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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傅予對此一笑置之，沒把陳因的許諾放在心上，他照顧陳因又不圖這些。

當然，他也不覺得陳因能拿出一套江景房作為謝禮。

若那位傅予對他當真如此有求必應，恐怕家産早就被陳因給敗光了。

明知陳因的話就是在畫大餅，傅予還是沒能壓住嘴角，“那我就等着你給我換房子了。”

陳因點着頭，半點兒都不帶虛的。

吃過晚飯，傅予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

這是他在二手網站上淘到的家電之一，上一任主人家住市中心有名的高檔小區，給錢就賣，條件是他上門取貨。

傅予疑心有詐，但又苦于窮困，還是大膽要了地址，叫上兩個同學一同前去。

也是那次讓他知道信息壁壘的存在。

如果不是巧合，可能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些二手家電的價格竟然可以如此低廉。

賣家住的小區大件家具家電不能随意亂扔，甚至要花錢請人來扔。

比起賺的那點兒錢，他們更希望家裏的東西盡早清理出去。

于是他又花了半個月，給自己家裏裝上了冰箱，給自己淘了張書桌，還換上了沙發和茶幾。

他還想再入手一臺電腦，只是電子産品顯然更方便處理，還輪不到他。

這二手的洗衣機用了兩年，依舊□□，唯一的問題是噪音太太。

但在他們這棟樓不是問題，幾乎家家用的都是這種洗衣機。

傅予調好洗衣機，走到客廳就看到陳因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小腿，一晃一晃的，悠然自得。

他走近了才看明白陳因的姿勢，躺在沙發中間，上半身陷進被子裏，大腿壓着扶手，小腿垂落在離地面十幾公分的距離。

兩手正捏着一個黑色的手機轉着。

傅予認出來他拿的東西，“你哪兒來的手機？”

“我從桌子上拿的，應該是哥哥你的。”陳因雙手捏着手機，用下巴抵着，“哥哥，我可以玩兒你的手機麽？”

“我保證不會亂看的！”

傅予在考慮。

陳因見他沒有立刻拒絕，就知道有戲，可憐兮兮的補充着，“沒有電視看，也沒有人陪我玩兒。”

“哥哥你能陪我玩會兒麽？”

顯然不能。

今晚的兩張試卷還沒寫呢。

傅予心裏有了答案，“你玩兒吧。不要亂删東西。”

電視對他來說不是必需品，他也就沒有費心費力或是費錢去買。

更不可能為陳因去買一個。

陳因小腿又晃蕩起來，甜滋滋的稱贊着，“哥哥你真好。”

他鼓搗了一下，只下了開心消消樂。

別的游戲沒敢下，要花錢。

傅予可沒錢。

陳因對自己的控制力有自知之明，沒有挑戰自己。

等他找到大反派再玩兒就好了。

玩游戲還是痛痛快快的玩兒才有意思。

傅予掐着時間寫完試卷，又訂正了一下今天的錯題，将書桌整理好，手在桌上摸了個空，才漸漸回神。

他走到客廳，才發現陳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

手機正躺在陳因攤開的左手上。

傅予把手機拿起來，盯着陳因的睡姿看了幾秒，實在無從下手，推了推陳因的肩膀，“陳因？”

陳因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他，翻了個身，将頭紮在被子上。

傅予皺眉，繼續叫他，“你起來蓋上好好睡。”

“嗯。”陳因嘴巴應着，動都不動。

待傅予推他的時候，才挪一挪。

推一下挪一下，推一下挪一下。

傅予跟他僵持了好幾個回合，實在沒有辦法，将被子抽出來，又抱着陳因在沙發上放好，給人蓋上被子。

“謝謝哥哥。”陳因眼都沒睜，說完便蹭了蹭被子繼續沉睡。

傅予輕吐了口氣。

算了。

他拿着手機回到卧室，把陳因還沒退出的游戲關掉，又看了會兒自己下載的資料，才在淩晨關了燈躺下。

躺在床上，傅予腦海裏還在思索着剛剛看的那些代碼。

想了一會兒，不自覺的走起神來。

鼻腔裏全是陳因身上的味道。

傅予翻了個身，那味道如影随形，劣質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兒都遮不住。

他緊閉着眼，心裏亂了起來。

該不會是他對陳因有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吧？

雖然陳因是挺可愛的，人又漂亮，嘴巴也甜，沒那麽嬌氣，可他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兩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他怎麽敢妄自心動？

