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淩州王拖着逛街市的小殿下, 繁華熱鬧的小巷讓她忘記了晌午的事。
淩州城內各色商鋪, 在天橋下面擺着很多雜貨攤子, 琳琅滿目的貨品, 雜耍賣藝、逗鳥蛐蛐,望之不盡。
安墨白自小就懶散慣了, 王位本沒有她的份,若非安陽當時一錘定音, 以王權壓制衆人, 将爵位給她, 不然她依舊混跡于民間。
她的母親本是老中州王的姬妾,不得寵, 生下安墨白後, 兩人幾乎很少看見王爺,活在王府後院如空氣,靈堂上的那一幕, 年長幾歲的她被安陽的氣勢所折服。
早前就有傳言,老中州王參與過奪嫡, 失敗後一蹶不振, 隐于王府內。安墨白襲爵後, 便寄情于風月,浪跡于青樓場地,徹底撇清了與朝堂上的瓜葛。
帶着安陽撇開了王府與宮中的随從,一通亂逛,買了些糕點, 讓安陽懷疑中州王府裏的廚子八成不會做點心,才會讓他們主子這般饑不擇食。
天橋下多是賣首飾的貨攤,都是些貨美價廉的飾品,安墨白挑了根桃木簪子插入了安陽的發間,端詳了半晌,一本正經道:“小殿下适合這些花木做的簪子,金釵步搖不大适合你。”
暗裏諷刺她沒有富貴命。
安陽發怔,擡手将那只發簪除下,瞥她一眼,“王爺何時見過男兒家佩戴發簪的,陰陽不明。”
安墨白雖是女子,可習慣男裝見人,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加之她的王位使然,都忘記了她女兒家的身份,若非被安陽戳着胸口指出她女兒家的身份,連她都險些忘記了自己是閨閣女兒家。
陰陽不明的話,好像在指她了。
安墨白垂眸看向他,一雙桃花眸子裏寫滿了不滿,待說話時,旁邊攤主小姑娘打量二人,适時言道:“公子與夫人很配,這支桃花簪不值錢,就當送給二位了。”
又被人看出了女兒家的身份,安陽無奈地将發簪還給了九皇叔,“我不是她的夫人,我是她的侄女。”
攤主小姑娘不明白這句話,看着安墨白的眼神發怔,後者将發簪的銀子和其他飾品的銀子一道給了她,忙去追上安陽。
人群中穿梭,仿若看不到盡頭。
中州王府清淨雅致,從正門進入,不知是幾進的宅院,設了寬敞的門房,往裏走便是可招待客人的客廳,然後依次是中堂、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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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站在巍峨的府門下,看着府內皆是青磚琉瓦構造的屋子,她看着九皇叔的眼中多了些羨豔,被她拉着進門後,走了幾圈,氣派的畫廊盡頭的星羅密布的寝居群落。
她不禁側眸,一個人要這麽多屋子做什麽,難不成那裏面住了很多女子?
經過數座院落再往裏走兩百步,便是樹木參差,疊石假山的秋湖。
湖中心搭了一座涼亭,岸邊上的碧綠色的藤蔓爬滿了秋水,華亭水榭,曲廊假山,春日的鳥兒振翅而去,安陽驚得多飲了口茶。
想來九皇叔将家底都花在這些方面了,聽說中州封地富庶,想來也是真的是塊風水寶地。
“九皇叔,雲殿都沒這裏舒坦,中州封地上的王府一定比這裏更加闊綽。”
話語裏皆是羨慕,安墨白揮揮手屏退了兩旁的侍人,湊近她安陽眼下,低垂的長睫下白玉似的面頰上揚起紅暈,膚如粉啄。
安墨白清了清嗓子,湊得近了,心頭上似被絲絲細線繞得心頭微微酥麻,異樣的感覺讓她後移動了些許距離,言道:“你還惦記你的封地呢,若等着陛下大婚,約莫也快了。”
“為何?”安陽好奇,挑眼看向她,伸手将她那顆大腦袋往後推了推,因開心咧嘴而笑,露出了不多見的白亮小虎牙。
她知道朝臣都在催女帝立皇夫,可自從她出宮後,這類的消息就很少聽見了,約莫着是陛下使人消停了,想起了那日陛下言之鑿鑿說朕不立皇夫,她就頭疼。
天下那麽多棵樹,沒必要在她這棵假樹上吊死啊,不值得的。
涼亭內無人,安墨白瞅着對面傻侄女的表情就想笑,姿态散漫地靠在那裏,嗓音慵懶言道:“你想知道?這可是我從相關人那裏挖過來的消息,你得給我點好處,我才能告訴你。”
明目張膽地受賄,安陽瞪着她,“銀子嗎?等我回去找找,庫房裏堆積很多逢年過節陛下賞的東西,你想要何物?”
