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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竟連幻化都不會麽？”

寬袍長袖的男人站在他身邊，古怪的搖頭，李如一陣汗顏。充其量，他也不過才出生幾個多月的小狐貍，運氣好了些，吃了幾顆果子就被這些人帶上天。能怪他？能怪他？！

三人一路乘雲直上，周遭雲氣不停變換，沒有多久，三人一狐就來到了九霄雲端的天庭。只見兩名仙官對着寬袍長袖的男人揖禮，其中一人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長相普通，唯獨那兩只耳朵，極其誇張，幾乎占了他那只腦袋的一半。另一名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一雙眼睛比普通人稍微往外凸了一些，李如不禁懷疑他睡覺的時候眼皮一定合不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順風耳和千裏眼？

“哦呵呵。”他忍不住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早知道就改拿個相機出來合個影，真正的神仙啊！以前都只能在電視裏看見，現在在自己面前的可是大活人！

“仙君回來了？”

“嗯。”寬袍長袖的男人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将他撈到懷中，示意自己帶李如進去即可。

趴在男人的懷中，李如念念不舍的伸出腦袋朝後面那兩個人看了幾下，随後仰頭問抱着自己的人。

“你是天上的哪個官兒？”

一路朝淩霄寶殿走去，男子的衣袖輕輕翻飛，臉上挂着一抹笑意。“太白是也。”

李如瞪眼。太白金星？西游記裏頭那位白胡子老神仙？可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不會他被忽悠了？

男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抱着他走上石階，緩緩道：“那是凡間的誤傳。”可自己的年齡也的确好幾千歲了，若是凡人，只怕不成模樣。“我眼下領你去見天帝，可不能再一驚一乍了。”進去之前，他低聲提醒。

李如一聽要他帶自己見天帝老兒，立馬精神抖擻，眼珠子骨碌碌直轉，連不忙的點頭。傳說中的天帝，不知道又會長成什麽樣子。他光是用腳趾頭想想就感到興奮，就如同馬上要見到胡爺一般。

“你帶我去見他幹什麽？”

太白恍然，自己竟然忘了告知他事實。

“那火狐喂你吃下一顆仙人的內丹，你又有靈果做基。天帝洞悉，便遣我前去召你入天庭仙籍。”

仙、仙籍？他是神仙麽？所謂狗便運就是如此了！

“嗯。”太白漫不經心的點頭。使李如起死回生的是靈芝仙君的內丹。靈芝仙君因情劫而毀了肉身與靈識，帝後感念他癡心一片，便将其內丹養在蟠桃園中。蟠桃大會時，內丹被一小宮娥打落，跌入凡間，遍尋不獲。原來是小母狐貍貪玩将其藏了起來。見李如命在旦夕，便讓他撿了個便宜。

李如是一個特例，體質特殊，又有諸多外力，機緣巧合下成了仙位，連飛升之劫都省去了。但天劫省了，命格日後便會在他身上安排另一個劫，總要讨回來。此刻李如尚不知情，他怎好道破天機？

沉默間，二人已至了淩霄寶殿面前。李如擡頭，“淩霄寶殿”四個金燦燦的大字懸挂在他的頭頂，大殿雄偉莊重，殿外兩邊站了許多天兵，兩人直接從他們面前走過，進了寶殿內。

“太白，此行可還順利？”

李如一進殿就被裏面氣魄至極的布置給震撼住，看直了眼。要說自己是土包子，沒有見過首都的故宮，可這年頭還有一個玩意兒叫網絡，上面可是大把大把的圖片，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但他身在這淩霄寶殿之中，只有一個感慨，故宮也不外如是了！精致美妙的雕雲圖騰、仙鹿仙鶴，從廊柱到窗棂，無一不是精雕細琢，美輪美奂。

這金燦燦的柱子，撬一塊下來得值不少錢吶！他忍不住口水泛濫，一直到太白走到殿中，一道低沉而不失威嚴的聲音猛地打破了他的遐想，這才回過神來，順着聲音的源頭瞧過去。

只見寶殿上方正中間垂下重重珠簾，在那後方，隐隐約約可見一個明黃人影，隔得太遠，李如也看不清晰，只能感覺到那人渾身散發出莊重不可靠近的氣勢。這就是天帝？他眨巴眼睛直直的望着那裏面，絲毫沒有聽到太白的提醒。

