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誅心
三個月過去了,“影兒,你看這是什麽?”賈惜臣從乾坤袖裏掏出一長型錦盒,輕放在桌上,“快打開看看,這是我費了好大勁,才求兄長恩師聖繡君幫忙打造的。”
花影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柄冷氣森森的長刀,刀刃口凝結着一點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動,更增加了鋒利的涼意。這無疑是把品質極高的好刀。
花影掂着新鑄好的長刀,見刀鞘上并未刻字,奇道:“這刀怎麽沒有名字?”
賈惜臣寵溺的看着她,道:“刀是我贈的,名字由你來取。你且慢慢想,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刻上去也不遲。”
“行。”花影的目光完全被長刀吸引,左看右看喜歡得不得了,“惜臣哥哥,今天我就不去陪你挨罵了,我在家試試刀,嘻嘻。”
賈惜臣無奈的擺了擺頭,“好,那你別光顧着貪玩,記得吃飯,少喝酒。”
“好好好,你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早點回來。”少女應承着,手裏将絮絮叨叨的男子推出門,這惜臣哥哥如今越發啰嗦,自己看起來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嗎?
出雲皇宮內,“逆子,你跪下!”今天出雲帝君的臉色尤其難看,再看看周圍不僅母後在場,就連大哥的恩師聖繡君也在,賈惜臣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出雲帝君面容看起來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你可知你大哥死于何人之手?”
“烏雍國人。”父親問這個做什麽。
“具體點。”
“溫家。”
“再具體!”
“不知。”
“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我的兒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可笑他自己卻渾然不知!”出雲帝君狂笑不止,卻又面帶苦澀。
“那你可知,你說你心悅的那個女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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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賈惜臣心頭狂跳,父王為什麽這時候要提起影兒。
“具體點。”
“烏雍國人。”
“再具體點!”
“溫家,客卿..”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溫家勢力那麽大,在他們手底下做事的何止數千人,怎麽能單憑這個就懷疑影兒。
“還有更具體的嗎?”出雲帝君從牙間擠出這句話,血絲布滿眼眶。
“沒...沒了,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
“沒有誤會!咳咳...這妖女就是殺害你的大哥的劊子手!咳咳咳...”出雲帝君打斷賈惜臣的話,聲嘶力竭道。
“君上,保重龍體!”帝後忙上前扶住出雲帝君。
“父王!”
“你滾開!你這個逆子!”出雲帝君一腳踹開賈惜臣,擡起手指顫顫巍巍道,“你不學無術,累死你大哥,如今居然還被殺害你大哥的妖女迷惑,想娶一個細作進我出雲皇室。你...你..咳咳...你是要讓你大哥死不瞑目嗎?!”
“我不信!我不信!無憑無據,你們憑什麽說是影兒,你們為什麽不信我,非要聽信讒言!”賈惜臣眼內紅得可怕,情緒激動,崩潰大喊。
聖繡君上前一步,躬身道:“二殿下若是不信,我且傳一人上來。帶阿烨。”
十四五歲的小厮跪在地上,同樣眼圈通紅,腮幫子咬得鼓起,正是當日大殿下身邊,因拾柴而逃過一劫的小厮阿烨。
他毫不害怕賈惜臣那個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勇敢迎上他的目光,咬牙切齒道:“我看得真真的,前日和二殿下一起來的那個紅衣女子就是殺害大殿下的兇手!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她!”
“你,有何證據!”賈惜臣死死地盯着他,試圖從他臉上眼裏看出一絲說謊的跡象。
阿烨目光坦蕩,直視賈惜臣:“大殿下的頭就是她斬下的,這就是證據!大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絕對不會認錯害他之人!”
賈惜臣沖過去揪着他的領口,雙目充血,額頭青筋暴起,“你莫要随意攀扯,宮內人人皆知,我大哥是被斬首而亡,這算什麽證據?”
阿烨皺眉想了一會,雙眼一亮,“對!雙手劍!那妖女裝盲偷襲,雙手劍使的極好,一劍上刻了個春字,一劍上刻了晚字。”
聞言,賈惜臣瞳孔劇烈收縮,手上松了力,連退三步,晃了幾晃,最終是沒有穩住,癱在地上。
先前花影是作為高階暗殺者被養在溫家,幾乎沒有人認識她。而花影離開溫家并沒有帶走那對雙手劍。
這世上會使雙手劍的人本就不多,若是要胡亂栽贓絕不會扯什麽雙手劍。
如今阿烨不但知道她會使雙手劍,還指認出了春晚,定然是在她離開溫家前就見過她。
阿烨能見到她的途徑,除了兄長遇害那次...他實在想不到別的...
