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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妃女閣。
華修剛至門口,就有兩名眉眼妖豔的小倌的迎出來,脂粉氣息撲面,令他忍不住皺眉。
“喲,公子爺兒,哪個來這裏不是尋歡作樂!公子可是遇上甚子煩心事?”一名桃紅衫子的少年袒胸露乳的貼上來,尚在大廳內,一雙柔荑便不安分的在華修身上亂摸起來,眉眼間秋波流轉,妩媚生香。
華修眉頭皺的愈緊,不着痕跡的避開那名少年的身子,清冷道:“我找女見。”
撲哧一笑,那名桃紅衫子的少年那手絹兒掩唇,好不嘲諷的笑。
“女見可非一般人想見便能見着的,似公子這般人……”他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眼裏露出幾許鄙夷。眼前這男子面相普通,若不是周身的儒雅之氣還算入眼,幾乎是毫不起眼。再說了,女見作為妃女閣的頭牌,架子可足了,手裏頭沒些物資是定然不見。這位窮酸秀才也想癞蛤蟆吃天鵝肉麽?
想到這裏,他不禁笑得愈加開懷,将自己的整個身子往華修身上靠去,伏在他的耳際,氣呵如蘭。
“公子為何非要女見不可?紅杏亦是不錯的。”
紅杏,想必就是這位小倌的閨名了。華修一把捉住他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暗自運力将其扶開,正欲開口。忽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這個聲音一開口,紅杏便悻悻地收回手,不甘不願的從他身邊離開了。
“這位公子,我家小主有請。”
華修循着目光望過去,只見二樓的樓梯間站着一位十二三歲的男童,紮着兩個雙髻,一身鵝黃小襖。
拂了拂衣袖,他默不作聲的上樓,随着那小童來至妃女閣後院一處雅間。
裏頭似是閨房,那小童率先走了進去,應是去禀告自己的主子了。華修站在門前,秉着非禮勿視之節,只抿了抿唇,朗聲道:“不知公子命人送信予在下,所謂何事?”
“華修公子,進來罷,女見不介意那些世俗規矩。”屋裏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低低柔柔的聲音極為好聽。
華修一愣,垂眸一笑。“既然如此,那華修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他一掀衣擺,擡腳進入房間。
是風月場特有的溫軟之地,屋內燃着淡淡的熏香,一扇雨打海棠的屏風将裏頭的春色掩住,只留下外間的雅致。此前領路的小童站在一側,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桌邊,對面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華修眼神一變,望見那人相安無事,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那白衣男子擡眼,似笑非笑的朝他一瞥,竟是風情萬種的美人胚子。“恭候多時。”說罷,就命身後的侍童為其斟上一杯溫茶。
華修抿唇,料想女見便是這名白衣男子了,毫無威脅之力,不懂任何武功。他望着他的眼神複雜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他為何會知道他的名字,李如又為何在他這裏?妃女閣離往來客棧不算近,一個城東,一個城西,李如短短那麽長時間內,如何到了這裏?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掉以輕心!女見看上去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低頭一笑,他優雅的踱步至桌邊,大方落座在女見對面。靠的近了,李如這才仰臉沖着他燦爛一笑。
女見宛如毫不知情,與華修道:“女見今日一見公子,果真氣宇非凡。小如說的不假!”他掩嘴輕笑,言語中,與李如看似十分熟稔。
華修不動聲色的掩去眼底詫異,淺笑道不敢當。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妃女閣的頭牌想做什麽。
外頭一陣熱鬧過後,樓下的喧嚣不知在何時變成了異口同聲的叫着一個人的名字。
“女見、女見、女見!”
聲音一層蓋過一層,似有越來越興奮之意。女見這時站起身,不舍的道:“華修公子與小如請在此稍候,女見去去便來。”說罷,竟徑自出了門去。
樓下有一處高臺,厚重的簾子掀開後,裏面立着的男子竟然是方才從這裏下去的女見!換了一身淺水藍的薄衫,女見似乎要表演什麽才藝
此時,方才還吵鬧叫嚣的客人均默契的住了口,紛紛屏聲靜氣的望着臺上,偌大的一座妃女閣霎時靜谧得有些不可思議。
只見女見抱了一把琵琶,盈盈朝底下一拜,朝樓上華修投來一瞥,略微羞澀的低頭,轉過身去。與此同時,他揚手一撥,從高臺上傾斜出一串流暢如水的音符。旋轉間,蓮足輕踮,邊彈邊跳,舞姿曼妙,比之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便是妃女閣最最厲害之處,女見高雅的琴聲與曼妙舞姿,歷來都是桑苋城的一絕。
李如咧嘴朝他揮手,被華修一把拖到身邊。
“到底怎麽回事?”
