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大家的話題很快飛躍了起來,熱絡不覺。
她們談論着今天一早最先發現紙條時的興奮、激動和驚恐,接着一天的期盼和焦慮,最後以為我不會來的失落——到最後我真的來時她們反而抛去了所有疑慮和驚恐,幾乎是一瞬間就站了出來要決定跟我一起決生死。
接下來又開始談到她們自己的境遇和生活……
我從不知道跟城裏人還能聊這麽多天,也不知道還可以一群人擠在一起聊這麽熱鬧的大天。
要知道小時候我只能跟媽媽聊天,而她有時候又并不想說這麽多話。所以多數時候我是跟其他動物小夥伴聊天的,但是她們畢竟不能說人話啊。
小枝緊挨着我,興奮地臉蛋紅撲撲,眼睛裏神采奕奕。
裴獨自坐在左邊的石頭上,靜默聽着。
大家激動地一人一句:
“今日真是最大的喜日子,平生從未如此舒暢過。”
“姐妹們今日終于重得自由,還多虧三位俠義之士相助!”
“趙女俠!你的救命之恩我等沒齒難忘!”藍衣女生忽然激動地望着我,将手一合。
“嗨,”我擺擺手,“不至于。”
“不,趙女俠雖與我等素不相識,但你的稱號我們卻是聽過的——你先前就燒過一次春風樓,可否屬實?”黃衣女生臉上洋溢着灑脫的笑意與欣賞。
“是啊。”
“您還到處擾亂奴隸市場,放走奴隸,甚至還放走過街頭販賣的動物。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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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理所應當道。
“趙女俠俠肝義膽,今日又來拯救我們。我們永生難忘!還望受我等一拜!”黃衣女生說着,向後退一步,就深深彎下腰,兩手伸直在頭頂。
其他女生們也立馬照此深深鞠了一躬。
“哇不必!”我看她們陣仗這麽大,趕緊揮了揮手,“我就是路過!”
“噗嗤。”裴先笑了出來。
然後是小枝。接着是所有人都大笑了起來。
“你哪是路過?你分明密謀好了如何進行這次突刺行動。”裴看着我好笑道。
“我,我那也是随機啊——”我轉過頭,向大家解釋道,“我就是随機叫人指一個最大的青樓告訴我。然後我搗毀它。”
“并不是故意去你們在的那家青樓,也并不是故意去救你們。”我補充道,“我對事不對人。我單純看不慣這事兒,不管是誰,遇上這事兒我都要出手。所以你們不用謝我。”
女生們悄了聲,默默看着我。有一些人濕了眼眶。
我正一頭霧水時,黃衣女生朝我又是一拘禮:“經你這麽說,我更覺得你俠高義膽了!”
“我們從未遇到過……無所圖的人……”其她女生們也邊哭又邊笑道。
“那是你們城裏人太惡心。你們住在城裏肯定遇不到好家夥啊!”
“咳咳。”身後的裴忽然輕咳了幾聲,“我們可都是城裏人啊。”
此話一止,大家又笑了起來。
話題再次熱絡地帶到每個人的心情、家世和遭遇上。
夜晚我們開了熱鬧的棍火大會。
這也是我走出大山以後,第一次與這麽多人類一起暢談、玩耍。心中也很是興奮。
因為怕被人發現,我們不敢燃篝火,只點了一些短木棍立在土地裏照明——因此得名“棍火大會”。
“我是被拐來的。天知道我第一次進城!人家說知道一個不要錢的好住處,我想着第一次進城就能獨當一面、給父母省錢……就,就跟着走了!等我回頭時,父母早不見了!太蠢了!我怎麽會相信有不要錢的好事呢!”藍衣女生帶着怒氣和委屈道。
“不怪你……”一些女生伸手放在她膝蓋上,柔聲道。
“呵,我就更簡單一些了。”紫衣女生神情恹恹,不屑地勾起了嘴角,“人家連騙都懶得騙我。直接打暈我。等我醒來,就已經在這下地府的鬼地方了。”
“我!我本是可以讀私塾的……!我讀書快,成績也好!家裏開明,願意給我請教書先生……”一個挺着胸膛,看起來頗為自傲的麻衣女孩說道,可是下一秒她又塌下了身子,“可是那教書先生!那教書先生!他毀了我!還從此把我拖入地獄!為了事情不被敗露,他與人說好——将我私自賣了!”
衆人驚呼。
“你的父母呢?”
