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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嶼眠企圖冷靜, 沒有辦法冷靜,甚至不想看見手機,随手扯過幹發巾走出浴室, 擦了會兒頭又拿起床頭的平板, 打開浏覽器從第一個關鍵詞一路往下搜索, 搜了差不多有十分鐘,有一點懷疑人生。

理智告訴他, 應該是因為林鶴書, 但是以前林鶴書真動手幫他的時候,也不止這個時間, 剛剛通話時長才三分鐘。

真是他的問題?熬夜多了?最近頻率高了?林鶴書第一次幫他的時候多久來着, 似乎也挺快的,有那麽快嗎?

他甚至想排除幹擾再試一次驗證一下,又因為搜索結果裏的“可能是過于頻繁導致”打消了念頭。

進退兩難之間更生氣了,都怪林鶴書!

要真是他動的手也就算了,江嶼眠甚至沒看見人,就因為他一句話。

太丢面子了。

即便知道林鶴書發了信息, 江嶼眠都忍着沒去看聊天框, 算上睡覺時間,忍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做好心理準備, 但凡林鶴書笑話他, 他都要立刻删了聊天記錄,然後帶着作案工具殺上門去。

都那麽丢臉了還吃不着, 這像話嗎?

這麽一想, 他甚至是帶着點期待地打開了聊天框,林大夫根本沒提這事, 問他今天去不去午休。

他主動鋪了臺階,江嶼眠反而有一絲失望。

失望歸失望,林鶴書那麽邀請,他還是要去的,即便他今天沒有去工作室,他甚至還沒起床。他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打了個呵欠,發過去一條語音:“那你中午回來嗎?”

林鶴書沒有在外面聽語音的習慣,何況這是江嶼眠的發的,誰也不能預料他說了什麽,又或者是發出了什麽聲音。

然而即便是轉成文字,這樣的字眼也讓人心動。

回來。

林鶴書的視線在這兩個字上駐留,他很清楚江嶼眠是無心的。

林鶴書:「買了新的枕巾,晾在院子裏」

江嶼眠:「哦」

他有點好奇被林大夫特意拿出來說的枕巾有什麽特別的,到了之後才發現,院子裏的不止是枕巾,還有床單被罩。

推開門走進來,臨時牽起來的晾衣繩上幾大塊素色的布飄飄蕩蕩,牆邊的杏樹正在落葉,江嶼眠有種下一刻林鶴書就要從那頭走出來的錯覺。

林鶴書當然不在家,江嶼眠認真地打量一圈院子,除了頭一次過來林鶴書晾着他去洗澡,他因為無聊轉了轉,還沒那麽認真地看觀察過這個院子。

深秋的小院和夏天不一樣了,磚縫裏的草幹枯發黃,盆栽裏許多植物都在掉葉子,葡萄架上的葉子開始掉落,葡萄根旁邊還多了一只新的種植箱,冒點小綠芽,江嶼眠不認識,但不難猜出這是剛剛發芽。

小學課本上的知識深入人心,江嶼眠一直以為春天才是播種的季節,秋天是收獲的,原來秋天也能發芽。

因為這一些變化,整個院子看起來沒有平日裏那麽清爽,很有生活氣息,文藝片裏那種安寧的生活氣息,江嶼眠還挺喜歡的。

卧室裏也多了一個藥櫃,江嶼眠頭一次見,但是不陌生。

瑞德拍賣行是金滿樓旗下的,這只藥櫃是海外回流的東西,他知道之後直接截下來了,雖然是拍忙行寄送的東西,其實沒有上過拍賣會。

他送的時候沒有想太多,中藥櫃麽,送給中醫,沒毛病,這兒才意識到林大夫不是開獨立診所的,而是在醫院裏上班,這藥櫃他其實用不上,用不上也還是搬回來了。

江嶼眠很少拿人去互相比較,他一般看人只看給他的感覺,現在忽然想起章月穎的話,她說他不食人間疾苦,說他随手送出去一輛車一般人不敢收。

林鶴書就敢,一套房他都能收得很坦然。

他今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一點都不困,但是來都來了,肯定是要躺的。

林鶴書的床上只有不太高的枕頭,沒有大靠枕,江嶼眠把被子團成一團放在床頭到靠枕,靠在上面拿着手機畫圖,沒有用什麽專門的繪畫app,就是在手機備忘錄上畫的。

畫的圖也很簡單,就是簡筆畫,畫小人,畫兩個親密貼貼的小人。

畫着畫着忽然想起來,上一次他過來林鶴書換床單的原因。他不覺得這就是常規換洗,因為林鶴書不光換了床單,還專門問他來不來,生怕他注意不到似的,還用枕巾提醒他。

林大夫的臺階鋪得真長,看在他那麽用心地份上,江嶼眠勉為其難地幫他把外面院子裏曬着已經幹了的床單都收回來,還把中午躺着畫的貼貼小人圖也發給他了。

小人圖林大夫下午就看見了,姿勢挺多,換個人發過來,林鶴書都要說人性|騷|擾的程度,江嶼眠不光發了,還問他:「林大夫,你覺得第幾個好?」

江嶼眠:「我喜歡第三張」

第三張,兩個小人都站姿,其中一個還擡着一條腿,是個有點兒不方便的動作,不太适合初次嘗試的人,他們偏偏是第一次嘗試的時候用的。

臨近高考,學校宿舍開始對不住校的學生開放,方便午休。

江嶼眠早已經規劃好要出國留學,他只是需要一個高考成績,具體多少其實不重要。林鶴書要學的專業不需要那麽高的分,但他老師們眼裏的狀元苗子,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懈怠。

