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遙望美人
遙望美人
“你怎麽對他有興趣?難道你好的是這口?口味真特別。”風與鶴故作感慨地調侃了一番,放下筷子,“關于素嚴,我這裏有一個旁人都不知道的消息,免.費送給你要不要?”
“不必。”霍池漠着臉撕下了一個鴨腿,大口地吃,心情不爽地啃完了一個鴨腿,又道,“難得你這麽大方,既然要免費送,我打聽別的事情怎麽樣?”
“沒有這樣算的,”天還是熱,風與鶴拿起旁邊備好的羽毛扇搖了搖,“不過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心情特別好了,就免費送你一個消息,問吧。”
霍池擦了擦手,垂着眼問:“譚羲是誰?”
風與鶴想了想:“沒聽說過,至少近些年江湖上沒這個姓名,怎麽突然打聽這麽一個人?”
霍池搖頭,不再問了。
風與鶴觀察着他的臉色,看出些別樣的東西來,他好奇心作祟:“今日我就大方到底,我讓人去給你查,不出一個月,必能打聽出些背景來歷,但你要先告訴我你跟這個人的始末。”
霍池放棄:“不用查了。”
沒什麽始末,只是他厚着臉皮喝了人家一壇酒而已。
本無緣分。
風與鶴:“我還偏要查。”
“……”
霍池不理他,又撕了一個鴨腿,吃着東西往樓下玉臺上瞧。
“說到高手榜,跟素嚴名氣實力不相上下的某個人最近出了事,此為付.費內容,你要不要聽?”風與鶴道。
“驚鴻踏野死了。”霍池不感興趣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收不到錢了,風與鶴心裏非常難受,只好叨叨別人的倒黴事來發洩,“這人不一定是死了,但是不死也得重傷,他膽子大過頭了,竟敢去摸老虎的胡須,跑到尚江搞事情,事情一出尚江五府都被驚動,江湖門派再如何了不得,也得在十萬黑甲軍面前粉身碎骨,聽說連皇帝都大發雷霆,踏野閣這回是沒有活路了。”
“嗯。”霍池依舊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
“哎,”風與鶴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也很膽大,什麽任務都敢接,我要給你提一個醒,浣飛煙的目标或許下到販夫走卒上到王侯将相,但有一個人你千萬不能惹。”
霍池回頭看他。
“尚江寧王。”
樂舞已停,追鶴樓一月一度的鑒寶會要開始了。
吃空了的幾個碟子撤了下去,風與鶴從侍女捧着的托盤裏抓了一把東西,随手撒在了桌面上,那都是些長約三寸的長形竹片,棱角磨的都很圓潤,竹片上有刻各種香花圖案,竹片大小都一樣,但是竹節不一,分為一節、兩節和三節。
風與鶴道:“這是追鶴樓才有的竹柄,冰玉臺上不見錢財這種俗物,每個人進到樓裏都要把銀錢換成竹柄,若有看中的東西,示以竹柄便可。”
說得那麽清新脫俗,霍池給他的那張銀票他揣在懷裏估計都還沒捂熱。
霍池吐槽:“裝模作樣。”
風與鶴:“此為風雅。”
霍池撿了一個竹柄晃了晃,不附庸他這風雅:“一個代表多少錢?”
風與鶴失笑:“看節數多少,你這個一節,值一百兩銀子。”
霍池點了點旁邊一個兩節的:“二百兩?”
“非也,”風與鶴搖頭,“那個一千兩。”
霍池看了眼另一個三節的:“這不會是……”
“你想的沒錯,那個最值錢,”風與鶴眼睛裏閃着算計的小亮光,“弄壞了可是要賠的哦。”
霍池把竹片丢給他,遠離了桌子。
“說起來這個風雅的小主意還是跟你們浣飛煙學的,殺人要刻以戮牌,從木牌到金牌不等,再以天幹給評估好的目标劃一個等級,”風與鶴排列着那些竹柄,閑閑道,“簡直把人命當成青菜蘿蔔,非常有趣。”
霍池并不覺得有趣,道:“你的膽子才真的大,連殺手的東西都要模仿。”
“這有什麽?我有你這個朋友,不怕浣飛煙尋我的麻煩。”風與鶴半真半假道,“再說了,在這世間武力和財力都不算稀罕,唯有依仗權.力才是上乘,有了權.力就什麽都有了,我說不定也能攀附上權.貴呢?”
