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善鎮(二十)

第20章 善鎮(二十)

和齊杉之前說的一樣,護林人現在并不在這裏。

至于這房子門上連個門闩都沒有,能讓霍閻一腳踹開,他們猜想,或許也是因為護林人要考慮到有的時候游客來不及回到住宿的地方,好在這邊借宿一晚也說不準。

“呼呼,可是…為什麽那群怪物,不會跟我們進到這個房子裏?”

昨夜在小洋房的時候,外面那麽多陷阱布置着,這些怪物都照進不誤,怎麽反而這麽個小房子能讓這些黑屍都望而卻步呢。

剛才也是沈漠之第一個提出來說要到這個房子裏的,明明齊杉說了不讓進挂有紅燈籠的房子,怎麽他們進來了之後沒事兒,反倒是那些怪物被拒之門外了?

瑪麗夫人被閻羅卸貨一樣丢在地上,好容易喘勻了氣兒,她的胃到現在還生疼,就算是閻羅救了她,她這會兒也很難生出半分感激之情來,她要是剛才真的在霍閻身上被頂到嘔出來,恐怕閻羅才不會管她還有沒有道具,怎麽救回來的就怎麽順手再給丢出去。

至于那個把她推到怪物堆裏的禿鹫,瑪麗夫人捂着胃,稍稍擡起頭,看了一眼禿鹫的後腦方向又低下頭來:這筆賬,她算是記住了,剛才怪物太多,她分身乏術,一着不慎被禿鹫這個王八蛋給陰了她認栽,但是別想讓她把這件事兒就這麽算了,副本還沒結束,她總有報仇的時候!

瑪麗夫人怎麽想的,禿鹫自然也會想得到,不過剛才多管閑事的是閻羅,他自認打不過閻羅,也得罪不起這個大佬,就連那個敢給閻羅下達指令的瘋狗他現在恐怕也不能輕易得罪,瘋狗打是肯定打不過他,但是瘋狗有腦子,還有閻羅當靠山,除非有落單的機會,否則禿鹫暫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一想到這兒禿鹫就覺得憋屈,腮骨鼓起,又不得不洩力下去,靠在一邊的牆上生悶氣。

暗礁偷偷看他被他察覺,換來惡聲惡氣的一聲:“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吓得暗礁又把臉扭過去,摸摸自己狂跳的小心髒:娘咧,好兇!

“你們還記不記得,齊杉最早提到紅燈籠的時候說過什麽?”沈漠之沒有在意房間裏那些人的暗流湧動,他正趴在窗戶邊上看外面的動靜。

今天夜裏的情況和他們之前預料的差不多,不僅是那些黑屍,昨天夜裏所有的怪物都出現了,而且明顯比昨夜裏那一批更難對付,就比如說那個手持巨斧腿腳不便的長胳膊怪,如果今天霍閻再讓沈漠之赤手空拳和他對打,沈漠之就不敢貿貿然上了。

那些怪物的速度還有力道都比昨天有了一個明顯的提升,如果當時霍閻下的指令的速度慢一點,或者他們在跑過來的時候再晚一些,甚至是沈漠之不能夠及時想到讓大家跑進這個小房子,恐怕現在他們就已經陷入困局,或者老玩家有道具傍身可以逃命,但是他們這些新玩家就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昨天他單獨對上那個鐵斧頭怪物還有六七成的勝率,今天就只剩下了二三成,再看看那些虎視眈眈的黑屍,就恐怕連一成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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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漠之的話讓其他人陷入沉思,都在想着之前齊杉到底說過什麽話,也不好催促沈漠之解答,畢竟如果沒有他提醒他們躲進了這個地方,估計大家就都要遭殃。

“因為紅燈籠可以趨避鬼神。”霍閻看了一眼沈漠之,沈漠之回了他一個巨大的微笑,然後繼續趴着看外面的怪物和屋檐下懸挂的燈籠,謹慎觀察着周遭的一切。

從霍閻認識瘋狗到現在,對瘋狗的印象分可以說是一路看漲,不管什麽樣的環境,他好像都能很快适應下來并且飛速檢索大腦中所有的知識來進行反擊或者規避。原本這個紅燈籠能夠趨避鬼神的事情就是齊杉作為NPC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解釋的,這個信息點每個人都接收到了,可是第一個在這個時候想到的人卻只有瘋狗。

