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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辭在謝朝真家吃完午飯才走。

她給夏槐安發了條消息。

夏槐安回了個“捂耳”的表情包,沒多久,又說: “加油。”

時清辭還是迷茫,不知道從哪個方向用力,最後只能什麽都不去想。

不回憶過去,不期盼未來,只想着當下謝朝真願意跟她一起去旅游。

準備午休的時候,時清辭接到時衢打來的電話,關心她的起居生活,末了提到小貓小狗,說時清辭一點都沒良心,走了之後都沒挂念。

時清辭: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哪有閑工夫想別的她笑道: “反正您也把它們照顧得很好。”

時衢忽然問: “那你呢”

這個問題有些沒頭沒腦,可時清辭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暗示。撫了撫眉心,她佯裝沒懂,說: “我也挺好的。”

時衢嘆氣: “很多人來打探你的情況,說要給你介紹對象。”

時清辭: “男的女的啊”見時衢沒接腔,時清辭面色也不太好,她趕緊轉移話題,也不管時衢猜沒猜到,繼續說, “他們怎麽都這樣殷勤啊”

時衢: “關心你呗。”

時清辭可不需要這種煩人的關心,她說: “那些人應該記住一句話:吾日三省吾身,發財了沒升官了沒小孩考第一了沒。自家的三兩事都拎不清呢,還管到我頭上來了。”說到最後,語調中帶上濃濃的怨氣。

時衢也習慣她這态度,懶得再念叨她,跟她說: “我都幫你推拒了。”

時清辭笑嘻嘻的: “謝謝媽。”

時衢嚴肅說: “你別嬉皮笑臉的,人還是要找個歸宿的。”

時清辭壓低聲音: “您這是趕我走嗎”

時衢: “你亂講什麽”

時清辭難過道: “我不想變成家裏的客人。”

時衢說: “別岔開話題,你給我一個準信吧。”

時清辭: “……”見這法子行不通,她眼珠子一轉,說, “我要出去旅游了,興許這時候會讓我遇到命中注定的美人呢。”時清辭刻意用美人這個詞,想要暗示時衢,試探她的态度。

可時衢沒理會時清辭的後半句話,她敏銳地問: “跟誰”

時清辭低着頭: “不能一個人嗎”

“你少來。”時衢哪能不了解時清辭, “你要是明天就出發,我信你是一個人走。”

時清辭感慨一聲,只得老實交代: “高中同學。”

時衢又問: “哪個”

時清辭笑道: “媽,你以前可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就算我跟網友碰面,你都不會管。”

時衢: “你過年在家的這段時間一直看着手機笑呢,發消息,等消息,是同一個同學嗎同學會上碰到的”

時清辭: “是同一個。”

時衢: “你喜歡人家”

“當然啦。”時清辭竭力讓自己語調沒有異樣,她笑着說, “要是不喜歡的話,我怎麽會跟她交朋友,還一起出去玩呢”

時衢狐疑: “只是朋友”

“那不是。”她們的關系很難用兩個字定義,可能“前任”是最恰當的,畢竟這兩個字可以是愛,也能夠是恨。對面靜了片刻,時清辭忽然間有很多話想說,她拿着手機坐起身,開玩笑道, “是女朋友。”在時衢做出反應前,她又很快補充, “女性朋友。”

時清辭在心中數着時間。

果然,沒一會兒,時衢就氣得罵她: “時清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時清辭笑着岔開話題: “您該午休了。”等到挂斷了,她的笑容立馬收斂起,指尖按壓在眉心揉了揉。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可仔細一瞧,前方什麽都沒有。

那曾經緊緊糾纏着她的藤蔓又冒出來了,一邊揮舞着一邊齊聲念道: “算了吧。”

可時清辭不想就這麽算了。

距離約定的出發時間将近一旬。

或許是跟謝朝真聊天的次數多了,時清辭沒覺得時間難捱。

出發前夕,時清辭光收拾行李箱就磨蹭到大半夜,總怕自己遺漏什麽,給謝朝真添了麻煩。

直到謝朝真給她打了個語音電話。

“怎麽還不睡”

時清辭疲倦道: “收拾東西呢,怕漏了。”

謝朝真笑了一聲: “又不是去窮鄉僻壤,缺了什麽直接買不就行了”

時清辭以前也是這樣處置。

但現在多了顧慮。

謝朝真溫和安撫她: “不要緊張。”

時清辭下意識否認: “我沒有。”

謝朝真也沒拆臺,她道: “那……晚安”

時清辭輕聲說: “晚安。”