對于安陽傻的讓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人,安墨白微微揚起嘴角,側身注視着她的雙眼,嬉笑道:“小侄女,雖說我是你叔父……”
“是姑姑可好,九皇姑難聽了些而已。”安陽很好适宜地打斷了她的話。
安墨白伸手捧起安陽的臉,開始胡謅道:“小侄女,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對于數日相處的人,安陽熟知九皇叔的秉性,談笑鬥嘴,沒人能贏她,且是淩州城第一濫情的人。
漆黑如墨的眼珠轉了轉,亭外來了一個女子,杏黃色绮羅裙,陽光折射,映着那女子裙上纖細如絲的金銀織線格外亮眼,海棠之上的飛莺栖在枝頭,走近後,看到衣擺上顆顆細碎明珠無數,這般的織造,一派華貴不可信。
一看,便是九皇叔新招來的‘心上人’。
女子來得很合時候,安陽揪着九皇叔的衣袖,身子微微側傾,壓住了她,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啄,順勢看了一眼女子,挑釁的意味很明顯。
九皇叔濫情,她早有耳聞,既然想耍她,自該送些回禮才對。
安墨白背對着女子,不知身後有人,對于安陽的‘投懷送抱’詫異又滿意,回道:“江北那裏聽說有個陛下的青梅竹馬,聽說的,如果是真的,約莫着江北會促進此事。”
原以為是大事,殊不知是這些小門道來的雜亂消息,若她有青梅竹馬,怎會和正主有愛意。安陽踩了九皇叔一腳,白淨的鞋面上被腳印蓋住了,疼得某人抱着腳哎呦叫喚。
安陽回身,裝作故意看到女子的模樣,詫異道:“九王妃?”
女子遠遠就看到二人摟摟抱抱,又親眼瞧到不雅觀的畫面,柳葉眉挑起,嗓音散含怒火:“你是何人?”
大火燒起來了,安陽面無表情地低頭頓了頓,立時在九皇叔開口前,撺掇道:“王爺邀我過來游園子……王爺,您說是不是?”
說完不忘踢了踢九皇叔,後者氣得壓根癢,偏拿安陽無可奈何,眯起桃花眸子,“你喚錯人了,她不是王妃。”
不知怎地,□□味有些濃厚,安陽笑嘻嘻地看着二人瞪眼,拔腿就往跑,逮着一個下人,讓她引自己出府。
出了府門,回頭去看,九皇叔沒有追來,想必是被纏上了。
大口喘着粗氣,躺在青黛懷裏,忍不住笑道:“九皇叔真是濫情,府裏好多莺莺燕燕,長得跟天仙似的,依我看,她在府內開了青樓。”
想起方才女子的豬肝色,想必将她當作了即将入府的新人了,眼睛裏都蹦出了殺人的寒刃。
青黛替她順氣,一面道:“中州王閑散慣了,陛下每年都會賞賜些財物,都被她修園子了,遲遲不納王妃,想必也不想受人約束。”
安陽眯起眼睛,驀地想起九皇叔不着邊際的話,直起身子,言道:“青黛,陛下有青梅竹馬?”
