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25
CHAPTER 25
事後聖賢人。
陳煜挑起搭在床畔的冰絲睡袍,随手這麽一系,從徐巍的懷抱裏抽出身。
動作太大,身下人難免察覺,迷迷糊糊裏睜開眼,屋外的雨适時停了。
陳煜将頭貼回到他胸膛處,隔着皮肉,聽他的心咚咚咚地跳。
徐巍也不拘謹,将他擁得更緊,似要将陳煜融進骨血裏,難分難離。
“徐老師,來。”
陳煜叼起煙,湊到他鼻前,徐巍為他打火。他吸了一口,淺嘗辄止,将剩下的大半截煙管放進徐巍嘴裏。
徐巍騰出手來夾煙,抿了兩口,朝陳煜吹了口氣。
煙霧袅繞裏,面孔如夢似幻,眼前一切太過安逸,使他們彼此都有些辨不清虛實。
徐巍說: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我知你對我,不過是為了排戲,但卻甘之如饴,做你的俘虜。”
“你才不是俘虜,”陳煜伸出兩根手指,抵住他的唇,氣若幽魂, “你是許仙。是我一個人的許仙。”
“待夠三月後一定要走嗎”徐巍抱住他的肩,将頭埋進他懷裏,如忠犬般狂嗅, “再待久一點……好不好”
陳煜盯着香煙末梢那一撮兒快要燃盡的灰,神色迷惘, “再說。”
“我不要再說。”徐巍輕咬住他肩上的一塊肉,語氣黏連, “我要一定,肯定,以及确定。”
“那你沒有考慮過去北京”陳煜拿過他手上的煙,替他将煙蒂摁滅在了煙灰缸裏, “或是上海,杭州,荊川,總之離開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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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巍不由皺眉, “那你呢有沒有想過留在雲深。其實要我說,大城市未必有這裏安逸。我的一切都在這兒,從生下來,到現在。除了出去念書的那幾年,我的一切都離不開雲深。這是生我孕我的土地,我不能離開,也不想離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陳煜捋着徐巍頭上的碎發,心緒游離, “往後再說。”
兩人卿卿我我磨了半小時出屋,雲深過秋入冬,連春的氣息還沒聞到,就直接越入了夏季。四月底杏花一落,芳菲散盡,離端午就不遠了。
陳煜一連數日去排練室路上都能看見沿街鎮民在灌。腸,苗寨人年前備下的豬蹄膀,經過數月煙熏風釀,細剁成末,制作成一串串腸,挂在吊腳竹樓的晾臺架上,惹人垂涎。
快要抵達排練廳時,陳煜遠遠聞見一陣輕歌曼語。他推開門去,只見靳青擁着閻正奇跟一群鄉鎮導說着笑,痊愈的周琳娜站在化妝鏡前,桌上堆滿了各種農家特産。
靳青歡喜道: “煜哥,你快來看,鎮長又派人搜羅了好些個吃的,提前幫我們過端午呢!”
他手上是一包才拆開的栗子酥,陳煜在山裏見徐巍吃過,怪饞人的。
“閻老師,”陳煜沖閻正奇點頭,略心虛地提了提衣領,試圖掩去後脖頸處某人落下的莓紅,扭頭又對鏡子前的女人說: “琳娜姐。”
“阿煜。”周琳娜莞爾笑笑,轉過身來,将那張畫了一半妝容的臉呈在陳煜眼前,柔聲道: “都怪我,一來雲深就生了病,拖累了大家的排練進度,怎麽兩個月不見,你似乎瘦了”
“該怪我才對。”陳煜上前,如姐妹般拉起她的手,縱情撒歡兒道: “要不是閻老師說你需要靜養,不宜使人打擾,我早就想去看你了。”
旁邊的靳青說: “好了好了,既琳娜姐已經痊愈了,那我們就有自己的許仙了,你不知道,之前你不在,我們讓那個……。”
“靳青,”陳煜剜去一抹稍帶淩厲的目光,搖搖頭, “臺詞都背完了”
“好嘛……”靳青挨了堵,悻悻打住嘴邊的話,往嘴裏扔了塊栗子糕,默默走開了。
陳煜滿足一笑,正要繼續同周琳娜寒暄,卻又聽閻正奇說: “琳娜還不知道他是誰吧就是那天我們來的時候,替我們拎行李的那個,那個小秘書……”
“什麽拎行李”陳煜不懂,他從來不知閻正奇他們跟徐巍還有這樣一段插曲。
周琳娜接過話茬, “哦,你說他,我就說嘛,這好山好水的就是能養人。你看當地這小夥子,各個豐神俊朗,眉清目秀,那天我還誇了他一句長得帥來着,他還臉紅了。”
閻正奇含笑不語。
陳煜見狀忙道: “啊,你們說他啊,是啊……我第一回見着……見着他,也誇他好看來着。”
“誇就誇嘛,怎麽你一提到他臉這麽紅”周琳娜推了陳煜一把,哈哈哈笑得大聲,逼得陳煜臉更紅了。
“哪有,是這屋子太悶了,可把我悶壞了。”
陳煜強顏歡笑,斜眼探向閻正奇,見他別過頭去,只留給自己一個背景,便不再出聲了。
