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月下看美人

月下看美人

阮歲檀倚着船欄，望着懸在半空的殘月，夜風清涼，漸漸帶走了他臉上的熱氣，腦子也逐漸清晰起來。

司歸舉止前後轉變如此之大，是何緣故

明明當時他已經負氣而走，為何又突然回來，他無緣無故吃化妖丹是什麽原因，總不可能真的是為了哄他高興……吧

越到後來，阮歲檀越有些不确定起來。

畢竟他已經離開十六年，這十六年裏司歸越級進入大乘境，又獨掌魔宗大局，心性不可能不變——甚至可以說，如今站在他身邊這位年輕的絕對強者，已經不是當年依賴着他，視他為唯一的失孤小少年。

這十六年發生的事情他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小徒兒經歷了什麽，想要什麽，甚至都不知道，對于他這個死去所念的師尊，又是什麽樣的看法。

他怔怔望着半懸的彎彎月牙，心中的竟升起了一些連自己都無法确定的情緒。

就這樣決定頂着五十萬靈石身價的名號，和他一起走嗎怯懦到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坦白的程度，這樣的相伴，又有什麽意義呢

告訴他吧，無論結果如何。

真的能告訴他嗎

他這樣躊躇猶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道是哪個挑剔的客人，遠來是你呀小美人，你家主人呢”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阮歲檀沒有回頭，仍舊望着殘月發愁。

白玉京又往前走了半步，幾乎貼在他背後，阮歲檀眉頭微皺，往旁邊移了一步: “殿下連畫舫生意都做”

白玉京順勢靠在他旁邊船舷上，手中折扇輕搖: “可不是，本王家也沒餘錢啊。”

阮歲檀: “妖族沒錢”

“家大業大，全族上下嗷嗷待哺，可不得想盡一切辦法養家糊口，你有人養着可不知道我們這些當家人有多難……”

阮歲檀越聽越覺得這些話很熟悉，想了一會才發現，當年他九世家游學完畢，剛出門游獵，遇上白玉京時便被他這番惺惺作态的假話給偏得團團轉。

一起接活獵殺的作亂邪祟，全部都白送給白玉京，讓他去換靈石，甚至連一些妖獸內丹都一并送了，後來知道他就是傳說中坐擁寶山的妖王時，人都傻了。

被騙了還幫人數錢，說的就是那時候的他。

後來不知道被這油嘴滑舌的老妖怪忽悠了什麽，居然就輕易原諒他了，不僅沒生氣，還成了共飲一壺酒的好友，仗劍天涯，鏟奸除惡，好不潇灑快活。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被老仙盟盟主召喚，交代了卧底魔宗的任務後才結束。

但就算這樣，兩人的聯系也沒有斷，偶爾忙裏抽閑，禦劍萬裏去西陵雲上天宮，兩人花間一壺酒，嬉笑月半歸，亦是性情中人好不快哉。

後來形勢急轉而下，他無可避免的卷入洪流中，成了衆人口中的叛宗入魔，雲州慘案，戾天崖圍剿，各方勢力雲集，叫嚣着要鏟除他這個魔頭，唯有妖族沒有參與，甚至幾次試着想把他帶回西陵，但都被他婉拒了。

阮歲檀清晰的記得那日天氣不錯，白玉京萬裏奔來，連頭上的紫金骷髅冠都遺失在路上，一頭長發亂糟糟的纏在一起，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握住他手臂: “快走，我收到消息仙盟那群老頭子要聯合仙門百家圍剿你!你先去西陵雲上天宮躲躲，那裏是妖族的地盤，他們不敢随便闖進來。”

那時他是怎麽回複的呢——

他拉開了白玉京的手，用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語氣道: “沒關系，這裏面有誤會，等我和老盟主講清楚，一切就都沒問題了。”

白玉京被他的愚蠢氣到差點吐血，幾次想直接打暈他帶走，但都被他一再強硬的拒絕。

他像是在說服自己: “老白沒事的，我心裏有數，不會出事的。”

仙盟聯合仙門百家圍剿的步伐越來越近，白玉京做為妖族之主，可以不參與，卻沒有理由帶着自己的族人與所有人為敵。

白玉京帶不走他，不得不趕在衆人到來之前離開。

阮歲檀到現在還記得，那時白玉京離開之前深深回頭看他的最後一眼，用是的那樣悲傷的目光，仿佛知道這一別，就是永遠。

白玉京搖着泥金骨扇，清涼的夜風被扇子送來，阮歲檀一直浮躁難安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

“今晚月色真美。”白玉京緩緩道。

阮歲檀擡頭看着被烏雲蓋住，只剩一點光暈的殘月。

“你可以假裝月色真好。”白玉京傾身過來，幾乎貼上阮歲檀的肩膀， “不要太掃興嘛小美人。”

阮歲檀這次沒避開，反而笑着上下打量白玉京一眼，戲谑回道: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殿下宮中可有王妃”

縱橫九州七海，調戲過無數大姑娘小媳婦俊小子的西陵之主老妖怪白玉京，有朝一日竟然被反調戲了!

這還了得!傳出去臉往哪裏擱!

白玉京合上骨扇，扇尖輕擡，挑上阮歲檀的下巴，人也傾身上前，嘴唇幾乎貼上了他的眉心——

“你倆在幹什麽”樓上窗戶被推開，司歸披着一件單衣，冷冷道。

————————

麽麽噠

按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