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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愣住了, 癡傻地點頭, 心頭那塊地好似陡然見到陽光, 淡淡的陰影便消失不見了, 觸及奕清歡清和的目光,歪着腦袋, 蹙眉道:“這規矩不好是該廢除。”

墨黑如玉的烏瞳裏漫過些許釋然的神色,帶着些許平淡, 奕清歡曉得, 她是釋懷了, 想到些許趣事,彎了唇角:“你好像很在意這個啊。”

那些笑容帶着淡淡的縱容之意, 安陽陡然明白, 那日城樓下的事情,蘇合定然告訴她了,自己心頭一熱, 嘀咕道:“文帝為何不與你在一起?”

音落,女帝唇角的笑意凝結, 眸中漫上些許複雜幽深的神色, 嘆息道:“忌憚我罷, 況且他心中似有懿德皇後,見我又礙眼,自然不會想着與我歡好。”

月光透過綿密厚實的窗紙射入室內,安陽依舊歪着頭,細細品味這話其中的含義, 陛下與文帝大概是兩看相厭的地步,不過因着兵符一事,為臣者、為君者都不得随自己心事而為。

不過她又在想,倘若沒有漠北戰役、暴民奪城這些事,那陛下豈非一人在宮中孤苦終老,就算她如常人所想那般在文帝駕崩後登位,自己與別人歡好生子,陛下的命運約莫着與宮牆終老了。攻衆號:于此 圭寸 臧,打開橘裏橘氣的大門。

念此,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有些疼,她重重嘆了一口氣,盯着腳下的青磚也不說話了。

安陽許久不曾露出這番凝重的神色,讓奕清歡心中緊張,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耳朵,“怎麽了,何事不順心?”

她這般一問,安陽順勢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凝重的神色淡了幾分,道:“陛下,我方才在想,你養我是為了江北全族,若真的成功了,做了君主,你會如何,繼續在宮裏做太後嗎?”

這樣的問題很新鮮,讓奕清歡怔忪了下,旋即搖首:“我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或許真的會留下,江北不可再留我,天子之母,大概只能留在宮裏。”

安陽又問:“與紅牆黑瓦為伴?”

“大抵如此!”

說完便不再說話了,安陽忍不住偷偷去看她,她大好的年華好似都浪費在自己的身上了,雖說各取所需,但沒有奕清歡她也不可能平安長大,她的一生為自己所累。

奕清歡神色淡如水,并未有多大的起伏,安陽腦子裏想了很多,沒有想到陛下發火的樣子,大多都是溫柔的神色,再不濟也是現在這般眼神平淡。

春來秋往那次哭得撕心裂肺,好似也不符合她的性子,總之,陛下就該是溫柔的。

她眯着眼睛,似小狐貍般打探自己的獵物,惹得奕清歡側眸,她又點了點她的鼻尖,溫聲道:“小殿下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沒有壞主意。”安陽心虛地看向她處,耳根紅了紅,她捏着自己的衣袖,緊張道:“你可後悔?”

奕清歡的眼角微微一挑,“後悔?”

她的氣息很淡,帶着不解,與平常面對朝臣的溫和之色顯然不同,不過安陽覺得這個人好似很會裝,明明知道她的話意,她一撇嘴:“我回去了,陛下也該回宮了。”

少年的脾氣說來就來,可稱任性了。

奕清歡追着她走了幾步,在她跨出門檻前拉住她,急道:“我不後悔,無論是養育你還是一箭傷你,我都不後悔。”

“你不後悔便不後悔,你看月亮都那麽高了,陛下明日要早朝,該回宮了。”安陽靠在門板,扭頭看着別處,怏怏不悅,只是語氣很冷靜。

奕清歡見她真的不高興了,不願将來之不易的關系再弄得僵硬,不敢勉強去解釋,心中似被一只手扼住,疼得厲害,只好妥協道:“那我明日過來接你,晚上早些睡。

待人走過,亦是亥時了,安陽自己一個人回南苑,路上遇到疾步匆匆的侯爺,她悶悶不樂地行禮後,又一人往回走。

回去後,自己一人坐在臺階上,一面聽着夏蟬鳴叫,一面想着今夜之事。

聽了一會兒,侯爺來了,也不說話,直接坐在臺階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陛下入侯府,略過前門,直接從後門入,待我來迎她時,她又匆匆離去,你又将她拒之門外了?”

文博侯府上下待她極好,她的事上無一不妥帖,事事兼顧,安陽扭頭看着侯爺,“侯爺,您為何待我這般好,甚超過了哥哥。”

此話問到了侯爺心坎裏,眸色顫了顫,憶起安陽初次見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心中又是揪心,言道:“我與你母親感情甚好,膝下無女,陛下又将你托付與我,難道我不該上心嗎?你是女兒家,自然比不得你哥哥,難不成日日.逼你讀書才合你心意?”

安陽悄悄吐了吐舌頭,自己笑了一陣,言道:“我方才問陛下可曾後悔,她說無論是養育我還是傷我,都不曾後悔。”

文博侯看她,“所以你将陛下趕走了?”