太白暗自拍了拍懷裏銀狐的腦袋，低眉應道：“回天帝，銀狐已經帶回。”

四周安靜下來，簾後也一片沉寂。等了很久也不見簾子後面的人再說話，李如還以為他睡着了，不想左右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厮便是今日飛升的銀狐？”語氣裏充滿不屑。太白懷中抱着的分明就是半大的一只狐貍，渾身上下哪裏有仙氣的樣子？托塔李天王不由得嗤鼻，對着李如很是不滿。“着實白費了靈芝仙君的一顆內丹。”

李如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似乎對自己挺不滿，心下一片郁悶。自己才剛上來，怎麽就招他惹他不痛快了？于是便向看一看這說話的哪路神仙。這才一伸頭，便被太白給按了回來。他在心裏嘀咕了幾句，這才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自己是吃了那叫靈芝仙君的內丹才當上神仙。

“呵呵。”太白低聲淺笑，擡眼看了看天王方向，不急不緩的說道：“能得靈芝仙君的內丹，也算是機緣一件。天王無須太過介懷。”

被他這麽風輕雲淡的一描，仿佛那李天王是犯了嫉妒之心不夠大方起來。衆人一時各懷心思，太白與天王素來為天帝的左膀右臂，在這朝堂上争鋒已是慣有之事，這麽多年下來，也沒見哪個占得先機，唯有天王總是吃虧。

“哼。”天王冷顏，知道在太白這裏讨不着好，遂側過身去不再言語。

這時，簾後才傳來窸窣的聲音，似乎換了個姿勢。

“衆卿意下如何？”

“此狐混沌初開，未谙仙法，實為難事一樁。”一道年輕的聲音從太白左邊傳來，李如不免瞥了幾眼。

只見那人生的唇紅齒白，偏生面目冷峻、不茍言笑。嘴角上說着話，卻像是談論無關緊要的事情。李如咂舌，這天上的神仙一個個都這麽不讨喜喲！他有他說的那麽差？

簾後傳來一陣笑，朗朗回旋。“确實要辛苦衆卿家了。”

“臣倒有一個合适的人選。”許久不說話的太白突然開口，衆人齊齊望過來，李如也一臉好奇的看向他。這是要安排他的身份了麽？天庭會給自己安排一個什麽仙職？一想到這裏，他便雙眼放光，興奮不可抑。腦海裏頓時浮現一座宮殿，他坐在最上面，下面站着一排的宮女伺候，侖者山的大小動物恭恭敬敬的圍在他的四周，齊齊叫他一聲“狐大仙”……

簾後的人詫異的擡頭，“哦？說來聽聽。”

“東海浮淵的華修散仙，久居仙山，頗有閑适。令華修照拂幾日，想必是可以的。”

經他這麽一提，衆人似乎才想起來，紛紛點頭。李如詫異，華修是誰？

天帝想了想，覺得确實可行，便點頭，朝李如指了指。“銀狐上前來。”

托塔天王一聽，立即呼道：“陛下不妥。”萬一銀狐對天帝不利，怎麽辦？

“無妨。”

太白将他放至地上，用眼神示意他過去。李如猶豫的回頭望了望他，不知道這天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磨磨蹭蹭的靠過去，慢吞吞的上了臺階，站在珠簾前。

只見那裏頭明黃色的身影坐直了身子，忽的伸出手來，朝前微微傾斜，将修長遒勁的手指筆直朝李如伸過來。

李如的眼睛轉了轉，看着天帝的手落到自己額頭上，下意識的退縮，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驚恐的望着那只手，他心中的恐懼如黑洞一樣慢慢擴大，将他一步步吞噬。如果最開始他對天帝充滿好奇，此刻卻是極想逃避的。對于這些超乎自己認知的東西，他驀地有了敬畏之心。

天帝總管三界十方、四生六道的一切陰陽禍福，他是這世界的主宰，如今自己就站在他面前，離他如此之近！他不知道自己顫顫發抖的身體是由于興奮還是本能的畏懼，只能傻愣愣的看着簾子輕輕掀開一角，露出一張臉來。

