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CHAPTER46

CHAPTER 46

樓外雨還在下,陳煜頂着挎包,一路飛跑進單元樓,心有餘悸地瞅了眼身後。

好在那個男人并未糾纏自己,才一會兒功夫,不知消失在了哪裏。

陳煜沒有多想,迅速摁下電梯,一鼓作氣地沖進了位于十二樓的家宅。

這雨也未免太大了……

陳煜又掏出手機,瞄了眼時間,晚上二十三點過九分,這個時間,某人應該已睡下了。

他攬過玄關處的紙巾擦了擦襯衫上的水,客廳只設一盞燈,卻足夠照明用。

陳煜一屁股陷進沙發軟墊裏,回想起回家路上那忽隐忽現的白衣男人,頭痛欲裂,眼前一些也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

陳煜是被雨聲吵醒的,窗簾後鑽進一縷光,照得他并不舒服。

他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橫在沙發上,原本堆在懷裏的靠枕滾到了地上,陳煜也懶得去管,任那道光在自己臉上晃來晃去。

終于,在“僵持”了十多分鐘後,他挺身而起,探過身子将窗簾徹底拉上。

等陳煜再回到沙發上時,卻睡不着了,想了幾分鐘後,他摸出手機,翻出一張跟徐巍的照片。

那是上次回雲深時,趁他睡着不注意時,陳煜偷偷拍的。

男人面色安詳,閉着眼,長睫毛如黑蒲扇般濃密。自己依偎在他懷裏,姿态親昵,這也是他這些天來在荊川唯一的念想。

陳煜越看越熱,情不自禁地在沙發上扭來扭去,仿佛一條面臨蛻皮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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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毯與他的四肢渾攪在一起,牢牢束縛住他的身體,将他包裹成粗壯的蠶。

這種狀态持續了十多分鐘,陳煜累了,趴倒在沙發上,抓過抱枕,由得冷汗将睡衣黏在背骨上,他正在猶豫要不要起身,手機适時響了。

來電顯示是“徐”,這是陳煜給他的備注。

兩人互留電話是幾個月前的事,但是卻很少打,以至于陳煜看到來電時,還愣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通訊錄裏還有這麽一位“徐”。

樓下有人在叫, “陳煜”, “陳煜”不止。

陳煜心中一凜,摁通手機走到窗邊,撥開簾子,眺向樓下。

“是我。”徐巍站在草坪邊沖上頭招手, “是我,徐巍。”

他沒打傘,就這麽傻乎乎站在雨裏,任綿綿雨絲飄在頭上,渾然不覺春寒料峭,荊川的晨檢溫度不輸寒冬臘月。

“怎麽不說話”徐巍的語氣聽着明顯要比陳煜要興奮,沒等陳煜發問,他便迫不及待地說: “我跟靳青擅作主張地要你的家庭住址,希望沒打擾你。”

多日不見,兩人的首次通話略顯生疏客套, “希望沒打擾你”這樣的話他從前從不會講,小別數日之後,他對陳煜反倒見外起來。

若幹分鐘後,陳煜撐傘出現在樓下。似乎并沒有意料中的驚喜,徐巍仿佛也意識到,自己來的并不是時候。

“冷嗎”陳煜遞給他一把傘,他自己一把。兩人各撐一把傘。

徐巍眼神裏的光忽而暗了,愣愣地接過那把傘,與他一前一後進了單元樓。

往日裏見陳煜,在雲深總歸透着一股外鄉人氣質,穿着打扮也古意盎然,要麽就是在臺上,雲鬓步搖,錦衣華服,終究不夠日常。

現下裏再看,要随意許多。下樓時匆忙,他沒做任何裝扮,像剛從床上爬起來似的,身上穿這樣一件松松垮垮的米白色家居服,肩上只披着一件墨綠披肩,任性慵懶,好似離自己這個鄉野俗夫更近了幾分。

“怎麽一聲招呼都不打,說來就來了”

進了屋,陳煜給他找鞋,徐巍向內探了一眼,精裝平層,背靠環城江,進小區時他有意留意着,連門口保安的制服都是特別定制款。

“我……”

徐巍彎腰去解鞋帶子,路上踩了泥,進門時沒注意,白瓷磚上沾了黃點子,怪惹眼的。

他忙扯下袖子,就要去擦。

陳煜忙勸住他,說有保潔定期處理,徐巍這才誠惶誠恐地坐到了沙發上,一臉尴尬地笑着。

倒完水,兩人彼此抱着一杯白開水,相顧無言。

繃了十多秒,陳煜沒話找話說: “看電視嗎”

徐巍“啊”一聲,呆了幾秒,連連道: “好啊好啊。”

陳煜開了電視,沉悶無趣的時政新聞,他自己工作忙,很少用到電視,更別說這些晦澀難懂的涉政時聞,陳煜聽它比聽天書還要煎熬。

徐巍一個勁兒喝水,假裝饒有趣味地看着新聞節目,實則眼睛一直在陳煜身上打轉。

屋裏除了電視聲,一切都安靜極了,兩人皆有些度秒如年。

“你餓了嗎……”