霍池對這話不作評價,他猜風與鶴多半是在瞎扯,這人八面玲珑,可以應對任何達官顯貴,但不喜歡受束縛,他也明白若真要依仗攀附誰,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我還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平時都謹慎着,即便和浣飛煙有往來也不會吃了虧,跟你私.會敘舊更不會讓他們發現。”風與鶴給他抛了個媚.眼。
霍池轉開了臉,不接他的撩.騷。
冰玉臺下坐滿了人,二樓三樓的窗子也都敞開,衆多目光齊齊聚向玉臺,打量今晚第一件寶物的模樣。
追鶴樓的掌事說了一通場面話,把氣氛炒熱之後,終于揭開了寶物的面紗。
冰玉臺中心的紫檀木桌上放着一件精雕細琢的玉器。
衆人滿懷期待的目光忽地一滞。
“什麽東西?”霍池随口問。
“你當真不知道?”風與鶴道,“阿宴,你好是純.情……”
他正要熱情地跟霍池介紹一番,忽聽樓下一陣罵聲:“追鶴樓不做正經事!弄的都是什麽腌.臜東西?!實在污人眼球!”
周圍頓時議論紛紛,小聲讨論那玉器不堪入目。
霍池眯了一下眼睛。
那個不好招惹的大胡子。
“夷沆人?”風與鶴立即認了出來,諷笑道,“還不是個普通的夷沆人,竟然渡江過來了。”
霍池聽着他的話,隐約想到了什麽:“和一年前的戰事有關?”
“跟你講解講解,記賬上,回頭別忘了給我錢,”風與鶴扭着頭趴在窗臺上,跟他介紹道,“這人叫公孫雄,是赫連屏的大徒弟。”
當世五大劍客,也即是當今天下的五大頂尖高手——歸茫素印秋,北川鹿塵煙,皇城費評章,江野岑禁淵,夷沆赫連屏。
霍池自然知道。
“赫連屏在夷沆國中身居要職,四五年前夷沆兵犯大雍東境,赫連屏正是夷沆軍帥帳下的一名将軍,尚江那位老寧王就是被他打傷的,後來老寧王去世,換成小寧王統率黑甲軍,跟這赫連屏來回周旋了好幾回,赫連屏雖然武功卓世,但行軍打仗不是江湖鬥武,他最後輸了,夷沆軍被黑甲軍殺的片甲不留,他本人也差點被小寧王抹了腦袋,整的他很沒有面子,狠狠丢了威風,戰事結束一年多了都沒有再在江湖上露過面,我猜他是不好意思渡過會陵江,更沒有顏面越過尚江五府到中原武林來溜達的。”風與鶴道,“不過赫連屏跟素印秋、費評章這幾個人有點舊恩怨,門下弟子也時常要較量,眼見素嚴素淩仙這些歸茫一派的名氣是越來越大,赫連屏那老頭子肯定坐不住了,要叫他徒弟跑到大雍來挑事……但目前為止,他也就罵了罵我這兒賣的玉.勢,唉這是何必呢。”
“……”
“哎阿宴,你看看那公孫雄,高手榜上估摸是二十名以內,再不濟也能排個三十名,估測一下你能不能在他手上讨個幾招?”他總是這樣,說話想到哪是哪兒,正經與不正經切換自如。
“不能,”霍池淡淡道,“我只會些三腳貓功夫和殺人技,跟真正用劍的劍客是天壤之別。”
這話不是自謙,他自己就是這樣認為的,也無所謂要不要跟風與鶴提及的風雲人物去比較。
那我的鶴影都是草包呗?
