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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太醫聽原之瓊發問,琢磨着道:“姑娘的骨頭需要複位固定,複位的過程是疼了些。姑娘若是受不住,且含個參片丹丸罷?”

靈雲立刻道:“我給姑娘取。”

她迅速從自己帶來的藥箱裏取了個藥丸給周鳴玉服下,又握緊她的手:“姑娘疼了就捏我,稍忍着些,快好了。”

周鳴玉臉都有些白,好在靈雲拿的丹藥起效快,勉強讓她好受些。

原之瓊在一旁看着,又道:“勞趙太醫費心,動作輕些。”

太醫稱是,手下動作放快,迅速幫周鳴玉将骨頭複位,又仔細地固定包紮好。

他一邊寫藥方,一邊叮囑道:“姑娘這傷要靜養,且卧床慢慢調理,莫要下床走動,免得加重傷勢。”

他寫好藥方交給靈雲,起身請示過原之瓊,便要告退。

原之瓊道了句謝,主動對自己的侍女道:“去送送太醫罷。”

侍女稱是,陪太醫走了出去,而原之瓊身邊其他人也有序地退了出去,很快只剩下原之瓊一個人,穩穩地坐在原處沒動。

周鳴玉會意,扭頭對靈雲道:“靈雲也出去送送罷。”

靈雲立刻明白了周鳴玉的意思,口中道:“那我送走太醫,給姑娘再帶些吃食來。”

房中很快只剩下了兩個人。

原之瓊坐在原位,一只手裏托着茶盞,另一只手拿着杯蓋輕輕地撇去浮沫,動作卻心不在焉,來回了好幾遍。

她在考慮怎麽開口,周鳴玉也不着急,安靜地等着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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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

原之瓊終于放下杯盞,擡眼望向她。

“你何時認識楊簡的?”

許是事已至此,原之瓊也自覺沒了裝模作樣的必要,先前那種客套的微笑都落了下去,大方地展露出了自己的冰冷和銳利。

周鳴玉不慌不忙道:“楊大人在山崖下救了我,我才第一次見到他。”

這話沒說錯。雖然之前那晚有過一面之緣,但她一直號稱自己是被人直接打暈的,所以在山崖之下,才該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原之瓊明顯不信任:“我一直覺得疑惑。他先前明裏暗裏查你,卻毫無動作。被你撞破任務,僅僅只是打暈了你。這回你掉落懸崖,尋常人都該覺得你必死無疑,偏偏他立刻追下去了。”

她偏偏頭,目光灼灼地望着周鳴玉:“周姑娘,你說你們是第一次相見,我要如何相信呢?”

周鳴玉不卑不亢道:“既無舊交,自無憑證。郡主認為我二人有舊,難道只憑猜測嗎?”

原之瓊譏诮道:“楊簡如今那個臭脾氣,何曾對誰這樣特殊?”

周鳴玉只覺她荒謬,問道:“郡主此前說過與他不對付,所以所有可能與他親近的人,都要除之而後快嗎?”

原之瓊聽她此問,直勾勾地盯了她半晌,忽而輕輕勾唇一笑。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擺,緩步走到周鳴玉面前,居高臨下地垂首:“對,我看他不順眼,就是要讓他不痛快。姑娘命大活下來了,以後可千萬避着他走,別叫我忍不住,再推姑娘一把。”

原之瓊轉身拂袖而去,拉開門走出來時,看見自己的侍女和靈雲送走太醫,正一齊等在門外。

她足下未停留,直直離去。

靈雲送走了她,方回到房中。

--

原之瓊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轉道去了祝含之住處。

祝含之大開房門,一個人坐在桌邊倒茶,遙遙瞧見她來,起身笑道:“見過郡主。”

原之瓊目光望過去,看見桌上放着兩只杯,茶水尚蒸騰着熱氣,是掐着時間等她來的。

她聽見房門關上,方厲聲質問祝含之道:“我一回來就讓人告訴你周鳴玉墜崖,你居然讓楊簡搶了先?”

祝含之半點不懼她,反笑道:“我能有多大的本事,趕在他龍爪司指揮使的前面?”

原之瓊冷笑道:“你別以為周鳴玉是自己的人就敢高枕無憂!那馬鞍是她送來的,楊簡殺人也讓她撞見了。她若是聰明些猜出了什麽,難保做出什麽事來。你借墜崖的意外将她的口封死,那才是最保險的。”

祝含之自行坐下來,方才伸手請她落座,見她盯着自己不動,也不執著,只是口中依舊清閑:“楊簡一直盯着她,郡主卻非要在此刻滅口,不是更坐實了自己做賊心虛嗎?”

她還補充了一句:“楊簡那晚應該是從那人嘴裏得了不少信兒,覺得沒用了才殺人滅口的。郡主想好如何應對了嗎?”

原之瓊臉色黑下來:“用不着你來操心。”

祝含之也不氣,安撫道:“郡主何必焦急呢?封地那邊就算真有什麽,郡主提前防備了,楊簡也查不到什麽。至于鳴玉,既然楊簡有興趣,且就留着。”

她笑意裏十分自如:“鐵板一塊,怎麽破啊?”