可網上有傳聞，喜歡一個人的話，就會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兒，這是費洛蒙在躁動。

或許陳因身上沒什麽香氣，是他的喜歡已經多到喚起費洛蒙了。

但他跟陳因肯定是沒可能。

陳因嘴巴一動，張口就是江景房送他。

而他努力一輩子也未必能買的上江景房。

傅予心裏亂七八糟的，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失落。

又翻了個身，香味兒淡了一點兒。

傅予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先睡覺，明天再想，畢竟在陳因之前，還有殘酷的現實。

可這似有若無的香氣，讓他察覺到了不對。

傅予坐了起來，扯着被子到處聞聞，又聞了聞自己的枕頭，黑着臉确認了一件事。

根本就不是他對陳因的幻想，而是被子染上的。

他重重的拍開燈，拎着被子走到了客廳，“陳因！”

“怎麽了？哥哥？”陳因眯着眼睛看他一下，又把睫毛搭在了一起。

傅予肯定道，“你跟我換被子了。”

枕頭上是沒有這個味道的，不是陳因在他床上睡覺。

被子的被罩是學校發的，藍綠白三色的格紋，兩床被子都一樣，他沒想過陳因會跟他換，也就沒瞧那麽仔細。

“沒有。”陳因眼睛都沒睜，毫不心虛。

傅予冷笑一聲，證據他都有，“我都聞到被子上的香味兒了，還說不是你。”

“哥……”陳因看他一眼，嘆氣。

傅予想象中的撒嬌耍賴又或者是後悔道歉都沒有。

陳因他說，“你偷偷聞我了？”

“你好變态啊。”

傅予抓着被子的手猛的攥緊，手背青筋凸起，咬緊了牙，盯着陳因看了兩秒，憤然轉身。

他氣勢洶洶沖出去，铩羽而歸。

而罪魁禍首只悠然的翻了個身，根本沒把這點兒小事放在心上。

這種事情他幹多了。

先抵賴，能賴就賴，要是被捉到證據就倒打一耙，實在不行就哭，反正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

傅予瞪着眼到三點，身體扛不住才睡覺。

鬧鐘響了起床，腦袋裏還是嗡嗡的，看見呼呼大睡的陳因，氣的不輕，走過去把陳因從被子裏拽了出來，微笑提醒他，“陳因，該起床找人了。”

陳因兩只手臂摸索着，直接挂在了傅予身上，用柔軟的發絲蹭了蹭他，“哥哥，早上好哦。”

傅予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兒小題大做了。

只是換了個被子而已，他昨天也檢查過了被子上沒有撒上飲料或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能陳因只是覺得那一床不夠柔軟，反正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的。

傅予在心裏想了一遍，放棄了，“你繼續睡吧。”

陳因搖着腦袋，嘀咕着，“我送哥哥出門。”

“不用，我去上學而已。”傅予唇角翹了起來。

他把陳因塞回被子裏，還猶豫了一下，是不是應該讓陳因睡床。

反正陳因也只在這裏住幾天而已。

不過現在折騰肯定來不及了。

傅予只是簡單的做了個早餐，又給陳因留了錢，讓他中午到樓下的餐館吃飯。

樓下的餐館就開在一樓，是把房子打通了改成的鋪面，不怎麽正式，但也沒什麽人管。

起初還有樓上的鄰居不忿，覺得一樓占了大便宜，後來發現賣的東西确實物美價廉，比外面街上的店便宜好幾塊，還離家近，也就不發表意見了。

傅予特意寫明了讓陳因在樓下吃，老板是熟人，店裏的環境和菜品都在及格線之上，并不比外面的店差。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的多給陳因留了幾塊錢。

