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周鳴玉聽見祝含之這樣說,有些不可思議,道:“這麽快的時間,祝當家查到他身份了?”
祝含之挑眉道:“你未免将我想得太有本事了些罷?”
她撫裙坐在周鳴玉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從太子那兒聽來的。此人名叫戴峰,是安州婁縣的一個小吏。婁縣境內有兩座銅礦,是歸朝廷所有,銅礦平時的一切情況皆是由此人彙總文書,上報縣丞。”
周鳴玉聽到這裏,驚訝道:“我知道他!”
這倒是讓祝含之沒有想到,反問她道:“你知道?”
周鳴玉點點頭道:“那晚我只匆匆瞥了一眼,他被楊簡動過刑,人都沒個樣子了,再加上太暗,我就沒看清楚,只是一直覺得哪裏奇怪。若說是婁縣那個戴峰,那我就知道了。”
她回憶道:“從前我在南方跟主家出去跑生意,因婁縣産銅,有不少銅器生意可做,我們便總從那裏經過。在婁縣時,主家曾拜會過此人,此人居所不大,內裏卻十分豪奢,不像個低品小吏之家,想來平素裏是沒少借職務之便中飽私囊的。”
她說着說着又發覺了不對勁:“可是婁縣屬于安州,并不在端王封地之內,他來找端王做什麽?”
這就是祝含之要說的了:“端王封地在晉州。婁縣雖不在他封地之內,卻緊鄰于他。這樣大的兩座銅礦,能将一個縣城小吏喂得比州官都飽,誰看了不眼紅?”
周鳴玉想起自己先前在上京時,曾去過端王府,當時瞧着陳設昂貴精致,原以為是親王應有的配置,誰會想到這麽一出?
周鳴玉有些想不明白,道:“可是端王封賞一向不薄,晉州又是富庶之地。即便沒有這點銅礦,也是一等富貴了。”
祝含之提醒她道:“所以你要好好想想,除了錢,還有可能是其他什麽東西,值得原之瓊殺你一次不得,又費力派死士來殺你。”
周鳴玉原以為那刺客身上能留下什麽線索,但如今聽到是死士,便可知是查不出什麽了。
但越如此,便越可證明他們想要殺周鳴玉的決心,便越可見他們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門外有夥計來敲門,說房間收拾好了,需不需要現在擡周鳴玉過去。
Advertisement
祝含之聽聲,應了句“稍等”,随即便站直身子,道:“宋既明調了兩個翊衛來守在此地,你之後的安全可以放心。至于楊簡,他方才也在旁邊,既然聽到了宋既明的安排,那麽為你考慮,以後應當是不會再來了。”
周鳴玉想到今晚的情形。她下床滅燈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瞬之間,而楊簡能立刻進入房間出現在刺客身後,若說不是當時便守在跟前,恐怕沒有別的理由解釋。
周鳴玉溫吞吞地開口問道:“他們想要殺我,不會等了這麽多天,我回來那日便該下手了,但那晚楊簡來過。之後一日,是宋既明來查問過我,加強了守衛。他們等到今日,是抓住了守衛的漏洞,認為無人在此,才來的?”
祝含之意味深長道:“應該罷。”
她點到為止,施施然轉身出去了。緊接着便有夥計進來,扶着周鳴玉上藤椅,靈雲也帶着兩個侍女進來,幫周鳴玉大概收拾了東西,一齊換了個房間。
外面一片漆黑,只聽得見雨聲錯雜,雨勢不小。周鳴玉一出來,就看到門邊放着一把傘。
深青的傘面,平整的油紙,傘骨比尋常用的更粗更長些,顯見得撐開來要更大些。
靈雲原本是拿了把大傘來的,此刻看到那把傘,也疑惑了下,一時沒想到是誰放在這裏的。
正打算回頭叫人拿去問問,卻聽周鳴玉開口向她要那把傘。
靈雲拿起來,遞給周鳴玉:“姑娘知道是誰的?”