燈籠能夠讓鬼神敬而遠之,換句話來說,就也能讓這些怪物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瘋狗在最短的時間內将這些聯想到一起去,又立刻将目标鎖定在全場最有威懾力的人身上,讓這個人作為先遣引導所有人到房子裏避難,還是有些急智的。

作為沈漠之被強制參與的第一個副本,霍閻有心思鍛煉一下他,全程幾乎沒有怎麽管事兒,能讓沈漠之自己處理的事情就幾乎沒有太多插手的,在對抗怪物的時候兩個人配合的也很好,霍閻想讓沈漠之改善一下太過天真的心性,除非性命攸關,否則不會幹擾。

霍閻心道:如果瘋狗能夠将自己那些幼稚而有些傻氣的想法抛掉,或許他在這副本游戲裏的路,會走得更加長遠一些。

有霍閻這句話一點撥,其他人自然也都反應過來了。當時齊杉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往心裏去,更沒有想到燈籠居然還有這個用處,百合沉下臉來,一副喪氣模樣,她自認在游戲裏的時間不短,對很多副本的類型也都了如指掌,可是這次的副本她輕敵在先,不注意細節在後,現在居然還不如一個新人,就連這種事情都要看新人的臉色,聽閻羅的提點。

這讓本來就有些桀骜的百合更是不爽快。

可是她不會因此就否認瘋狗和霍閻的厲害和優秀,她只是對自己生氣而已。

薰衣草一眼就看出來百合的消沉狀态,輕聲細語在身邊安慰了她許久,又将軟乎乎的身體湊近百合,想讓百合知道,她身邊永遠都有自己的信任,不管是不是一時的失誤,她會一直相信百合永遠都是那個最好的人。

沈漠之趴在窗戶邊,沒有回頭看,臉上依舊是一副狡黠模樣,心裏不曉得在盤算些什麽。

可等他把視線又凝聚在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身上時,又忍不住挂上擔憂:外面的怪物越聚越多,而且這個紅燈籠在他們進來之後,就像是從靜态轉移成了動态,原本燈籠裏燃燒的燭火是紋絲不動的,自從他們進了這個房間,燭火燃起來的光芒明明滅滅無風自動起來,好像原本塵封起來的時間又重新開始流逝了般。

這麽下去,在這裏一直呆到天亮的打算也不得不中止了,他們今天晚上就必須離開善鎮,否則就是團滅劇本在手。

如果要大家都安然離開,那麽那樣東西就不得不暴露出來了。

沈漠之給自己寬心:從救下瑪麗夫人和李岚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要把底牌揭開的準備了。

更何況這也不算是什麽底牌,要是想做到所謂的完美通關,拿到專屬道具,就不得不讓大家群策群力,一起把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到時候受益人也不只是他一個不是嗎?

不過其他人能不能完美通關……沈漠之想了一下閻羅那副兇巴巴的樣子,低笑一聲:恐怕難喽!

沈漠之心算了一下時間,估摸着燈籠熄滅的時長,差不多有把握了之後就将身子從窗戶邊撤回來,往房間中心走了兩步,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時開口道:“我們必須要在燈籠裏的蠟燭熄滅之前,找到解決怪物的方法,也要找到離開善鎮的方法。不然等燭火一滅,大家恐怕就要完蛋了。”

“等等,那燭火……是會熄滅的嗎?”瑪麗夫人跑到窗戶邊自己去看,果然,小風一吹,那燈籠搖搖晃晃,裏面蠟燭的燭焰矮了一分又重新燃起,燭火上冒出細長的黑煙,一汪清亮的蠟油盛在燃燒到凹陷下去的燭頂,随時都會滴落下來:“怎麽會……之前住的那些地方不是能燃燒一夜的嗎?”