又過了許久,陳煜像是突然找到了話題,拍拍大腿說: “我家不開火,你餓的話,我們可以點外賣,或者出去吃。”

徐巍說, “不用,我來時啃了幾個玉米,還不餓。”

陳煜舉着手機,眉也不擡, “那我就點自己的咯。”

“好啊。”徐巍澀澀點頭,粗糙的大手不停摩擦着膝蓋處的布料,指尖微顫。

屋外的雨越來越大。

本來半小時不到的外賣路程,硬生生等了快一個小時。

陳煜不大有胃口,就随便點了碗海鮮粥,配白蘿蔔條。

送達時餐已有些冷了,陳煜又放進微波爐裏熱了一會兒,徐巍還在沙發上坐着,脊背挺得筆直,似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一般,一刻也不敢松懈。

陳煜坐在他背後的餐桌上,一邊刷着微博,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喂着粥。

好像也沒那麽難熬。

陳煜悟出幾分細水長流的溫馨。

“我聽靳老師說,你們首演很成功,我看網上好多新聞都在誇你,我……”徐巍不大好意思地轉過頭來,強顏作笑道: “我還是第一次跟明星近距離接觸呢。”

“什麽明星,我可不是。”陳煜半嗔半笑地看了他一眼,喂進一口軟粥,輕輕地抿着粥裏的蝦米, “客房還空着,等會我給你收拾一下,只是家裏沒有多出來的被子枕頭,等雨停了,一起采買一下便是。”

“不用……我可以睡附近酒店。”徐巍見陳煜這般客氣,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臉無助地看着他說: “不打擾您……”

“待多久呢”陳煜又把頭低下去,心不在焉地攪拌着粥。

徐巍撓頭道: “就請了一周的假。”

“一周酒店也不便宜吧。”陳煜放下勺子筷子,想了想,道: “你不知道這是私墅住宅區,附近消費很高嗎”

“是嗎……”徐巍後知後覺,心中越發沒底, “那……那我就住遠一些……”

“聽我的。”陳煜無意再于他在住宿問題上拉扯,重新拿起勺子,又拿了小碗,勻一點兒到小碗裏,示意徐巍來吃。

“你一路過來,客車轉動車,又再打的,估計也要六七個小時吧幾根玉米吃得飽”

陳煜擡頭看了他一眼,徐巍聞罷,也不逞強了,乖乖坐上餐桌,像只巨型鴕鳥一樣,縮着脖子,一臉無辜。

“過來。”陳煜說。

“啥”徐巍半知不解。

“我讓你過來,近一點。”

陳煜複又重申,笨死了,他在心裏埋怨,還是和在雲深一樣地笨,絲毫不會主動。

徐巍無比聽話地往陳煜跟前湊了湊,還以為他要有什麽話同自己講。

不想陳煜微微上前,狠狠啄了自己右臉頰一口,這一口,硬生生将徐巍的臉給親紅了。

三十歲男人的臉紅,勝過無數道日暮與晚霞。

“你傻笑什麽”陳煜沒好氣地端起碗,将碗底最後一點兒粥一飲而盡。

徐巍吭吭哧哧地說: “我……我……。”

結巴的老毛病又犯了。

許仙之于白素貞,從來就占不得上風。

“哎呀你又流汗了。”

陳煜忙抽了張紙,婷婷袅袅上前,替他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到這裏,兩人才依稀找回了些往日的溫存蜜意,像一叢原本快要撲滅的焰火,重又掉進一丁兒星沫子,立刻又要熊熊燃燒。

“你看看你,幾天不見,人也瘦了,下巴都尖了。”

陳煜軟塌塌地陷進他懷裏,白素貞,他想,他理應如此。

徐巍将兩只手将他環住,有了接觸,心裏的隔閡也一點一滴融去。

他感受着陳煜真真切切的體溫和呼吸,這一刻,他才有一種真正“愛上”的感覺。

他入了戲,徐巍想,哪怕《白蛇》的主角裏從來沒有一個叫徐巍的人,但他之于《白蛇》,如影相随。

陳煜悻悻然道: “你一聲不吭跑過來,是怎麽了”

“沒怎麽。”徐巍順着他的話說,兩人纏在一起,此時此刻說句話都覺得像是浪費時間,他們還有許多是要做。

“想我”陳煜不懷好意地往他身上蹭,仿佛即刻就要化蛇而去,盤在他的脖子上, “還是……。想白素貞”

“那當然是想你。”徐巍學乖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縱然他與陳煜還沒有“新婚”,但至少見過別人結婚,他想,他是比那些嬿婉同心的才子佳人們要幸福的。

“我不信,不信你只是想我。”陳煜刮了下他的鼻子,與他胸膛緊貼着胸膛,纖纖玉指勾上他的褲帶, “昨天我睡了沙發,似乎并不大舒服……”

“我在路上也睡得并不好。”徐巍一臉玩味。

“那……”陳煜欲拒還迎。

“那……”徐巍橫手将人抱起,走了兩步,又問, “卧室在哪兒”

“那邊。”陳煜指了指旁邊屋,将臉埋進徐巍的衛衣拉鏈裏,耳根通紅。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他忍不住哼起了歌, “別問是劫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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