周鳴玉接過,道:“大概能猜到。”
她撐開來看,一把素淨的大傘,什麽多餘的花樣都沒有,倒是傘面确實大很多,即便她坐在藤椅上,也能不淋濕自己。
靈雲在一旁笑道:“這把傘倒好,姑娘坐着也淋不到,可巧就放在這裏。”
周鳴玉唇邊泛着一點淺淺笑意,道:“可不是嗎?正好讓我用了。”
春雨淅瀝,都從她裙邊擦過,不曾濡濕她一點半點。
--
周鳴玉自此後還真的就清閑了下來。
宋既明那邊沒再來查問過她,無非就是派了兩個翊衛過來輪番守着,又加強了些守衛而已。
周鳴玉白日偶爾去阮娘子那邊幫忙,有時就在自己房間裏,和繡文一起畫圖刺繡。
張浮碧也來過幾次,陪她說話畫圖,拉着繡文一起打花牌,還稍微提過一句,在準備着宮裏的女官遴選。
周鳴玉一連幾日晚上休息時,都聽着屋頂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麽瓦片響動的聲音,便知道,前頭晚上總聽到的瓦片響,果然是楊簡一直在屋頂守着。
只是楊簡再也沒來過。
沒見過人,也沒在外面敲過她的窗戶。
周鳴玉安安穩穩地歇了半個多月,興許是因為體質不錯,傷處都恢複得很好。她尋思着若是再快些,興許在圍獵結束之前,她能下地走路。
但這也沒能實現。
因為圍獵突然結束了。
端王世子原之璘因墜馬傷頸,久治不愈,逝于上苑。
--
回程時,周鳴玉仍舊是與祝含之同車,繡文則被打發去後車,與繁記其他人同車。
此次回京安排匆忙,但車上還是布置得十分妥帖,甚至還有為周鳴玉準備的腳墊。
周鳴玉遙遙看着端王那邊都挂了白,心中唏噓。
她幼時與原之璘并不十分熟悉,只知道是原之瓊的兄長,楊簡也只是因為兄長的關系才與他有些來往,故而也不親近。
那時候原之璘看在眼裏,不過是個與旁人一般無二的俊朗少年。好長街打馬,好賞月觀風,好醉酒題詩,好琴下舞劍。來接原之瓊時,會給她帶點心,帶禮物,将小小的妹妹高高地抱起來,笑吟吟地回家去。
所以對于前些日子在端王府裏那一場态度輕浮的相見,周鳴玉一直覺得奇怪又荒唐。
她對原之璘一直沒有什麽太大的好感,所以如今,也就沒有什麽太大的惡感。
對她而言,就只是一個知道的故人而已。
前幾日原之璘墜馬,她只知道他傷到脖子,傷情嚴重,但因一直未有車馬回京的預備,再兼之太醫院一直井然有序,旁人照樣狩獵玩樂,周鳴玉便以為他的傷情尚可控制,興許之後會有好轉。
誰料他居然死得如此突然。
周鳴玉不信祝含之日日在外面,會半分都不知道其中內情,便問道:“有關世子之事,祝當家可聽說什麽嗎?”
祝含之正打着簾子,看外面車馬啓程,聞言回頭放下手,問:“你想打聽什麽?”
周鳴玉問道:“我原本以為世子的傷,應當不至于如此的,是否太過突然了?”
祝含之指了指自己修長的頸子,輕飄飄地道:“墜馬摔傷,本就可重可輕,傷在這裏,更是可大可小。你覺得原之瓊算計她兄長的時候,考慮過這些嗎?”
這一對兄妹小的時候,算不上是一等一的親密,但也絕對是關系很好的。周鳴玉當初得知原之瓊故意算計原之璘的時候,心裏是有些驚訝的。
端王僅有原之璘一子。如今端王尚在,是原之瓊的倚靠,來日端王不在了,世子襲爵,那原之璘便是原之瓊的倚靠。
無論原之瓊是與誰家結親,都需要背靠這個王位,作以有力的支撐。而原之璘應有盡有,也不至于撇下自己這個妹妹不管。
她若是聰明些,便不該這樣算計原之璘。何況有端王在,也不會允許她下這樣的手。
周鳴玉又想起那日祝含之說,這套馬鞍,興許原本是原之瓊打算給自己用的。
她腦子裏線索幾轉,忽而道:“原之瓊不是因為要算計和楊籍的婚事,才把馬鞍換給原之璘的。她是因為知道楊簡殺了戴峰,為了防止後患所以……可為什麽是原之璘?”