安陽否認,“她是陛下,我怎敢趕她走,不過是勸她回宮,明日要上朝。”

少女容貌顏色極好,比起前兩年性子更加穩妥了,眉眼間更肖其母,文博侯對她這大膽的性子也是無奈,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明日休沐,百官免朝。”

安陽心中不免又是一陣心虛,奕清歡待她很好,她起初以為是愧疚心作祟,可近來發覺并不是如此,方才陛下興意滿滿而來,被她一激,指不定回去又會如何夜不能寐。

她竟不知自己心裏是何滋味,那夜奕清歡很守本分,若她趁勢的話,自己也怨怼不了她的。眼前晃過陛下婉轉風流的身影,她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忍着不再去想。

文博侯見她困在方才的情景裏出不來,便道:“阿年,倘若陛下方才說後悔了,你又如何想?”

後悔了……安陽細細想了須臾,皺起眉頭,滿是嫌棄道:“她必然是假話,那般的情況下她并未有錯,眼下再來出爾反爾,讓人更加惡心……”

話未說完,自己就下意識閉上嘴巴,呆愣地看着侯爺,喉嚨裏似堵住了雨天的泥土,讓她說不出話。

善解人意的文博侯輕輕一笑,不帶嘲諷,似有些欣慰,自己起身離開。

安陽心中有事,就不易入眠,想着不能讓陛下久候,就早早起來,用過早飯後在自己院子裏等着。

夏日的陽光出來得很早,透過枝頭在庭院裏灑下斑駁的光影,此時陽光并不灼熱,安陽在廊下等了很久,昏昏欲睡時,方聽到腳步聲,猛地驚醒,迷惘地看着女帝。

今日不用上朝,奕清歡又不忍讓安陽早起,便晚來半個時辰,可有人比她心急,早早就候着了,她走過去見她一身素色長袍,模樣俊秀,笑道:“你要騎馬還是坐車?”

她的笑容淺淺淡淡,容色溫柔,似是未受昨夜之事幹擾,安陽頓時覺得或許自己想多了,陛下未傷心,她想了會,言道:“坐車。”

奕清歡颔首,忙命人去安排。

清晨的街道上很多人,馬車走走停停,安陽有些困倦,也不想與陛下說話,自己一人靠在那裏打瞌睡,困得很了就睡得有些入迷,馬車猛地停下,她整個人差點甩了出去,若非陛下扶住她,腦門要磕傷了。

集市上都是人,無法駛快,宮裏的車夫不懂宮外的路,選的都是人多熱鬧的道。

安陽坐在微微搖晃的馬車裏,睜着眼睛發呆,目光恍惚,想睡又不敢睡,直到有一雙手伸過來,将她身子拉過去靠在自己懷裏,溫聲道:“還有一個時辰,你且安心睡會,到了我再喚你,不會讓你誤事。”

安陽困得厲害,聞到熟悉的香氣沒有掙紮,蜷曲着身子靠在女帝身上,随着馬車緩慢的速度進入夢鄉,沉沉地睡過去。

半夢半醒時,覺得有人指尖滑過自己的眉梢,力道很輕很輕,如同浮棉的力道,她不想去睜眼,便由着那人去撫摸。

奕清歡摟着迷糊的少女,不覺彎了唇角,在她的記憶裏,安陽若是有心事,睡覺也不會安靜,總會蜷曲着自己的身子,将自己的眉頭如醒時那般緊緊蹙着。

她凝視着少女,歲月沉浮,那個蹒跚走來的嬰孩還是長大了,她的眉目秀氣,長開了很多,比之從前陰沉的性子,多了些許灑脫之氣,心胸開闊很多,笑容也多了。

細細端詳了一路,待馬車停下後,她猶覺不夠,數步外中州王的馬車同樣停在那裏,她喚醒了安陽,替她整理好衣袍,摸了摸她的耳朵,“自己去吧,我不便出去,我在此處等你。”

車簾被一旁樹林裏傳來的風掀起,中州王隐約看到二人親密的動作,腳步一頓,終究未敢走過去。

少女下了馬車後,一蹦一跳地走過去,看着數日未見的九皇叔,咧嘴笑道:“九皇叔,你好像瘦了些。”

安墨白瞪她一眼,這個丫頭沒心沒肺,數日不見竟胖了些,下颚處長了些肉,頸間的肌膚如凝脂一般,光潔白皙,唇角微微勾起,總帶着笑意。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眸中眷念,伸手去掐安陽耳朵,被她躲過,她惱道:“小氣。”

安陽自己摸着耳朵,側眸道:“我非孩子,你不能總把我當孩子,用長輩的身份占我便宜。”

安墨白心中不平,“陛下摸你耳朵,怎不見你躲,我是你長輩,她難道不是嗎?”

“不一樣的。”安陽抿着唇角,明亮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安墨白扭頭看着馬車,口中卻道:“何處不一樣?”

馬車裏的奕清歡不知二人說些什麽,只是看到安陽躲避安墨白的動作,心中一暖,莫名有些高興,溫暖如沐春風。

作者有話要說:  無話可說,你們說吧,冒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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