是了,當初自己與她相遇,正是在兄長遇害不久後。她滿身血污,身上帶傷,如今想來是剛剛完成任務吧...
大哥屍骨未寒,自己卻與這罪魁禍首…花前月下…
賈惜臣不敢去回憶當時她身上的那些血污,會有多少是來自他的大哥...
賈惜臣掙紮着站起來想去求父王原諒,求父王饒她一命,好不容易爬起來,身形有些搖搖欲墜,還沒走兩步,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喉間腥甜,有什麽東西順着他的嘴角往下爬,點點朱紅落在地板上,像是一朵朵綻開的梅花...
賈惜臣已經去了三日,花影想着,多半是帝君和帝後又把他扣下了,所以遲遲未歸。
他眼下是出雲國的儲君,倒是也不擔心他們會真的對他做什麽,頂多就是讓學着批一些奏折,或者又在挨罵吧。她也不好日日去鬧,權且安心等着。
窗外開始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不知道惜臣哥哥帶傘了嗎?若是他今日回來,淋壞了可怎麽好。
她走到屋前,看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巴望着賈惜臣能從雨幕裏出現。
透過厚厚的雨幕,能瞧見連綿起伏的群山,蒼蒼翠翠的,被雨水打濕,仿佛更濃了。
層層的雷聲,便在山的那邊滾動,烏雲翻騰,叫人心驚。
花影手扶着門框,皺着眉頭,正在猶豫要不要撐傘去尋他,雨幕裏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嘩啦啦,瓢潑大雨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一道欣長的白色身影,從厚厚的雨幕中凸顯出來,傘邊沿滾落的雨水,連成串珠,不斷地滑落。
花影順着青竹傘柄望去,看見了一只撐傘的手。
握着傘柄的手,白皙,修長,可能是因為握得有些用力,也可能是因為雨天寒冷,手指關節白得有些發青。
濕冷的水汽,暈染在他的眼角眉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賈惜臣如玉般溫潤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分霜寒。
花影瞧見他,一顆心立馬放了一下,嘴角不自覺的勾起,臉頰泛起笑窩:“惜臣哥哥,你可算回來了。快進來把濕衣服換一換。”
賈惜臣輕輕點了點,嘴唇微張,像是要說什麽,最後還是合上了。走進屋檐下,将傘收起,小心倒立在門軸旁。
花影挽着他的手臂,讓他幹淨進屋,又唯恐他着涼,伸手就要幫他解外面已經濕潤的袍子,卻沒想到被另一只冰涼的手按住了。
花影被這手冰得打了一個寒顫,順着手她看到一雙幽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古井無波。
今天的惜臣哥哥,有些...奇怪...
花影不解道:“今天哥哥的手好涼,怎麽了?”
賈惜臣搖搖頭,轉眸慢慢打量着屋裏的陳設。
跟三天前,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牆上挂滿了他為她畫的各種各樣的畫,白瓷瓶裏插着粉粉的芍藥,牙白色的提花錦被疊得整整齊齊,兩只素雅的青花瓷枕還親密的靠在一起,紗幔的顏色也是他喜歡的白色,桌上放着兩壇已經開封了的糯米酒,酒香若有若無的鑽進他的呼吸裏。
“影兒。”賈惜臣扯過花影緊緊的摟在懷裏,力道大得仿佛是要把她揉碎了,塞進身體裏一般。
還是那樣溫柔的嗓音,卻又帶了點奇異的沙啞。
花影以為他被雨淋濕,着了涼,心疼得不行:“惜臣哥哥,你看你嗓子都啞了。雨下得這樣大,你其實不必着急回來的,以後日子還長,又不急于這一時...”
話雖這樣說,但是花影心裏卻是甜滋滋的,說着說着臉上的笑窩更深了。
賈惜臣身上穿着濕冷的袍子,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滿眼滿心都是她,小鳥依人柔情似水的她,調皮搗蛋沒心沒肺的她,輕狂肆意明豔照人的她,還有笑起來可以一直暖到他心底的她...
同時腦海裏不住的回響起,聖繡君那冷清的聲音:如今山河破碎,國将不國,你父王身體抱恙,你可還要如以前那般兒戲?
從前你不願同我修行,你大哥也縱着你胡鬧,如今你可見到了,自身實力不足,然又身居高位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你大哥人中翹楚,修為高深,尚且難逃此劫。
倘若日後,你因實力不足,遭人暗算,你又當如何?
你的個人生死不足為道,但你可知王室無儲,會引發怎樣的內亂?