“不熄滅那叫長明燈。”霍閻冷漠道。

瑪麗夫人窒了一下:什麽破梗。

“沒有活人在的時候确實是可以的。”沈漠之盯着那燭火:“自從我們進來之後,這裏的時間就開始流逝了,所以燭火也必然會熄滅。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些鎮子上有紅燈籠的人家,其實也都是空無一人的房子,如果我們昨天夜裏從小洋房裏出去了,就只能就近找個有燈籠的房子呆着,不然也是一條死路。”他停了停,頭微微轉向窗戶的方向:“現在怪物已經把這裏整個包圍了,如果找不到方法,火一滅,他們就會潮水一樣朝這裏湧過來将我們吞沒,就算你們中有一兩個人有道具可以保命,其他人也一樣要死。”

齊杉一開始就跟他們說不讓他們進這些有紅燈籠的房子裏,其實也是暗示了他本質上就是屬于怪物的一份子,只要他們進了房子,怪物就不能靠近他們,自然是能暗示他們不去靠近紅燈籠就暗示他們,最好是能将他們這些玩家一網打盡。

沈漠之想到這兒就感慨,本來在現實裏死掉就已經夠慘的了,怎麽在這種副本裏為了活着也要這麽費勁呢。

不過現在也不是打啞謎考驗大家悟性的時候了,沈漠之盡量将話說的明白敞亮,也讓大家都一起想想對策。

禿鹫表情立刻就垮了下來,他三兩步走到沈漠之跟前,憤怒提起他得衣領,将沈漠之從地上一直提起來到雙腳懸空:“你特麽什麽意思!你把大家弄到這裏來是要我們去送死嗎?!說!你是不是那個有隐藏任務的玩家?媽的,老子怎麽就信了你!艹!你……呃!!”

禿鹫的話還沒有罵完,就被霍閻一拳将臉打到一邊去,沈漠之也從他手中掙脫下來,倒在地上喘氣,剛才緊迫的窒息感讓他有些厭煩,暗地裏握了握拳頭,禿鹫的突然發難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多麽希望剛才那一拳是他親自掄到禿鹫臉上的。

不過沈漠之也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沒有閻羅的好體力,就比如現在:他是沒有那個本事把禿鹫跟小雞子似的滿房間甩着玩,有力的胳膊像是拴住禿鹫脖頸的繩子,讓那只蠢笨的大鳥即便張開了翅膀撲棱也別想離開這個房間半步。

霍閻掐着禿鹫的森*晚*整*理脖子将他整個人猛然扯過去,陰鸷悍然的表情中全然是對禿鹫面露痛苦的無所謂,看着禿鹫的時候滿臉的不耐煩和對禿鹫反複挑釁的厭惡。

瘋狗的話他從頭到尾都幫忙執行了,現在禿鹫想得了便宜又賣乖,脫離危險之後再罵娘,和罵他又有什麽區別,只是揍一頓警告一下根本就不算什麽。

禿鹫從脖頸到額角青筋爬了一路,一雙手淩空揮舞着想要從霍閻手裏掙脫出去,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他用手掰着霍閻掐住他脖子的手,拳頭通紅了也沒能掰開,禿鹫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聲,終于因為氧氣的缺失而感到了恐懼,他怕死,更怕沒死在怪物手裏,而是死在其他玩家手裏那麽窩囊,媽的,他不就罵了瘋狗幾句,閻羅也值得因為瘋狗動手?

難不成他還是瘋狗一個新人的打手不成?

“松……開……”禿鹫吐字艱難,眼見着就要暈過去了。

“你給我老實點,不要随便亂吠,你也不希望死在E05對吧。”霍閻囑咐完,将禿鹫随手甩到一邊,禿鹫相當壯實的身體被砸在一片矮凳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又不得不迫于霍閻的淫威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漠之他擦了擦臉上剛才被禿鹫一頓亂噴濺上的吐沫星子,對霍閻笑了一下:“多謝。”然後才繼續把自己沒有說完的話說完:“實際上我剛剛掐算了一下時間,按照現在蠟燭燃燒的速度來說,我們至少還有兩個小時可以呆在這個房間裏不受威脅,起碼在火滅之前,那些怪物不會輕易進到這個房間裏來。那麽就請大家在這兩個小時裏面想一想對策,看看怎麽出去吧。”

衆人聞言,面色比剛才要更加難看了一些,兩個小時,如果兩個小時之內想不到法子,他們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加艱難。

“其實原本我沒有太多擔心的地方,關于善鎮的事情,我已經有了些頭緒了,可是……”沈漠之重新趴回到窗戶跟前,又仔細看了一圈:“還有些別的地方不太對。”

“什麽不對?”霍閻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沈漠之吓了一跳:這人走路怎麽都沒聲音的!