傅予滿懷擔憂的去了便利店。

到了打工的時候他便不敢再分心了，出錯的話可是要他填補窟窿的。

打工、上學，放學又去面包店。

日複一日的生活中，因為陳因讓他多了不少牽挂。

擔心陳因午飯沒吃好，又為自己幹癟的錢包犯愁。

不過從面包店回來，傅予還是買了個泡芙，打算晚上哄人。

吃魚是不可能了。

今晚必然還是清湯面。

雖說他攢的錢也有幾千塊了，不必頓頓如此節省。

但他打算用這些錢買電腦，這并不在貧困生能擁有的電器範圍之內，所以他下個學期也不打算申請貧困補助，還是得省着點兒花。

傅予将自己的計劃盤了個遍。

唯一的變數就是陳因了，倘若陳因沒有出現，他會照舊過着，等放暑假，挑好電腦，開啓他的另一份工作。

但他并不讨厭這個變數。

傅予提着泡芙回來，果然看見了三樓晃動的身影。

可惜今日不如昨天收到的關注多。

陳因已經知道泡芙是特意帶給他的晚餐了，傅予洗完澡出來，陳因正坐在沙發扶手上，一只手捏着泡芙，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機點點點。

biubiu~的游戲音效時不時傳來。

傅予不免有些失落。

他心底隐隐約約冒出來個念頭，想要陳因追着他撒嬌，靠泡芙是不夠了，現在需要拿給他冰淇淋面包才行。

傅予捋了下頭發，想着自己的餘額，冷靜下來。

他要陳因追着自己轉幹什麽？他又不喜歡陳因，只是偶發善心而已。

更何況看陳因現在的樣子就知道，冰淇淋面包也只頂多能滿足他兩天。

陳因想要的東西他是給不起的。

傅予沒敢靠近陳因，怕自己心底好不容易豎起來的高牆被陳因為撞倒，選擇直接進廚房做完飯。

他把陽臺上的花盆抱進來，掐了小蔥和青菜，放洗菜盆裏。

陳因跑了起來，聲音被水聲遮住了，他走近傅予才聽見，“哥哥！有人敲門！”

“我去開麽？”

傅予擦了擦手，“我來吧。”

他覺得有些奇怪，雖說這棟樓上下都是熟人，但他的情況特殊，有些人家甚至私底下覺得他不太吉利，所以很少有人來找他。

至多有居委會的人隔幾個月關懷一次。

但上個月剛來看過他，給他送了一點兒米面。

傅予想着，拉開了門，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是302的住戶。

傅予主動打招呼，“林阿姨，出什麽事兒了？”

林女士正要開口，瞧見傅予身後冒出來的腦袋，“陳因也在啊。”

“林阿姨晚上好。”陳因乖巧打了招呼。

林女士遞出手上的東西，“念念外婆送了點兒菜過來，我們倆吃不完，我就想着給你拿一些。”

她朝後面遞，“陳因你幫傅予拿進去吧。”

陳因看了傅予一眼，才接過袋子進門。

林女士趕忙道，“小傅，你來我家幫我搬點兒東西吧。”

陳因積極的開口，“阿姨，我也來！”

傅予阻止了他，“不用，你在家玩兒吧。”

林女士帶着傅予進屋，才遲疑的開口，“小傅，你別怪阿姨多嘴。”

“陳因是你從哪兒領回來的？”

陳因一看就跟她們不大一樣，他們村長得最漂亮的小姑娘拉出來都沒有陳因那麽精致。

傅予半真半假答道，“他是我同學，在我家暫住幾天，過幾天就回去了。”

“那就行。”林女士松了口氣，點點頭，“能早點兒送回去，還是把他送回去吧。”

“不然我怕出什麽意外。”