原之瓊冷然望着祝含之面目,忽而嘲道:“你拿周鳴玉去破楊簡,又能有幾分把握?”

擺明了是看不上祝含之這招。

祝含之一臉理所應當地道:“否則呢?周鳴玉是什麽底細,郡主應當去查過了呀?如果楊簡不是對她感興趣,又是為什麽呢?”

原之瓊譏诮道:“楊簡八歲就被父母定了親,至今仍不曾成婚。你随便找個女人來,就想對付楊簡?他是那種人嗎?”

祝含之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急什麽?楊簡如今不敢得罪郡主,郡主且看着罷。”

原之瓊冷哼一聲,不再多言,轉身出門。她身邊侍女扶着她手,斂眉謹慎地壓低聲音道:“郡主,不妨奴婢找個機會,将那周鳴玉除掉最好,以防萬一。”

原之瓊十分冷靜道:“不能殺。我方才與她說話,她以為我是介意楊簡,所以才想要她性命。許是那日戴峰死在楊簡手裏,她是真的沒有看見。”

侍女道:“那周鳴玉在京城官眷裏混得如魚得水,想來也是聰明之人。若她是明哲保身,故意裝的呢?”

原之瓊深深呼出胸中憋着的一口悶氣:“裝的也不能殺。楊簡盯着她,祝含之又護着她,我們沒必要在上京生事。橫豎之後我們回了封地,鞭長莫及,祝含之自然不會多言,楊簡有他父親壓着,也沒法多做什麽。”

--

祝含之沒送原之瓊,見她這回是徹底走了,方起身将茶水都倒去外間廊下,這才往周鳴玉房中去。

靈雲給周鳴玉在床榻上支了一個小桌子,給她帶了清粥小菜,讓她吃完再好好休息。

祝含之打量一二,問:“清河郡主方才過來,可做什麽了?”

靈雲道:“她帶來一個太醫和一個醫女,許是有別的打算。但我一直盯着,一切都好。”

祝含之點點頭,道:“既然回來了,天子腳下,想來她也不敢多做什麽。”

周鳴玉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靈雲見狀便将小桌撤下,道:“既然姑娘吃好了,我就先走了,晚些再來看姑娘。”

周鳴玉說“多謝”,祝含之道“辛苦”,二人一起看靈雲帶着食盒出去,祝含之方落座。

祝含之問道:“原之瓊為難你什麽了?”

周鳴玉道:“她懷疑我和楊簡的關系,我就說沒有。”

祝含之嗯了一聲。

周鳴玉又問道:“不過她想殺我,應當不是因為楊簡對我特別罷?”

祝含之笑起來,道:“挺聰明嘛,知道保護自己。”

周鳴玉肯定了心裏的猜測,問:“楊簡那日殺人,殺的是端王府上的人?”

祝含之答道:“端王在封地不大老實,今上應當也并非毫無察覺。那人是從端王封地來的,許是要給端王密報什麽。楊簡能逮住他,想來也是查了許久。”

周鳴玉思索道:“所以她與楊籍訂婚,也與此事有關?她要借楊家,壓制楊簡?”

祝含之偏首想了想:“差不多。”

周鳴玉不解問:“可她是怎麽得手的?與原之璘墜馬有關嗎?”

“你倒是打聽得快。”祝含之一笑,問她,“還記得我讓你送去的那套馬具嗎?”

“記得。”

祝含之道:“那套馬鞍的皮子提前處理過,人輕易察覺不到,馬匹嗅久了那個味道卻會發狂。原之瓊原本是給自己準備的,估摸着是打算挑中了中意的人選之後,找個獨處的機會用上。”

周鳴玉立刻反應過來:“出發時楊籍不在隊伍裏,這次來肯定也得過楊家的囑咐,要避開宮中的未婚貴女。但原之璘與他曾是同窗,若是相邀,他是難以拒絕的。”

祝含之點頭道:“對,所以原之瓊把這套馬具換給了原之璘。原之璘出事的時候楊籍就在旁邊,不救是說不過去的。”

這之後,端王府兩位小主子接連出事,楊籍護送原之璘回去,必然要遇到原之瓊。

先前祝含之的話,就暗示原之瓊會故意算計世家婚事。周鳴玉雖已經見識到她不同往日,如今聽來卻依舊寒心。

“楊籍是她表兄,她若有所圖,何須算計?”

祝含之哂笑道:“一表三千裏。楊家如今在上京風光,看見端王家的避之不及。她若不主動,還有何勝算?”

周鳴玉眯了眯眼。

她原先聽說,端王回京之後宴請衆人,楊家也去了不少人,便因此一直覺得,楊家與端王的關系,一直如從前一般,是很親近的。

但祝含之卻說,楊家避之不及。

周鳴玉敏銳地問道:“端王手裏,有楊家的把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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