“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此事!只以為我是離家私奔……”女生掩面趴在膝蓋上,“大抵是以為我死了吧!”
“豈有此理啊!”我聽着匪夷所思和越來越憤怒,蹭地站了起來,“這些都是誰!殺回去啊!”
此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
“算了吧,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你們怎麽回事?腦子壞了嗎!?”我詫異道。
“我是要找回父母的!”剛剛哭訴的麻衣女孩擡起臉,“我還要把那個私塾先生繩之以法!讓他不得好死!”
“對!就該如此啊!”我同意。
如此熱鬧談論了許久,大家陸陸續續都說了自己的來歷,安靜了幾秒,都瞪着眼睛看向了我們三人。
那分明是想聽我們的故事。
小枝暗淡了表情,低下頭說道:
“我……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的家庭條件不好,從來都不好。我從小便吃不上飯,需要在地裏去撿別人吃剩的、或被人丢棄的吃食。但我總歸還算有家……爹娘因為家裏養不起我,便總是打我,在我十三歲那年,兄長因為成親,急需錢財,而母親又要添個孩子……”
“便,便……爹娘每日對我的苛刻與日俱增,我是家裏的負擔,二人商量便賣了我……人們說我運氣好,第一次便能來到【春風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正要像以往一樣反駁,一個聲音打斷了小枝的話。
“放他娘的狗屁!”
那聲音高聲而利落,帶着淩厲勁兒。
我看過去,是黃衣女生。
“哇,你這句是什麽?”我驚奇地擡頭問她,“聽起來好爽。”
衆人哈哈大笑。黃衣女生也仰頭大笑了起來。
“這句話就是在說,”黃衣女孩朗然對我道,“小枝的父母、親戚家人、還有說她幸運的老鸨人牙子們——都是在放臭屁!”
“不僅是放臭屁,還是放得臭狗屁!連人屁都不算!”她補充道。
人們再次放聲大笑。小枝也在昏暗的火光中笑了出來。
我咧開嘴,城裏原來還有這麽些有趣鮮活的人,我都不知道。
接着輪到我。
我講起了自己小時候在山裏的故事——本以為城裏人會理解不了。
沒想到大家聽得兩眼放光、聚精會神,還滿眼都是羨慕和新奇。
不過一想她們的遭遇和城裏人的惡毒——我的故事,确實比大家的要好很多。
最後輪到黃衣女生。
她說她本是達官貴族之家,但是因遠親參與朝廷政事被牽連——全家遭貶,遠親入獄,流放的流放,行刑的行刑,她則被貶至官妓,因“不服管教,屢次上犯”,最後流落至【春風十裏】。
“琴棋書畫、射箭武術我都優異——但是這些都淪為了被人看的玩樂。”她帶着失落和不甘,眼裏一團憤怒的火,“我本不該這樣的。我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的。”
我聽得又是牙癢癢,替她大罵了幾句——罵得渾身心舒坦。
最後大家都分享完,看向在場的唯一一個男生——裴。
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道:“我沒什麽可說的。”
遭到了衆女生的“嘁~!”嘲諷。
“我就是自小出生在——孫姑娘應該知道,”他看了一眼黃衣女生,“我們算是同等家庭。”
“不不不,小侯爺的高位我可不敢攀。”黃衣女孩立馬搖着手否決,“您可是家世顯赫,我們只敢稍微攀上些富貴罷了。”
大家又笑了起來。
“我自小被家裏管教,什麽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無一事可是我做主。雖然外人說起來是風光,可他們尊敬的也不是我,我能感覺到,他們透過我——在看向我的父母……我,”他低着頭笑了一下,“我很厭惡這種感覺,有時候……不知是不是錯覺,有時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
“我也試圖做過很多反抗的事情。總歸……總歸是不能跟你比了。”他看了我一眼,咧開嘴,向衆人笑了笑,“我的經歷就這些,說多了也遭人嫌。”
“說起來,小侯爺怎得不在京城裏好吃好喝,跟着我們這些人在草地裏?”一個女生問道。
“我受不了那……被稱為“家”的地方。我受不了那些人了,也受不了父母……”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吞吐,“還有……”
“還有……”
我看着他,好奇認真地聆聽。
“好了知道你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一個綠衣服女生大聲笑斥道。
裴看向那個女生感激地笑了笑。
大家又哄笑了起來。
“好!”晚會正當中,我舉起樹莓果,“我們一起——為未知又刺激的明天而歡慶!”
大家的樹莓果串撞在一起,簌簌響,歡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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