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绮夢
出雲國京都郊外一清雅小宅,月色照在土坡上,花影笑眯眯地摘了一把薄荷葉,從牆角繞到了屋前。盛夏的夜裏,漫天繁星,星空上沒有半塊雲朵,月色灑下來,便是這郊外現成的明燈。
賈惜臣在屋內作畫,畫中美人在溪邊梳頭,以花為貌,以月為神,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正是他最初所見的花影。
吱呀一聲,花影蹦蹦跳跳推門進來,歡喜道:“惜臣哥哥,你看,這薄荷好嫩呀,我明天拿它給你烹花茶,好不好呀?”
賈惜臣側着頭笑道,“好啊,影兒烹的茶定是最清甜的。”說着從水盆裏擰了帕子,給花影擦臉,花影有點不好意思的接過來自己擦。
自從兩人花海定情捅破了那層紙窗戶以後,關系就親近了很多,賈惜臣對她也是百般的寵溺。不過兩人發乎情止乎禮,賈惜臣打定主意一定要明媒正娶,拜天地成親以後再行夫妻之禮。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他們二人甜蜜相處已有月餘,他也差不多該回家一趟了。
“影兒,我有話想對你說。”賈惜臣溫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認真道:“一輩子太長,我一人不知該如何才能得過得完,你可願餘生與我相伴?”
花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一天還是來了。她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和賈惜臣一生相伴,但是賈惜臣的身世一直是壓在她心裏的一塊石頭。
在溫家呆的這些時日,她見過不少世家公子的聯婚之事,也隐約明白在這亂世之中,人人自危,越是顯赫的家族就越是在這個時候會通過聯姻來鞏固地位,出身貴家的弟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婚姻更是無法自己做主...
想到這些,花影有些悶悶不樂,但是又明白遲早是要把話說開的。她輕聲道:“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你家裏人可會讓你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賈惜臣拉過花影,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下巴靠着她的肩膀,臉頰貼她的發,有些難過道:“原是可以的,我本只是個不成器的浪蕩王爺,心裏所求也只是潇灑平庸一世,家中一切都有大哥撐着。”他輕輕在花影發間吻了吻,聲音哽咽:“只是數月前,我太子哥哥...亡故。眼下,祖宗基業怕要由我來挑大梁了...”
賈惜臣從小天資卓越,文武修煉皆是族中楷模,但是卻天性純良,不喜争鬥。
若是在太平盛世,他這般性子定是個端方雅正、為人贊頌的名士君子;奈何生在亂世,不願因功名殺人就代表着軟弱無用;倘若實力卓越,卻不去戰場上殺敵建功,實乃不孝之舉。
因此自他懂事以後,便吊兒郎當再不修玄門仙法,只醉心詩詞歌賦,修煉外家武道,一心做個平庸的富貴閑人。
雖生在皇室,但是他們兄弟感情卻極好。他大哥從小便極為寵他,只他志不在此,便自己加倍努力修煉,只為更好的讓自己這個任性二弟可以做個文人,安度此生,但凡是他不願做的事,大哥全都會替他周全了。
每每父王以及朝臣向他發難,也都是被大哥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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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惜臣曾經以為天塌下來,也有大哥替他頂着,卻不想大哥最後會因為外出尋他,而被人暗殺在了烏雍國境內...
賈惜臣穩了穩心神,堅定道:“你放心,我定會說服我父王,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花影猶如五雷轟頂,瞬間瞪大了眼睛,身體僵硬,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王爺...太子...父王...你是說,你出身出雲國皇室...”她已經把他的出身想得極為尊貴了,但是終歸還是比她想象中更加尊貴。
他太子哥哥亡故,也就是說他是繼太子。雖說現在兵荒馬亂,國家指不定哪天就亡了,但哪怕就是亡了國,皇室也還是皇室,這皇帝的兒媳婦哪是那麽好做的?花影暗自苦笑。
“對不起,影兒。我不是有意瞞你,一開始我覺得一個閑散王爺,無甚好說的。兄長身隕後,茲事體大,事情繁雜,我又無從開口。對不起...我...不該瞞你...”
花影瞧着賈惜臣愧疚的模樣,十分心疼,她雖然明白門第重要,但終歸是內心深處并未有多麽重視。
再加上她行事一向憑自己內心喜好,也并不在乎什麽名分名節,忙安慰道:“沒事沒事,大不了就不成親。我就一直住在這,我那麽厲害也不怕別人來找我麻煩,你沒事長來看看我便好。”
聞言,賈惜臣将花影抱得更緊了,似乎用力得要把對方都揉進懷裏一般。他怎麽可能這樣委屈她...
賈惜臣在這點上非常了解花影,其他女子可能會因為他的身份欣喜若狂,但是她這樣驕傲不羁,卻是絕不會貪圖他出身富貴,反而可能會嫌棄規矩繁多。
男子一個橫抱,将花影抱起放在榻上,少女呆呆地擡頭望他,低頭吻住那張誘惑了他好久的小嘴,兩人滾做一團,但終于還是沒有跨越最後的雷池...
出雲皇宮內,賈惜臣跪在殿前,汗水一滴滴落在白石地板上,兩旁站滿了侍衛和使女,掌罰的男官手持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他背後。
“父王,母後,你們罰孩兒消氣不要緊。但是孩兒無錯!這世間唯有影兒一人入得我心間!我們已經定下終身,除了她這輩子誰都不要!”