祝含之見她這麽快反應過來,笑了笑,側身去匣子裏翻了翻,摸出一封信件來遞給周鳴玉。
“這信才給太子殿下看過,我沒燒,留給你看一眼,可別說我沒幫着你。”
周鳴玉知道祝含之借助各地商鋪收集消息的事,此刻點點頭接過,展開來看,才發現這是一封有關戴峰的詳細密報。
戴峰的妻子有兩位兄長,大哥攀着戴峰的關系,如今在一座銅礦做事,算是成了個說得上話的小頭目;二哥雖不在礦上,卻長年在晉州,他的女兒,如今是原之璘的外室。
周鳴玉皺起了眉,推測道:“所以,端王府是借着原之璘這邊的線,從礦山那邊私自斂財?”
而楊簡既然敢殺戴峰,必然是已經有了戴峰貪污的具體證據,甚至于,他已經查到了戴峰與端王府的生意往來。
所以原之瓊才要一邊将她這樣的目擊者封口,一邊去處理此事的後續。
祝含之又取出一個信封給她,這一次紙張的厚度,明顯要比前一封厚了不少。
周鳴玉打開來看,林林總總,全是原之璘這些年在封地裏做的荒唐事。
他尚未娶正妻,但已有了不少姬妾,府中養着一堆,外面還養着一堆,更莫要提秦樓楚館裏的那些。甚至于,他還為此強搶過民女,打死了人家的父兄,最後也只是不了了之。
他這個年紀還不曾成婚,便是因為如此。當地的高門不肯将女兒嫁他,上京的世家稍一調查,也是不肯。
周鳴玉看得眉尖緊蹙。
所以那日在端王府,原之璘讓她感覺不适的那種感覺,并不是她多想了。
他就是老病犯了,見到個女子便拔不動腿。
周鳴玉将信收好,完完整整地還給祝含之。祝含之直接取了個幹淨的大口茶杯,将這兩封信點燃了,扔了進去。
周鳴玉看着跳動的火焰,一點點把那些荒謬的字眼燒成灰燼。
這件事的因果終于有了解釋:“他們已經做好了取舍,若是今上問罪,就拿原之璘來頂罪。總之原之璘一死,所有事都可以死無對證。”
可她仍然覺得荒謬:“可是他們完全不必做到這一步。此事說白了不過只是貪財,這樣的事歷朝歷代屢禁不止,端王只要向今上擺對态度,完全不必要原之璘的性命。更何況,端王只有這一個兒子可以襲爵,便是從此處想,也輪不着原之璘去送命。”
她問祝含之道:“這其中還有隐情?”
祝含之眼見着火苗消失,輕輕晃了晃,看見裏頭已是一片黑灰,便将茶水倒進去涮了涮,直接潑了出去。
她有些嫌棄煙火味,将簾子掀了起來透氣:“你覺得這些消息,我派幾個夥計出去,幾天能查得到?”
她上身傾向周鳴玉,輕聲道:“這些是讨巧,跟在別人後頭撿了漏。你能看見什麽,都是些無關緊要、無所謂叫人看到的東西,不是全貌。”
祝含之目光頗深:“不過沒有傻子在前面沖鋒陷陣,咱們也聽不到這些消息,是不是?”
--
而沖鋒陷陣的傻子本人,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嘔血。
幾個人圍在他身邊,有的剪衣服,有的拿着紗布緊按止血,有的連忙去拿藥往他嘴裏塞。
茂武哭得稀裏嘩啦,拿着棉布擦他口中嘔出的血:“茂文堅持住啊!沒事了!主子和大夫都來了!沒事了啊!撐住!”
楊簡站在一邊,看着成了血人的部下,臉色分外陰沉。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