霍閻一只手撐在窗子上面,一只手搭在沈漠之的肩膀上,運動後稍微高于正常體溫的掌心滾燙,一直傳達到沈漠之的肩膀上,帶着沈漠之那一片肩膀都跟着一起熱烘烘的。

沈漠之的心髒突突跳,擡頭看見霍閻有些胡茬的下巴,滿腦子跑火車,想着要趕緊出副本,離開這個地方。他真的很好奇閻羅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真實的模樣是不是比現在的更加好看,或者說,他也想讓閻羅看看自己的樣子。

沈漠之倒是對自己的性格有信心,可是他不知道霍閻是不是個顏控,萬一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之後更願意跟自己多一些相處了呢?

就算副本裏需要互相猜忌,離開副本之後,總會好得多吧?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閻羅來說,離開副本之後,彼此的猜忌可能都會少一些。

“發什麽呆。”霍閻低頭看着犯傻的沈漠之,抵着他的腦袋轉回到窗戶外面 ,看着那群張牙舞爪的怪物寸步都不敢靠近有紅光的地方,半晌道:“少了一個,是嗎?”

“嗯。”沈漠之提到正事兒明顯就冷靜下來了,腦回路也一路狂奔回正道上:“昨天我們最早碰見的那個,沒有出現。”

所有人遇見的怪物這會兒都在門外等着狩獵他們這堆鮮活的□□,只有霍閻和沈漠之最早遇見的那個怪物此時卻絲毫不見蹤影。

“什麽意思?昨天你們那個怪物沒有出現?會有影響嗎?”百合皺着眉頭,對于剛才沈漠之提到的現在的困境很是不滿,她可不打算在這裏陪他們耗下去,實在不行,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積分用出去一部分在這個小破副本裏,總歸這個副本的難度已經不正常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就算是回到公會也不會有人嘲諷她在一個這種初級副本裏消耗太多時間的。

沒看見閻羅也沒出去呢嗎?

“有沒有影響還不知道,但是其他所有的怪物都出現了,只有它沒有出現就一定有問題。”沈漠之在所有的窗戶口都趴下看了看,确定其他所有人提到的怪物,不論是無頭怪還是那個扒皮猴子都在那群怪物堆裏,只有昨天那個渾身濕漉漉,會從身體中間裂開口子伸出一雙雙手臂的東西沒有出現:“那家夥究竟是躲起來了,還是在暗中觀察?”

“可能是這群怪物中的首領級別怪物?”霍閻也看了一圈,把神神叨叨的沈漠之又按着腦袋轉回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什麽用了,我們還是先把最重要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兩個人靠的這麽近,霍閻身上的氣息沾染到沈漠之的身上,沈漠之不由得後退一小步,搓了搓臉讓自己保持清醒,滿鼻子別的雄性動物氣味讓他有一種領地被侵犯的錯覺。

霍閻看着沈漠之後退的樣子有些玩味。

直到沈漠之和霍閻對視的時候才看見對方眼裏的戲谑和痞氣,他趕緊錯開視線,又瘋狂揉臉,深覺霍閻這個人不可小觑:這個人持靓行兇!

僅僅這兩天的相處,他對閻羅的好奇心,就已經到了一個空前絕後的頂峰了。

夭壽了,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麽好奇過!

以前聽人說過,對彼此的好奇和試探是一段感情萌芽的開始,他自認這種好奇史無前例,就是不知道閻羅究竟是怎麽看待他的。

是不是和他的心情一樣呢?

只怕閻羅到現在還覺得他有些想法太過天真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漠之垂下眼睫: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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