李如這才記起來解釋,他當時在街上見到一抹紅色身影,酷似赤兒。心頭一熱他便追了上去。可是追出小巷,他遇到了穹方。他不知道為什麽穹方會知道他就是銀狐,總之,兩人開打。為了不驚擾桑苋城的百姓,他一邊隐去自身氣息,一邊往城外逃去。穹方緊追不舍,情急之下,是恰巧路過那裏的女見将他藏在馬車底下,救了他一命。
為了躲避穹方,他就跟他回了妃女閣,并借女見的名號寫了一封信給華修。
“走罷。”如今有華修在身旁,他一點也不擔心,大搖大擺的朝門口走去。
華修端坐抿茶,“走去哪?”
李如反臉,皺眉道:“當然是回客棧啊。”見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心頭一道念想閃過,想也不想的問:“你該不會是不想走了吧?”
“不錯。佳人相留,又有歌舞可賞,如何雅事,有何不好?”華修勾唇,挑眉間儒雅至極,縱使着平凡的皮囊,也掩不住那絕世的風華。他坐的位置恰好可以見到樓下高臺上的一幕,李如見他看得起勁,不由得問道:
“你喜歡麽?”
華修不答,修長勻稱的手指靠在欄杆上輕輕敲了幾下。
李如是知道這個動作的,若是斷斷續續的敲,便是他正等着對方說話,若敲幾下便止住,則多半是叫人別擾。此時正是後者。
身為一名合格的小攻,首先要明白怎麽哄小受開心。李如回頭望了望女見,若有所思的邊點頭邊下樓。華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只要不出妃女閣,那便随他去折騰,可接下來的事情卻不似他想的那麽簡單。
只見李如下樓,目不斜視的朝高臺上去了,适逢女見一舞結束退出。他跳上臺子,在正中立了許久不說話。
衆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妃女閣賣的什麽關子。
“諸位。”李如認為氣氛恰到好處了,就清了清嗓子,學着電視裏的口吻說道:“下面是特別演出時間。”
他朝華修那裏望去,女見已經換上了那身白衣,此刻正在欄處一同看自己。他朝他們呲牙。唱歌跳舞誰不會?他好歹也是一個現代人,這些東西還不是信手拈來的?
想到這裏,他張嘴就來。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呦呦、留下來!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風,是那天邊最美的姿态!”突兀的亮開嗓子,配上以前逃課與大頭蹲在外邊瞄會的廣場舞,李如越跳越興奮。整個妃女閣的人下巴跌到地上,半晌才驚愕回神。妃女閣歷來都是高雅的風月場所,現在臺上瘋瘋癫癫的小倌是怎麽回事?
場子被他炒熱了。
看臺上一陣嘩然,啐罵聲、看臺上砸東西的聲音、忿忿離席的聲音,此起彼伏。
華修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悶聲不響的沖到樓下,拉上了李如就往外走。女見倚在柱上望着二人離開的身影,眼眸含笑,意味深長的朝二樓對面一瞥,那裏一抹玄色衣角沒入廂房。
“你不喜歡?”李如被華修帶得踉跄,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旁問。廣場舞很有代入感,他不這麽認為麽?
華修驀地将腳停下,一臉寒霜,默默看了他一眼後,擡腳繼續往前。
李如悻悻地摸鼻跟緊。
他這一舞,算是揚名百家。幾日內,慕名去妃女閣見“新小倌”的人絡繹不絕。在他們回客棧的第二日,女見命人送來一份賬單,正是那些客人砸場所損物資清單,換算成錢足有白銀八百兩之多!
李如掏了掏自己的腰包,只找出幾塊碎銀。華修那裏更不用說,一分錢也沒有,兩人只好一拖再拖。
他打算溜走,華修卻皺眉不允,直說這等行徑非君子所為。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原訂的兩個房間縱使退去一間,二人同住,最終也不過五日便被掌櫃的趕了出來。
華修若無其事的撣了撣衣袖,索性在街上閑逛。
李如走在路上,愁眉不展。如今他們兩個身無分文,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偏又他與華修有約在先,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仙術,債主逼債,總得想辦法還女見的錢才是。
難道真的去擺攤算命謀生?
瞥了瞥身旁的青衫男子,他默默低下頭去,只怕華修不屑于做那種事才是。他倒是無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苦不算什麽。
想到這裏,他堅定的點點頭,将包裹往背上一甩,壯志豪情的走到前面。
華修是他的人,養家糊口這種事也自然是要他來做的!
卻不料身後的人并沒有跟上。
“看什麽?”他見華修站在人群裏,便湊過來,順着他的眼神望去,面上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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