青黛是宮中的人,來回傳話,宮外的事情,大多聽了一耳朵,至于青梅竹馬,朝堂上也沒人提起,不然早就将人拉出來‘示衆’,何苦留到今日。
她搖首:“沒有,不過小殿下有青梅竹馬,是否您聽錯了。”
陛下、殿下,一字之差,錯了也可理解。
安陽震驚,眯起的眼睛裏蹦出了生無可戀的情緒,“是誰?”
青黛很冷靜,縮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小殿下冷了臉色,才道:“霍統領啊,你二人一起長大的。”
原來是那厮……安陽忙不疊地搖着腦袋,那人應該心向着江北,青梅竹馬……指不定下次就把刀架她的脖子上。
這樣的人也算青梅竹馬……安陽不禁好奇,女帝的青梅竹馬是何模樣。
蘇合出自江北,是否就是九皇叔口中的‘青梅竹馬’。
兩人模樣,倒是般配。
安陽掀開簾子,看着正陽門口兩旁的侍衛,禁軍統領配女帝,好似也不錯的。不過既然有青梅竹馬,那她前些日子送過去的伶人就用不着了,應該早些撤回才好,以免誤了‘大事’。
自王府回宮後,她就去雲殿找秦執事,讓她将伶人秦若時發還教坊,只是去了才知秦執事出宮去了,她便在臺階下等了一個時辰,日暮西山,人還沒有回來,她才悻悻而回,待明日再過來解決此事。
金烏西沉,星辰漸漸灑在蒼穹之上。
女帝打發了六部尚書,偷得半刻閑散的時間,聽聞宮人來說,安公主今日在殿外等了許久才離去。
安公主與對于陛下的雲殿來說,就是一個稀客,自她醒來,來此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奕清歡想了想,還是等晚些時候過去,安陽過來必定有事,許是礙于朝臣在此,不敢進來罷了。
念着幾日未見,她準備沐浴換身衣裳,再去依水宮。
帝王寝宮之內,自備浴池,舊楚君王喜好溫泉水,便仿造了溫泉的式樣,挖掘建成,只是奕清歡不喜奢侈,鮮少用湯池。
獨辟的浴池與主殿隔開,氤氲的熱氣漫上了殿宇,熱心的宮人在水面上灑了些花瓣,香氣混雜熱水,漫入了浴池之內。
這裏比狹窄的木桶寬敞很多,肌膚泡入其中,緩解了周身的疲憊,奕清歡靠着池壁,揉着肩膀酸痛之處,深吸一口氣,舒适地阖上雙眸。
她與安陽之事,愈發複雜了。
原想着大周之事安定下來,就可以将自己的私事擺上桌面,撇清了本就不真實的母女關系,将她歸還上官府,名正言順,孰料安陽忘了前事,對她愈發抵觸。
日日念叨着封地,她知道,情傷一事,傷至內心,安陽嘴裏說不恨不怨,其實內心厭惡了自己。
深思亂想間,屏風後步來一人,腳步輕盈,奕清歡眯眼看了一眼,以為是宮人,也不曾出言阻止,再次阖上眼眸,覺得有必要與那個孩子将話說明。
碧池上的宮人走近後,看着女帝瀑布似的長發,熱氣氤氲,半露的光滑肌膚凝脂如玉,淅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住她急促的呼吸,白皙的背影讓她吞了吞咽喉。
水中若隐若現的春.色,讓人駐足不前。
歷來靈敏奕清歡,察覺到身後的異樣,驀地想回首,此時,一雙玉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奕清歡頓時吃驚,那雙手柔軟無骨,鼻尖散發着淡淡的清香,與腦海中的人大不相同。她未開言就死死捏住了那雙手,用力之大,讓來人無法掙紮,下一刻,手中猛地一甩,将人摔入了水中。
作者有話要說: 安陽:我只讓她司寝,沒有讓她gouyin,不背鍋。
下一章就是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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