在運行。

“我要下車！”我緊張地提高了嗓音，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這時，司機把頭扭了過來，他碧綠的雙眸撞入我的眼簾，給我産生了巨大的沖擊，我張開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是吉蔔，不是原來那個司機大叔！不過這個吉蔔是完完全全人類的形态，不是鹿人。

“別這麽意外，也不要再大喊大叫，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吉蔔冷漠地把頭轉回去，說道。

我緩了緩心神，說道：“既然你都聽見了，怎麽還不停車？”

面對吉蔔時，我心裏突然多了幾分安心，說話也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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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蔔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道：“車随時都可以停下來，但我無法讓它停下，只有你可以。”

“我……哈，”我幹笑一聲，“你在開玩笑嘛？司機不是你嗎？而且我也不會駕駛……”

“你可以讓車停下來！”吉蔔突然加重了語氣，疾聲打斷了我的話。

我被噎住了，一時語塞。

“事到如今，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吧？”

我別過頭，不想看見吉蔔的臉色。我知道吉蔔在說什麽，從發現重複的風景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已經被永遠的困在這裏了。

過了許久，我聽見我說：“至少這裏和真實的世界沒有什麽兩樣。”

“那你為什麽不選擇留在那個虛幻之地，卻要選擇更接近真實世界的這裏？”吉蔔冷冷地質問道。

我無言以對。

“唉……”吉蔔嘆氣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吉蔔嘆氣，他不應是那種會嘆氣的家夥，該嘆氣的應該是我才對。

我忍不住去看他，他目光黯然地注視前方，過了一會兒，我看見他嘴巴動了動，他似乎恢複了冷靜：“我會讓車停下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淡淡地說道：“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看見吉蔔出現在我面前，那一瞬間，我是驚喜大于驚訝的。吉蔔是一個可靠的夥伴，有他在，就像有了一座靠山，我還有可以尋求幫助的人。

吉蔔見我無聲，便移開視線，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的出現就是為了幫助你，這是我存在的意義，也是你賦予了我的存在。”

随後他又皺了皺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得很沉重：“要真的那樣就好了……鏡，我真的希望你能回去，回到屬于你自己的世界裏去。這次也不例外……”

我很淡然地說道：“這是我自找的。說起來，其實你說的那些意味不明的事，在我腦子裏很模糊。但只有一點我知道，那就是我可以絕對相信你。”

吉蔔沉默了片刻，面容逐漸舒展開來，臉上慢慢恢複了正常的神态，嘆息着說道：“快去車門那裏吧。”

他眼神專注地望着前方，不再說話。我出神地看着他的臉龐，眼前浮現的卻是在水境中，他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

再見啦，吉蔔。

我轉過身，朝車門走去。

沒過多久，車在路邊停了，車門傳來打開的聲音。我看向駕駛座，那裏空無一人。

世界從來沒有如此安靜過。

尤其是，當我走下車，車門在身後閉合，車子又繼續往前行駛時，我感覺自己本身很荒謬。

那之後，我在路邊休息了一會兒，不久路上出現了別的車輛，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時間又流動了。我想起自己的正事還沒辦，趕緊攔住一輛出租車，去了我原本該去的地方。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日後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太陽東升西落，我照常每天早起去車站坐車去工作地點。

有時，我會騙自己那些經歷是我的臆想，但有時，我又深刻地認為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為了防止自己忘記，我按照記憶，把我所經歷的這些寫了下來。在寫的過程中，我越發覺得這不是我。這樣看來，它好像更像是別人的經歷，而不是我的經歷。又或許這既是別人的夢，也是我的夢……

好了，我該收筆了，讓我看看時間，哦，現在正好是午夜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