“我突然發現你這小子特別沒意思,”風與鶴指了指他,“也就臉能看。”
那公孫雄估計為人比較保守,對大庭廣衆之下展示這種東西很看不下去,情緒異常激動,險些要拔劍,追鶴樓掌事好言安撫了一會兒才讓他平靜下來。
追鶴樓不會縱容他鬧事,風與鶴生怕有人毀壞他的東西,鶴影都在各個角落裏守着,而樓下就有不少江湖人士,歸茫山莊也在,不會就這麽看着一個夷沆人在大雍的地界上搞事……雖然公孫雄有異議的只是一根玉勢。
風與鶴并不擔心這種小騷亂,繼續道:“這人太沒見識,也不了解咱們大雍的風俗……阿宴,你瞧那玉.勢,雕得玲珑剔透的,形狀極好,飽.滿且長,乃是佳品,若用在房中,必可得銷.魂樂趣。”
霍池:“……”
他實在忍無可忍:“你成天腦子裏是不是就只有胯.下二兩事?!”
“我何其冤枉?”風與鶴道,“有人要買,才有的賣,這東西如今可流行了,尤其從雲毅侯得了皇帝的恩寵封侯以來,帝都興起男.風,五湖四海都要效仿,這個款式正是用在男子之間的。”
霍池覺得多看一眼眼睛就要瞎,他感覺自己還有點不正常,莫名揣摩起別人的心思……不知道對面的譚羲看到這種東西會是什麽表情。
風與鶴又要撩他:“你沒有試過,才不知道這些事的好玩之處,男人也沒什麽不好的……”他壓低了聲音,“做.起來會更盡興,別有醉人之趣,而且有些男子之美更勝女子,阿宴,你真不想試試嗎?我送你器物,陪你玩房.中.術怎麽樣?”
霍池不為所動:“你自己玩。”
可這混蛋說的“有些男子之美更勝女子”,放在以前他只會覺得是胡說八道,根本不相信,而現在……霍池又往斜對面掃了一眼。
譚羲根本沒有往冰玉臺上看,他正在喝茶,和那時在竹筏上一樣,周身霧蒙蒙的蘊着一層清遠疏離,像一處風景,不像真實存在的人,追鶴樓中的喧嚣根本摧折不了他的平靜淡然。
這個男人的确很美,卻又不止是美,他整個人的氣息都與衆不同。
霍池暗暗嗤笑自己……人都是好.色之徒,誰也不能免俗。
往常他雖只是個少年人,卻沒有少年的天真好奇或沖動血氣,從來不覺得風花雪月旖.旎情.愛有什麽可吸引他的地方,覺得煩,以往都是能離多遠是多遠,誰也不要來招惹他,沾染男.風更不可能,如今被風與鶴反複刺激,再看到譚羲,有些感覺忽然就微妙起來……風與鶴說起那些不正經的事,他總是控制不住地聯系到譚羲身上。
也沒有具體想象什麽情節,可心神總是亂跑,每一次都要去想如果是譚羲會怎麽樣。
真是荒唐,明明只是見過一面而已。
也極為無恥,這是對人家非常失禮的意.淫。
太不應該了,霍池想,這種種狀況都是源于他作為人的劣根性而已,只是“好.色”,他沒有見過如此驚豔的人才會一時恍神,跟風與鶴處處留情的狀态相比也沒好到哪裏去。
那玉.勢果然被人高價買走了,冰玉臺上又陸陸續續上了許多或珍稀或怪奇的寶物,亦有不少來客展示自己收藏的珍品換取金銀,追鶴竹柄來來往往,樓下因鑒寶易貨也生了幾個小波折。
霍池随意地看着,沒有一件是他想擁有的,他也對旁人的争執熱鬧沒有興趣,暗暗揣摩着自己的異常,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再把注意力轉到斜對面的那個房間。
但這樣就太無聊了。
自進追鶴樓,他覺得有意思的只有譚羲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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