-

時清辭沒再繼續收拾,将行李箱拉鏈拉上,她洗了個澡後定下鬧鐘。

原本準備自己開車過去,可想到謝朝真還有事要忙,可能不太方便,就放棄這個念頭,準備到蚺城後再看情況租車。

心中想着事,時清辭醒得很早。睜眼時鬧鐘沒響,她靠坐在床頭醒醒神,後知後覺地浮現一股不真切感。

年後,她跟謝朝真的聯系逐漸變多,可碰面的次數其實還不夠。

現在一起去旅游,突然進入朝夕相處的階段。

她曾經期待的甜蜜旅行,被安置在這麽個尴尬的時間點。

不似朋友,也不是愛侶。

九點半的高鐵,約兩個小時車程。

時清辭的座位和謝朝真相連,車一動她就開始犯困。睡得晚,醒得早,她想保持一個最佳的狀态都很難,畢竟身體的困乏不由她的意志來控制。

她扭頭看謝朝真,睡眼惺忪。神智一點點被倦意侵蝕,歲月也變得迷離虛幻,将她扔到一個現實交錯的夢境裏。

“睡吧,到了我喊你。”謝朝真坐得端正,手裏拿着平板,正在看傩舞相關的資料。

時清辭遲鈍地點點頭,閉上眼睛。

謝朝真看了一會兒資料,又轉頭看時清辭。車廂裏有些嘈雜,那些令人煩惱的氣息如同浪潮逼來,像是形成一個包圍圈,将她們困在一方狹小的空間裏。謝朝真朝着時清辭傾了傾,她用視線無聲地勾勒時清辭的面容,和記憶中做對比。少了肆意張揚和靈動,多了疲倦和內斂——算不上美好。如果她少年時碰到是的這樣如死水的時清辭,她或許不會愛她。

但這是多年後的重逢。

她構建的回憶轟然倒塌,白月光的形象也變得支離破碎。

謝朝真輕輕嘆氣。

“怎麽了”時清辭在這時候睜眼,她捕捉到謝朝真眼中的情緒,可渾噩的情緒讓她以為在當年那輛開向春游地點的車上。她眯了眯眼,看見謝朝真眉間的愁緒,下意識伸向口袋中摸糖,可袋中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驟然從迷離中驚醒。

謝朝真輕聲說: “沒事。”頓了頓,她問, “繼續睡。”

時清辭撫了撫僵硬的脖子,在車上就算是只睡幾分鐘,渾身都會泛着一種被人痛打的不通暢感。她低聲說了句: “不了。”視線落在早已經熄滅的屏幕上片刻,又轉移到謝朝真的臉上。時清辭找了個話題: “傩舞的話,可能除夕那段時間去更熱鬧。每年那時候傩舞團都會去跳鬼。”

謝朝真說: “那時候還沒接到消息,也不一定能騰出時間。”

時清辭點頭,正準備繼續說話,謝朝真手機微微震動了。時清辭立馬噤聲不語,适時地收回視線。

謝朝真回了消息,看着時清辭解釋說: “是我媽。”可能是被瞿蘭帶的,謝昙也開始問她“旅途”。她毫不掩飾對時清辭的興趣,開始旁敲側擊。

時清辭問: “她知道你出門嗎”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她對謝昙的映象很大一部分來自謝朝真的描述。像是一套無情的枷鎖,她在無形中也升起幾分驚懼。謝昙知道她跟謝朝真曾經糾纏的事情嗎如果她知道了,會怎麽樣

“知道的。”謝朝真的話語打斷時清辭游離的思緒, “她知道我們一起去。”

時清辭心尖一顫,幹巴巴道: “是嗎”她想問謝昙這些年有沒有提到她,畢竟她是唯一一個被謝朝真帶回家的“朋友” ;她還想問謝昙會不會知道她們的事……可她理智拉扯着她,告訴着她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去觸摸舊傷疤。

“怎麽了”同樣的話輪到謝朝真來問她。

時清辭掩飾性地打了個呵欠,佯裝疲乏。

謝朝真說: “你昨晚應該早點睡。”

時清辭乖巧點頭: “今天一定。”頓了頓,又問, “到了之後你就要去秋口那邊嗎”

謝朝真: “不着急,先去辦入住。”她定的那家民宿入住時間在十二點後,不用等太晚。

時清辭眨眼,住處都是謝朝真張羅的。她想幫忙,可在定下地方後也沒什麽事兒用得上她。

謝朝真又很自然地說: “對了,我訂的是雙人間。蚺城這段時間是旅游旺季,空房比較少,你應該不介意吧”

時清辭: “……”她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啊了一聲,半晌才回神。她的心怦怦亂跳,可在看到謝朝真坦蕩赤誠的目光時,沸騰的血液又冷了下去。她控制着發顫的語調,盡可能平靜地回答: “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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