傅予聽出點兒不太對，“他白天做什麽了麽？”

“他沒做什麽。”林女士搖搖頭，“陳因這孩子人挺乖的，就是他這跟……一樣腦子都有點兒不大清楚，沒人看着不太放心。”

林女士的眼睛看了眼另外一邊，那裏是303的住戶。

傅予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他回家便問起來陳因，“你今天跟鄰居她們說什麽了？”

林阿姨都懷疑陳因腦子有問題了。

“沒說什麽啊。”陳因不承認。

他白天是想發展一下新的飯票，就偷偷試探了一下隔壁的林念，結果林念把他說的話當笑話聽。

陳因不想把這說出來讓傅予再嘲笑一次，也怕傅予知道之後，不管他了。

他托着下巴嘆氣，這種騎驢找馬的事情他也不想做，可誰讓傅予太窮了。

也不對，他上次看傅予存了有快五千呢。

都拿來給他吃的話，就不用頓頓清湯面了吧？

他要求也不高，每頓給他加兩道葷菜就行，反正他馬上就能找到大反派了，到時候讓大反派十倍，不，百倍還給傅予不就好了？

陳因眼睛轉了起來，開始想怎麽忽悠傅予給自己花錢。

傅予正要多問幾句。

敲門聲不合時宜的又響了起來。

他拉開門，眼神微變。

找來的正是林阿姨方才跟他含糊帶過的另一位住戶，303的女主人，姓方。

“方阿姨。”傅予心裏擔憂起來。

陳因不會跟303的人撞上了吧？

“小傅啊。”方女士親切的喊着他，“阿姨是想問一下，你要不要拼一下心理咨詢的團啊？”

“是芳華街的那家心理醫院，大醫院呢。兩個人拼團一人只要299.”

她說着朝傅予身後看了眼。

傅予很确定自己沒有心裏問題，也從她的動作裏判斷出方女士的目的不是自己，只是不敢直接叫陳因說。

陳因這一天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讓人誤解他腦子不對勁兒？

跟他相處的倆晚，陳因明明一切正常。

而在他們這種回遷房的樓裏沒有秘密，有一個兩個找上門的，便意味着現在整棟樓、甚至于整個小區的人都覺得陳因腦子不清楚了。

傅予一邊頭疼，一邊勸着方女士，“方阿姨，病無小病，別為一點兒優惠害了自己孩子。”

“我這不是尋思先試一節課。”方女士嘆氣，“主要是這心理咨詢的花費太貴了，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

但也不能什麽都拼團啊。

傅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多嘴，只婉拒道，“陳因他只在這兒住幾天，過段時間就回家了，他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送走方女士，傅予不得不重視起來陳因白天的活動。

陳因咬死不說，被他問的急了，便轉移話題，“哥哥，別管這些了，這都不重要。”

“你幫我找找那個富豪傅予好不好？找到他我帶你一起去他家吃香喝辣，保管你下輩子都吃喝無憂。”

傅予腦海中忽的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不對的地方。

他就說陳因描述的傅予怎麽那麽強的不符合邏輯！富可敵國，掌握國家經濟命脈，還任陳因予取予求！

因為這個許願池版的傅予可能是假的。

傅予好一會兒沒緩過來。

平時聽的都是秦始皇v50，一耳辨真假，也就導致他在陳因說到與他同名的富豪時沒有反應過來。

加上陳因說的斬釘截鐵，他也就信了。

如今被外人點破，傅予只覺得他更像腦子不清楚那個。

這種話術他也信？

他看向陳因。

“哥哥……”陳因又張開了嘴。

“你先別說話。”傅予連忙阻止。

他努力忘記自己這兩天做的糊塗事，哄着陳因，“明天給你買冰淇淋面包。”

明天也順路去派出所報一下陳因的情況，讓派出所幫忙找陳因的家人，把他送回家吧。

先前他還有想陳因多留幾天的妄念，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想了。

畢竟心理咨詢的費用真的很貴。

他總不能去跟303拼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