“修行千年的白蛇按照觀世音的旨意,來到金山寺門前,叩求法海大師指點。已入空門的法海向白蛇提出一個要求,他要白蛇助他修行,一旦修行期滿,他必告知白蛇有關許仙的一切。一心想要找到許仙一探究竟的白素貞當即應允,卻渾然不知,法海所要與他一道修煉的,是密宗歡喜禪……”
“什麽是歡喜禪”陳煜捏着劇本,看向圓桌前的閻正奇,另一只把着中性筆的手不停在打轉。
其餘人跟着一臉疑問。
“歡喜禪源自藏傳佛教中的歡喜佛,大多由一樽男佛與女佛交合而成。男佛戴金玉法王冠,面目猙獰,揚臂屈坐如簸形,以示菩提教化。女佛握元寶,經文,面目慈悲,也做“佛母”,以示融彙迦南。”
閻正奇将檢索出的Google頁分享到了微信小群裏,陳煜掏出手機,粗略瞄了幾眼,心中已有大概。
“所以,法海要白素貞修歡喜禪,其實是讓白素貞勾引他”陳煜拿筆重點标記着紙頁上的相關詞句,鼻尖金絲框後的眼,睿智深藏。
閻正奇一本正經, “沒錯。”
“那誰來演法海”陳煜環視了一圈在座衆人,最後目光不出所料落回到閻正奇身上。
“本來是定了別人,但那邊經紀公司出了點岔子,琳娜也在接觸她以前劇院的同僚,暫時的話……”閻正奇喝了口水,清了清嗓,欣然點頭道: “由我暫代法海一角。”
“我沒問題。”陳煜應得爽快,準确來說,是他早有準備。其實是誰他都不意外,只要別動他的“許仙”,其他愛怎樣怎樣。
“你們呢”閻正奇望向在做其他人, “關于這場戲,還有什麽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靳青如實答。
周琳娜默許。
“我也沒有了。”阿輝乖乖揣着劇本,他本就是個臨時拉來打醬油的,來雲深的首要目的,就是照顧好陳煜,戲方面的事他插不上嘴。
“那好,既然大家都沒什麽意見,我們就按這個來排。”
閻正奇合上電腦,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
“因為只是暫定的緣故,我就不化妝換衣服了,法海的詞我來幫你們對,但是一些舞臺調度上的事,阿煜你……”
“我懂你意思。”陳煜坐回到自己的化妝鏡前,一點一點卸下自己身上現代裝扮。
金絲眼鏡,電子表, AIR PODS……到最後,渾身素淨得像是剛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煜哥你的皮膚是真好。”阿輝領着化妝師嘻嘻上前,趁着打底的幾分鐘功夫,與他閑聊: “怎麽我一進山,鼻子就瘋狂起皮……”
“阿輝,”陳煜忽然叫住他,擡頭示意他往旁邊桌上去, “那個遮瑕…。。能拿給我一下嗎”
“煜哥皮膚這麽好,還要遮瑕幹嘛”
阿輝嘴上說着,身體卻還是下意識走了過去,将遮瑕拿給了陳煜。
只見他并沒有經過化妝師的手,而是自己擠了四五泵,分別點塗在脖子四周那些“紅點點”上。
阿輝心直口快道: “煜哥脖子是怎麽了”
陳煜不禁一笑,停住塗抹遮瑕的手, “你說怎麽了總之以後你也會長的。”
“我也會長……。”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還沒反應過來,還真以為陳煜脖子上的紅點是某種症候,吓得他趕忙捂住脖子。
“那有救嗎”他問。
陳煜邊塗邊笑: “沒得救了,我這樣就算病入膏肓了。”
……。
“呦,擱這兒潇灑吶。”
徐巍才在面館坐下,豬肚面還沒送上來,就見豹哥鬧哄哄地披着蓑衣沖了進來。
“老板,一樣的來一碗,加醋加辣,酸菜多放!”
豹哥将沾了雨的蓑衣蓑帽一旁的石臺子上,後廚與前廳僅一簾之隔,蒸汽茫茫的熱霧熏得他後背發癢。
徐巍挺直了背坐在長凳上,目光正對路邊一群正在戲水的苗家男女。豹哥瞅了幾眼,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逗弄道: “咋了,春天才過,你又思。春了”
“你瞎說啥呢。”徐巍忙撇開眼,給他沏茶, “趕緊喝,這麽好的茶都堵不住你這臭嘴。”
“是是是,我這嘴是臭的,只有你那個陳老師的嘴是香的。”豹哥嘎嘎嘎浪笑一片,幸而面館裏的食客并不多,且大部分人都瞧着面生,避免熟人尴尬。
見徐巍低頭不回,豹哥又說: “今早我全都看見了,你從他家裏出來的,褲腰帶都顧不上系,昨天晚上……”
“嗯,昨晚我們一起過夜了。”徐巍倒是風雲不驚,連眼皮子都不帶挑一下, “怎麽,你嫉妒了”
“這哪兒跟哪兒,要嫉妒也輪不到我啊。”豹哥大腿一拍,壓低聲音道: “該嫉妒的,怕是你那個王家小妹妹吧哈哈哈哈……”
“她……”徐巍不以為然,專心喝茶, “我會跟她講清楚的。”
“看樣子你是要跟那老師來真的”豹哥略微擺正了臉。
“不然呢”徐巍抿了口茶,莫名感慨: “誰讓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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