在其他同學都埋頭苦讀的時候,江嶼眠在跟班長偷偷談戀愛,纏着他問什麽時候可以做點兒成年人談戀愛該做的事。

不知道問了多少次,林鶴書才松口說高考完。

江嶼眠就不纏他了,在班長和其他同學都埋頭苦讀的時候,他拿出了這輩子也只有一次的科研精神,多方查閱,做足了準備,包括理論和工具。

高考完要搬的東西很多,老章被家長問東問西,沒法分身,林鶴書作為班長,于情于理都要站出來。

雖然之後還有志願填報之類的返校,但教室和宿舍裏的東西必須今天都搬幹淨,為了給下一屆的學生營造緊張的氛圍,他們畢業之後,高二的學生就會搬進高三教學樓。

林鶴書在還教室的時候,江嶼眠已經去了宿舍,他們都只是午休,要收拾的東西不多,江嶼眠沒收拾自己的床鋪,還幫着家遠的卷毛同學一塊兒收拾了他的東西。

卷毛同學受寵若驚,江嶼眠偶爾跟他們一塊兒玩,已經挺接地氣了,別說那麽主動地給他幫忙,雖然收拾起東西來比他還狂放,主打一個塞,塞不下硬塞,還塞不下就加袋子。

江嶼眠把人大包小包地送出門之後,關上宿舍門,繼續做他的理論準備。

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男生其實挺早的,但是林鶴書之前他沒注意過身邊的人,看學習資料的時候只是單純地尋求那方面的刺激,沒有仔細分辨過刺激來源于哪一方。

準确地說就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在上面還是下面。

似乎是應該在上面,下面好像也行。

江嶼眠趁着這會兒思考了一下,很快思考出了答案,等林鶴書檢查完所有宿舍,來到最後一間、他自己的宿舍,已經是下午兩點。

宿舍樓道裏空蕩蕩的,盡頭走廊外的天光從窗戶落進來拉長了影子,又因為是陰天,這影子也模模糊糊的。

林鶴書推開門,聞到了空氣裏甜蜜的花香,江嶼眠大部分時候都很随性,偶爾心血來潮又很有儀式感,一切看他的心情。

林鶴書握着門把,腳步頓了頓,江嶼眠就過來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裏帶,然後按上了門。

咔嗒一聲,不算重。

林鶴書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去開|房。”

“可以是後就不在這裏了。”

江嶼眠對學校說不上多喜歡,跟林鶴書一起住過的宿舍他還挺喜歡的,林鶴書往陽臺看了眼,高考假在家瘋玩要來學校補作業的準高二高三學生的住校生們已經開始回學校了。

學生們走着走着就開始打鬧,幾個宿管阿姨在宿舍樓的房檐下整理畢業生廢棄不要的東西,一邊整理一邊聊天,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陽臺飄蕩進來。

宿舍的隔音實在算不上好,他們都體驗過,一間屋子裏拍蟑螂,隔壁幾間連帶着樓下都能聽到動靜。

他剛剛檢查完,這一層樓确實是沒有人了。

江嶼眠如願以償,跟林鶴書商量他剛才思考出來的問題,有理有據:“我們可以都試試。”

林鶴書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反駁他,只是在問這一次先嘗試哪種的時候,選擇了自己出力,然後在漸入佳境之後問他:“這樣舒服嗎?”

林鶴書親了親他:“以後都這樣好不好?”

江嶼眠話真的很多,不舒服的時候要喊林鶴書,舒服的時候還是還要喊林鶴書,林鶴書沒見過他個樣子,他幫過江嶼眠很多次,但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讓人難以克制。

理智讓他克制,本能讓他沉淪。

垃圾桶被卷毛清理過一次,套着垃圾袋,幹幹淨淨,忽的往下一墜,又一片撕開的包裝飄在地上。

期間宿管阿姨上來過一次,聽動靜是關燈的,江嶼眠無知無覺,哼哼唧唧地,林鶴書伸手捂住他的嘴。

“噓——”

宿管阿姨走遠了,他也沒有放開:“眠眠。”

雨停了,陽臺外有小鳥啾啾地叫,室內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江嶼眠背後被梯子硌出幾道印子,剛才不明顯,現在有點兒疼,不光是背,腿也疼,但他沒有喊疼,懶懶看一眼林鶴書,想起來剛才的話了。

“你是不是喜歡在上面?”

林鶴書有一點失控的歉疚感,查看他的情況,眉心蹙着,沒有說話,江嶼眠自語道:“要是每次都這樣,那也可以。”

那個雨天,林鶴書頭一次真正認識自己。

中醫跟傳統的哲學分不開,他從小學到大,養身養心養氣,他知道自己薄涼,林奶奶帶孩子一向理智不失溫情,這是他的問題,骨子裏随了親生父母。

但他從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暴戾的一面。

江嶼眠是他精心僞裝下唯一的破綻,也是完整的他。

*

林鶴書不知道江嶼眠是單純地喜歡第三張圖還是跟他一樣,想起了什麽。

院子裏的床單枕巾都收回去了,有點兒詫異,江大少爺還有動手的時候,回卧室又搖搖頭——收回來的床單跟被子一塊兒成團地堆在床上,

林大夫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對話框,依舊停留在小人圖上,還多了一張,他沒有回複,而是打開朋友圈轉發了一條幾天後古梅苑廣場的義診活動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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