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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李如,雙十年華,因誤交損友,于公元2012年10月的腦尖尖兒上,被一根魚刺刺破肺腔,殒命。
用大頭在他墳前的一句話總結就是:
“如大爺,作為一個吃貨,你的一生是圓滿了!”
于是,他在陽世逗留的第七日,眼睜睜的看着大頭那貨張羅着将他的墓志銘改成“鄙人做過最光榮的事便是:作為吃貨而生,因為吃貨而死。”
他沖上去掐大頭的脖子,兇神惡煞、面孔猙獰的與他大眼瞪小眼。大頭卻像揮蚊子一樣朝大理石上的黑白相片晃了晃手,擠出一滴眼淚,“兄弟,好樣的!”然後離開。
李如現在是魂魄,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而大頭,更加看不見他。
他哭笑不得的蹲在自己墓碑前,悔到腸子都發紫了。細想,在他迄今為止二十年的生涯中,幹過許多讓他後悔不疊的事情。
譬如三歲的時候,很義氣的當着全院師生吐了想彰顯愛心的福利院院長一身。又譬如七歲的時候,與別人打架,很不好意思的将對方的門牙給敲了,他送人家牙套以示餞別。再譬如,十歲的時候逃課,十分潇灑的抛棄同伴潛回教室,與一個叫大頭的家夥望着臺上“壯烈犧牲”的戰友,笑得花枝亂顫。從此,他與大頭便結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掏鳥蛋、摸魚、寫情書追學妹,各種二的事情做得樂此不疲。
現在,他才悔悟:院長是好人,自己即使要吐,也好歹背個身等沒什麽人的時候再吐不是?還有被他敲掉門牙的那娃,他表示:下次換不那麽容易碎的地方敲;最後,逃課那次,他想他一定是當時太缺德、笑得太燦爛,所以才樂極生悲的結識了大頭……
一時間還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了事實,他沮喪的蹲在墓碑下,埋頭苦思,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大頭走後,他的墳前便愈發清冷起來。從小就是孤兒,除了大頭,他身邊幾乎沒有相熟的人。大頭現在還記得送自己最後一程,算是頂對得住了。就怕依大頭的性子,連他什麽時候下葬都會記錯。
想到這裏,李如忽的咧嘴,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正當他躊躇要不要跟在大頭身後離開的時候,突然從他的頭頂傳來一陣白光,隐隐有人聲傳來。
“李如,李如……”
“誰叫我?”
李如蹭的站在來,一臉警惕的望向四周。
可是……丫蹲太久了!
失去意識前,他的腦海裏只有這一句話。蹲太久了!
他這幾日太不痛快,想罵人都趕不上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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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恢複一些神識的時候,他只知道自己癱在一塊草地上,滿鼻子的青草香。微風細細拂過,柔嫩的草尖就會輕輕碰觸他的鼻子,癢酥酥的。
響亮的一個噴嚏過後,身體的疲倦像是被召喚起來,一下子席卷他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有一個奇怪的物體在舔他的身體。
舔?!
他瞪大了雙眼,看着頭頂上一只毛茸茸、灰黃色的腦袋發愣。臉蛋又尖又小,瑩綠的眼睛微微上挑,滿臉黃毛,此時正伸出血紅的舌頭往自己臉上招呼過來。
他瞳孔猛地收縮,身子很不協調的扭了幾下。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他總算明白了。剛被一根魚刺卡死,又被一只哺乳動物侵犯,偏偏他還渾身乏力動彈不得。難道他還做了什麽缺德事是自己沒有忏悔的?
興許是被李如的反抗激怒了,那頭黃毛狐貍低低的嘶吼了一聲,伸出前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低下頭來,咬上李如的後頸艱難的往後一步步的挪。
被它一巴掌扇得頭暈眼花,迷糊中又見它張開大口往自己脖子咬過來,李如直叫不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果然感覺到利齒咬住自己皮的痛楚,正一點點往某個地方挪。
不會是想将自己拖到巢穴裏頭,慢慢享用吧?
一想到這頭狐貍将自己先咬掉一只手、再吃腿,一點點吃幹淨,他便一陣惡寒。也顧不得後頸上的疼痛就掙紮起來,手腳并用的抵住那只狐貍的頭。丫的再不放,他脖子上的皮就要被咬掉了!
掙紮間,他不小心将自己的手舉到了自己眼前,見到的是兩只毛茸茸的爪子,李如霎時就傻眼了。再擡眼,從母狐貍眼裏望見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與咬他的哺乳動物一模一樣、毛茸茸、尖嘴瑩眼的臉!