殿內寂靜無聲,裏面的人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賈惜臣今早留了花影在城郊小宅,獨自一人回到宮內同父母坦白。二老果然勃然大怒,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罰他跪在殿前思過。
原本他如今貴為繼太子,就算要罰也是應該在密室內偷偷處罰。可是出雲帝君說這逆子敢私定終身,定是不要臉面了,既然他自己都不要臉,他們又何苦替他兜着。
驕陽灼灼,曬得地面上騰起陣陣熱氣,賈惜臣挨完了打仍然被罰跪在此處。忽然一陣陰涼襲來,擡頭居然看見花影撐着傘站在身後,她臉上挂着笑,眼裏滿是心疼。
“影兒,你...怎麽來了?你是怎麽進來的。”賈惜臣失聲道,她怎麽能來,現在這種情況她來到這裏不知要聽多少難聽話,受多大的侮辱。
花影揚了揚手中的金腰帶,是了,她早上得知賈惜臣要回宮,便知他是要回家坦白。于是賈惜臣前腳剛走,後腳她就取了他的金腰帶作為信物到宮門口讓侍衛帶自己進來。
她怎麽可能讓他獨自面對。
大殿之上,出雲帝君和帝後一派威嚴,賈惜臣和花影低頭恭敬并立。
帝君端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帝後立于一旁居高臨下道:“花影是嗎,敢問你是哪家貴女?”
花影道:“否。”
“那又或者是哪派仙子啊?
“小女子,山野村姑一名。”
帝後輕蔑道:“那你自認為你配得上我兒嗎?”
花影聽出她口氣裏的輕蔑,不卑不亢道:“惜臣哥哥說他喜歡我,只要他喜歡我,我們就是般配的。”
帝後聽到這番狂妄之言,不怒反笑:“好好好!你說你們相配,我兒貴為一國太子,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如今戰事告急,江山不穩,你可能為我兒分憂?”
“何為分憂?”
“我兒未修玄道,但我看你卻是個修道之人,你可能替他上前線穩固這江山?”
“小女子善筝,只是一名樂修。國家戰事……無法替他分憂。”她答應過不情兄,決不和他為敵。
賈惜臣雖沒聽花影提過她和溫家約定,但他知道花影原本是在烏雍國替溫家做事,此番辭行,怕是立下了什麽不戰之約,他的影兒方才能脫身。
帝後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呵,原來是個彈琴唱曲兒的。以為憑着一張漂亮臉蛋就可以一步登天?”
“母後!....”賈惜臣聽到母親出此羞辱之言,想要分辨,結果出雲帝君大手一揮,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就連動也動不了,是定行術!
他眼眶泛紅,眼見心上人被自己母親輕辱,自己卻連替她分辨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時間心如刀絞。
花影仍然低着頭,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夭夭不敢。”
帝後見她這般油鹽不進,自己倒先動了真怒,“像你這樣一無家世,二無才能的女子。居然也妄想做太子妃,做個小妾都是擡舉你了。”
“夭夭并不在意名分,只想和惜臣哥哥相守一生。”反正他也不會有別人。
帝後從未見過這般厚臉皮的女子,被自己如此痛罵羞辱,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怒道:“賈惜臣,你看看你找的這是個什麽女人。為了攀龍附鳳,毫無骨氣,不知廉恥,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點。”
花影心想:你這話說對了一半,我确實是毫無骨氣,但卻不是為了攀什麽龍附什麽鳳,沒臉沒皮,只為他一人而已。
帝後數落她許久,但無論說什麽,她都是一派古井無波,任打任罵的恭敬順從樣子,讓人挑不出一點錯,最終帝後罵累了,只得放她出宮,賈惜臣則回密室繼續受罰關禁閉。
接下來花影每日都早早來到皇宮向賈惜臣求情,聆聽帝後花樣痛罵,她表面一派恭敬,情深懇切,但實際上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任憑帝後說什麽,她都是态度良好,堅決不改。
七日後,賈惜臣領罰完畢,一刻也不停的朝花影的住所趕去。本以為她受此大辱,雖在人前不落禮數,但私底下不知道怎麽難過呢。
結果等他推門進來,看到花影正左手抱着一壇糯米酒,右手舉着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油光,眉開眼笑。
賈惜臣:“......”
花影見他進來,立馬丢了吃食,撲過來吧唧親了他一臉油,撒嬌道:“惜臣哥哥,影兒好想你。你快瞧瞧我被你母後罵瘦了沒?”
賈惜臣取出帕子,替她擦去嘴邊的油漬,溫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賈惜臣雖被罰了禁閉,但是也并未受什麽傷,只是受了一些相思之苦。
眼下瞧見花影還是這樣沒心沒肺,率真可愛,完全沒有把他母後說的那些誅心之話放在心上,反而是他還擔心她因此神傷,賈惜臣不禁覺得自己真是個大俗人,可笑自己家人居然還覺得她配不上自己,明明是他配不上她才對。
兩人坐下傾訴了一番相思之情後,賈惜臣鄭重道:“影兒,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你再給我半年時間,在這半年我會留意旁支堂兄弟裏可有賢良寬厚的君主之才。若是半年後,我父母再不應允,我便布置讓那人繼承太子之位,我們...遠走高飛吧。”
花影輕聲道:“好。”
“影兒,我們這一走,以後就是亡命天涯,你可願?”
“願。”花影不敢多說一個字,只堪堪從喉嚨擠出兩個音節,她怕她多說一個字,就會哭出來。
她從未想過惜臣哥哥,會為了她動這抛家棄國的念頭。
心間隐隐作痛,這世間短短幾句話就能讓她動心,讓她痛心的,也就唯他一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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