你不僅會連累整個出雲皇室,甚至會連累整個國家給你陪葬!!
修道之所以難,難在人為肉體凡胎,食五谷雜糧,感七情六欲;而無情一道,存天理,滅人欲;若是不受□□困擾,則可心無雜念,迅速得道。
斬情絲,斷情根。
且不論這女子阻你修道,單憑她與你的殺兄之仇,你父母也斷然容不下她,就算你不動手,也還是會有旁人!
還是你真想看到你的國家,亡國去如鴻?
亡國去如鴻...
短短五個字,卻字字在他心頭刺出鮮血。
他終于真正意識到了,大哥的死是真的,他要接過的擔子也是真的,自己行差踏錯一步,是要...亡國的...
賈惜臣擡手,冰冷的手撫摸着花影溫暖柔軟的臉頰,淡聲道:“有你在,我終歸是要來的。”
從前賈惜臣的手也是涼的,但是是溫涼的,每每握着都讓她十分舒服惬意。
然而今天這手涼得,讓花影抖了一下,她伸出自己溫暖的手心去覆蓋賈惜臣的手,卻發現這手寒得刺骨,竟怎麽也捂不熱。
花影難得的皺起了眉頭,整個人圈住賈惜臣,試圖把自己體溫傳給他,嘆息一聲:“你身上太冷了,怕是要染風寒了。”
從進屋到現在,賈惜臣嘴角方才扯起一抹淺笑,道:“無礙。”
花影扶他坐下,自己則進了廚房去給他烹姜茶。
他伸手将自己腰間的佩劍取下,輕輕一拔,一寸一寸寒光乍洩,隐隐的劍鳴,伴着窗外的雷雨聲,令人有些窒息。
“好漂亮的劍,若是上面有靈力流轉,定當驚豔衆人。”花影煮好了姜茶,取出一只玉碗,一邊往裏倒茶,一邊笑着誇贊。
“給,惜臣哥哥,知道你口味清淡,不喜辛辣,我在裏面放了紅糖和玫瑰調味,喝起來沒有那麽沖。”花影雙手捧着玉碗,側頭輕笑将茶碗舉到賈惜臣跟前。
忽然間,她覺得有什麽不對——
一陣劇痛襲來,手裏還保持着奉茶的姿勢...
她低頭看見那柄方才自己還誇它漂亮的寶劍,刺在自己左胸上,與上次她被刺穿的位置一樣,只不過這次沒偏,正中心髒。
花影順着雪亮的劍身望去,看見了一只持劍的手。
握着劍柄的手,白皙,修長,可能是因為握得有些用力,也可能是因為雨天寒冷,手指關節白得有些發青。
這是賈惜臣的手,拈花的手,撐傘的手,持劍的手...
賈惜臣手持寶劍,這漂亮的劍尖已經沒入了花影的胸口,血跡順着鋒利的劍刃爬滿了劍身,然後又滴在地上,像一朵朵綻開的梅花。
“它上面,會有靈力的。”賈惜臣輕聲道,他原本蒼白的臉被劍身的鮮豔照得有了幾分血色。
花影手上一軟,滾燙的茶撒得到處都是,玉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玉碎!
賈惜臣幽黑的眼眸低垂,臉上看不出表情,一字一頓道:“人間怨侶,至親至疏。”
【“我叫花影,字夭夭,烏雍國人”】
“若有輪回,三道六界。”
【“小女子蒙大俠相救,無以為報”】
“你盡管來向我索命。”
【“書裏寫的,長得好看的英雄,就以身相許”】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的抽回劍身,腦海裏不斷閃過一些片段,閃得他頭暈目眩,幾乎快要站不住。
花影的左胸綻開一朵血花,不過好在她一身紅衣,卻是不怎麽看得見。
她竭力張開嘴,想要答個“好”字,可是一張嘴大股的猩甜湧上喉間,直接淹沒了她那個模糊的回答。
花影右手撐着桌子,不讓自己倒下,左手捂着胸前的傷口,指縫裏是汨汨流出的鮮血,眼底含着淚,她想問他為什麽...
究竟是為什麽……
花影嘴唇張着,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口中大股大股的鮮血在往外冒,那雙曾經攝動人心的鳳目,寫滿了疑惑。
終于她還是撐不住了,胸前已經不覺得痛了,大腦傳來陣陣空白和無力感,撐着桌子的手臂一軟,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直直的下墜。
一個絕望的念頭劃過:她會像被人丢棄的玩偶一樣吧,啪的一聲跌在地上,滿是灰塵,支離破碎,然後被遺忘。
最後模糊的知覺裏,她好像是落在了一個冰冷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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