一張上了年紀的蒼老的臉，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眉毛花白，一派道骨仙風。

好不容易将自己張開的嘴巴合上，李如一瞬間心神松懈，誇張的從口裏吐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虛汗。眼前出現的是一位慈祥老大爺的臉，笑眯眯的平易近人，不注意看，根本察覺不出他身上的君王之氣。

原來三界的主兒竟是這號人物。

“本帝将一些簡單的仙法教予你，你去了華修那裏慢慢修習。”說罷，竟然狡黠的對着李如一眨眼，神神秘秘的道：“先變個身來瞧瞧。”

李如聽了這話，眉毛擰成一團疙瘩。

衆仙家只聽到“嘭”的一道怪異聲響，托塔天王最先反應過來，捋起袖子就要沖上去将李如揪下來。被簾子裏伸出的手止住。

“咳咳。”簾子內風聲影動。

“把衣服穿上。”天帝掩唇，将臉別過去。幸虧簾子遮了，否則明日天庭的頭版就是銀狐的豔照了。

李如面紅耳赤的套上他變出來的衣服，越慌亂越穿不上。天哪！誰來教他古代這一件一件的衣服要怎麽套上去？誰知道變身下來變得光禿禿了！

原以為會像聊齋那裏面一樣幻化出一個美男子，顧盼生輝。沒想到借着天帝身後宮娥舉着的銅鏡，看到的仍然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勉強算清秀，有些嬰兒肥，唯有那雙眼睛，靈氣十足。

太白的眼角罕見的抽搐幾下，識趣地底下眼去看着腳尖，聽着簾後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一抹詭異的笑浮上嘴角。暗自使了仙術将那些衣服服帖的套上李如的身，這才出聲提醒。

“陛下，時辰差不多了。”

于是，終于變回人身的李如便人領着，駕雲一路朝東海駛去了。太白借口有事纏身，那唇紅齒白的司法仙君楚廉就自告奮勇的攜着李如送去浮淵島上。

“陛下，這樣做妥嗎？”他跟在那男人的身後，兩人一路慢走，輕聲問道。

器宇軒昂的男子早已不是那副道骨仙風的老人模樣，雙手背在身後，胸有成足的挑眉。“妥與不妥，過段日子便知。”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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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淵上空，雲層之上。夜幕四垂，天空映着底下湛藍的海水，純淨得好似嬰兒的眼睛，漫天的星幕低得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李如被這一幕勾去魂魄，連楚廉什麽時候停下了都不知道。

“華修仙君！”他扯着嗓子朝底下大喊，引得李如茫然的望着他。“銀狐給你送來了！”

詭異的一笑，他朝李如招了招手。

李如後脊一陣陰寒，平白的打了一個寒戰。果真是高處不甚寒，這九天之上的氣溫就是要低一些。眨了眨眼睛湊過去。

“啊！”

還沒來得及看清司法仙君楚廉嘴邊的笑容，李如便察覺背後一陣疾風刮過，接下來就腳步不穩的從雲頭上栽了下去，夜風冷冽，他的衣袖在空中翻飛，顯得柔軟無力。

“擦！”他忍不住破口大罵，一時吓得面色蒼白，腦中暈乎乎的分不清東西。連個口信都不給，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只怕變成肉泥了吧？“楚廉，我要告你謀殺仙君！啊……”

楚廉笑，将手放在嘴邊，朗聲回答。“客氣！”便張了手在耳邊聽。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李如急出了一身冷汗，從腦海裏搜尋了幾遍天帝放在他腦袋裏的仙法，不由得哭喪着臉放棄，任由自己急速下降。竟然沒有禦風駕雲這一招，這回真是玩大了，跑到天上來玩心跳！

死定了！他如是想，就連眼睛也閉上了。

許久後，下界傳來一聲房屋砸破的聲音，伴随着一聲“哎喲”，司法仙君不懷好意的轉身，駕了雲心情愉悅的離開。

“哎喲。”李如揉着自己的屁股呲牙咧嘴，倒吸冷氣。神仙當成他這樣，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了。從九霄雲層上摔下來，絲毫不損。他擡頭，望着頭頂上被自己砸出來的大坑，面目猙獰。

罵罵咧咧的轉過頭來，他驀地對上一雙清冷如雪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正面色不佳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