雙眼一翻,眼前一黑,他又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誰可以告訴他,他為什麽變成了一頭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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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李如吓暈後,已經一月有餘。他來到這片大陸的時候,東海異風突起,海浪高掀。東海之中,一條人魚完成蛻變儀式,從雌雄不辯化作女兒身。
一個月,足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确認穿越、重生這種爛橋段的的确确發生了;比如摸清楚周圍的環境。
母狐貍的彪悍不會因為他還是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狐貍便受到影響,它每隔兩天便會出去一趟,回來時,從嘴裏吐出幾個咬碎的果子塞進他的嘴裏,也不管他能不能咽下。經過幾次噎到翻白眼後,李如終于慢慢學會允吸果子碎肉裏面的果汁,而從不吸食母狐貍的乳|汁。
母狐貍每次出去都會受傷回來,出于愧疚。李如也會挪過去想安撫。結果往往是他好不容易利用四條小短腿站起來,下一秒便腳步不穩的被母狐貍一爪子拍開,順勢還要在地上滾幾下。他始得知母狐貍似乎不太喜歡向其它動物示弱。
四肢張開,他懶洋洋的眯起眼睛,嘴角輕輕上翹。三月的陽光正好,不熱不燥。他栖身的洞穴在一個小土坡上,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山丘。青草鋪就了一層柔軟的綠意,間或有些不知名的野花盛開,微風拂過,山丘便開始浮動起來一般。他惬意的躺在上面,絲毫不用擔心會成為誰的獵物,滿足得幾乎抱着草根打滾。
這樣的日子真的舒适極了,遠比他做人那會子還要惬意。當然,如果母狐貍不逼着他吃血淋淋的生肉的話,他會更開心。
作為食肉動物,學會捕抓獵物是必修課。可是李如偏偏是裏面的奇葩,他只吃野果。不是他吃素,而是對着那血淋惡心的生肉,他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張開嘴巴。
做漢子時,要做一個有骨氣的漢子;做狐貍嘛,也要做一只有骨氣的狐貍!
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所以,做為一只素食主義的狐貍,他認為自己将狐貍這個種族的整體檔次提高了不少。
母狐貍與他是被自己的族群排斥的,李如知道,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母狐貍不肯搬走,就始終離那群狐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每次閑下來便會坐到土坡上,靜靜遙望着自己族群的方向。它與它的族群毛發都是黃中帶黑的,唯有他,是銀晃晃的白色,四肢各一圈黑色的茸毛,像是四只環扣。于是他便懷疑自己或許不是這頭母狐貍的兒子。
為了消遣無聊的日子,他便自娛自樂,每天站在洞門口的小土坡上高歌一曲。從東方紅唱到最炫民族風,從民歌唱到美聲,他越唱越興奮,到最後兩眼放光、手舞足蹈。
母狐貍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繼而用一種夾雜着困惑與無可救藥的複雜眼神悲涼的看着他,轉身默默離得更遠。誰能告訴它,一只狐貍為什麽喜歡晚上對着月亮一陣嚎叫?
沒錯,他是五音欠缺了些,樂感弱了些。但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型好男兒,竟然如此孤獨無奈,找不到知音與之相合,實在是惋惜!
正當他對月做孤獨狀凝眸的時候,忽的眼睛一亮,發現自己左前方的草叢裏還有一只小狐貍。借着月色,他清楚的看見此時它火紅的毛發閃閃發亮,一雙眼睛靈氣逼人,正膽怯的望着自己。
還是有狐貍欣賞的吧!李如忍不住咧嘴,對着自己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聽衆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也許是太過猙獰,趴在草叢裏的那只小狐貍見李如朝自己裂開大嘴,頓時像兔子見狼到一般,嗖的一下竄出老遠,頭也不回的飛快逃走。
後來他才知道,那只小狐貍會經常路過這裏,每次見到他都會像見到怪物一樣。
他無所謂的聳肩,繼續每日對着月亮嚎叫一番,然後抖抖屁股回洞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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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狐貍的死是他沒有意料到的。就像當日他沒有料到自己會被一根魚刺噎死。
日頭往西,以勢不可擋的趨勢隐入周圍的土坡之後,天空是李如最愛的樣子,一半明淨,一半殷紅,将他的身上都鍍上一層柔軟的色澤。
盡管他占據了它兒子的身體,又像是适逢青春的少年一樣各種叛逆。可對于母狐貍,他是從心底裏欽佩和親近的。如果不是它,他也不能借着它兒子的身體重新活下來。他不是它的兒子,卻在它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那是一種血溶于水、無法忽視的情感。
所以,當他看到母狐貍跌跌撞撞,渾身的黃毛被染成了紅色,艱難朝這邊走來時,他的大腦很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母狐貍擡眼見到李如站在坡上,滿眼擔憂的望着自己,于是低低的吼了一聲,擡腳往前緊走幾步。它的腹間有一道一掌寬的傷口正涓涓不斷的往外淌血,一條後腿此時也一瘸一拐,因心急而踉跄,猛地跪伏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幾次想掙紮站起,但都徒勞無功。
在它倒下的那一瞬間,李如便從土坡上沖了下去,等自己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了母狐貍面前。他用頭蹭了蹭它的脖子處,清澈的眸子裏劃過一絲慌亂無助,而他一身雪白的毛發因緊緊挨着,也沾了些紅色。
将自己找來的果子推到李如面前,母狐頭一次,以靜默、甚至帶了些哀求的眼神望着他。
山坡上,兩只氣場極不相符的狐貍在這一刻,莫名顯得無比和諧。
那只火狐又在遠處探頭探腦,李如卻再也沒有逗它玩的心思,他将頭埋在自己前爪之間,安靜得不可思議。母狐已經走了,就在方才。
見他不搭理自己,火狐膽子大了些,望見血泊中的母狐貍,靈氣逼人的瞳孔裏露出一絲絲悲傷,竟然慢慢的朝這邊靠近。
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腳步極輕,彷如踩在雲層裏一樣。他警惕的站起來,身子微躬,全身的毛發倒豎,朝着來人處呲牙,一副兇狠的樣子。
母狐屍骨未寒,他不容許別人的侵犯!
可下一秒,他便癡傻的愣在原地,一道刺眼的紅光毫無預兆的爆發出來,轉瞬即逝,但還是讓李如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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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