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
天氣炎熱,山中連鳥蟲的聲音都叫得懶怠。官道旁一處茶棚之下,正有幾個過路之人坐在草檐下頭,喝茶解渴。
裏頭零零散散坐着的,都是些衣着樸素之人,因沒什麽多餘盤纏,并不願意過多浪費,所以才在這樣的簡陋茶棚下歇腳。
偏偏茶棚最裏頭的角落小桌旁坐着的那個,雖然衣裳也是普通的素色布料,瞧不出什麽花樣裝飾,但偏偏就顯得貴氣一些。
這男子雖坐姿随意,頭上又頂個鬥笠,垂眼喝茶時并看不清臉龐,但就莫名讓人覺得此人非同一般,不由得想多看他一眼。
他姿态十分從容,仿佛并不着急趕路,悠哉地喝着粗瓷茶碗裏又苦又澀的廉價茶葉,仿佛那是什麽佳品茶葉,需要人細細品味似的。
過路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忽然,有個衣着普通帶着草帽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了官道之上,懷裏緊緊抱着個包袱,謹慎地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他看見茶棚,探身看了兩眼,才快步走了過來,十分精準地坐到了最裏頭的這張桌子旁。
于是這等待了許久的男人此刻才施施然擡眼,不是楊簡又是何人?
楊簡不慌不忙地拿了另一只幹淨的茶碗,給他倒了一碗涼茶,推到他的面前。
“一路辛苦,喝口茶,歇一歇再說話。”
那男子看了眼四周,也顧不上喝茶,只微微傾身,壓低了嗓音道:“您怎麽選了這麽個地方!”
楊簡側目瞥了一眼,此刻茶棚之中除了他們這一桌,就只有最靠外面的斜角處還坐着三個人。
他輕笑道:“此處不好嗎?不曬太陽又涼快,還能看得見官道。你一來不就看見我了嗎?”
那男子皺着眉,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同他道:“我不方便在這裏把東西給您。”
楊簡輕松地說了句“成”,而後扶了扶鬥笠,将放在一旁的長劍提起,從懷中摸了一小塊碎銀壓在茶碗下頭,對這男子說了句:“那我們走罷。”
Advertisement
那男子連忙抱起包袱,跟着楊簡走了出去。
他們一前一後走上官道,直到離那茶棚遠了些,看不分明了,楊簡才尋了個斜坡,下到官道旁的密林中去,又往深處走了許久。
直到他們身影都藏在密林中了,楊簡這才回頭看他,微哂道:“此處行了嗎?”
那男子上身微弓,依然很是防備地看着四周,答他道:“不行,這裏還是危險,有人藏在跟前都不知道,我們換個地方。”
楊簡抱着臂,眉眼裏浮出些倨傲與不耐,同他道:“趙興發,我已然按你的要求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了,你也別太過了。”
趙興發擰着眉道:“若不是先前李大人給我提了您的名字,我絕對不會貿然來找您。這東西我早都藏夠了!我還要好好地回家找我家人,若不能放心給您讓我脫身,我豈會這樣折騰!”
先前在婁縣橫死的那工部大臣姓李。他動身離京之前,楊簡曾暗中前去與他相見,特意提醒過他一回婁縣的情況。
他固然是早做了準備,也的的确确是查出了東西,奈何身在端王所轄的地界上,百密一疏間難防暗箭,還是被輕取了性命。
楊簡此番前來,剛出上京不遠便遭了暗算追殺。他命自己大部分的部下分散開來,分批分道向婁縣而去,自己則帶着幾個近衛,一路喬裝低調前往。
饒是如此,他這一路依然沒少遇到危險,粗粗數一數交手的刺客,起碼也有個幾十回。
更不必去想,他那些替他遮掩行蹤的部下,在外面更受了多少回截殺。
楊簡都不必特意去查,也知道是端王忍不住要對他下手。
只是如此也頗令人驚奇,一個親王,居然有這麽多的死士來做這樣的數輪截殺。
楊簡千方百計來到此處,第一時間去秘密巡查前頭那位李大人橫死的情況,幾經波折之下,得知這李大人曾密見過一個人。之後有幾番相見,盡是在晚上無人之時,還傳過兩回密信。
只是李大人一貫謹慎,與此人所有來往留下的紙張信件,全都在看過之後便立刻銷毀,所以一時便困難了起來。
楊簡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查,暗中裏多花費了不少功夫,如此又查了許久,才找到趙興發此人。這一看更是驚訝,與李大人密見多日的,居然是端王身邊的親随。
這趙興發躲藏和隐蔽的心思極深,楊簡命部下去堵,居然硬生生讓他跑了兩回,最後還是分了幾路合圍,才逮住了此人。
趙興發一開始咬死了話口不松,一問只是全不知,楊簡原本想謹慎些,但見他居然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松口,便幹脆同他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橫豎他相信那李大人,既然趙興發與他多次來往,想必也算不上什麽十足的對家。
也就是楊簡這次說明白了自己的名字,趙興發才松了口,只是一樣東西來來往往折騰了楊簡許多次,也确認了他好幾回,今日才方敢約他偷偷摸摸地相見,把東西交給他。
楊簡單為他也折騰了許久了,說不累不煩是不可能的,此刻幹脆向他伸出手來,道:“少那麽多廢話,東西不給我,你想保命也難。”
趙興發早也不想拿着這東西了,一咬牙一跺腳,直接把懷裏緊緊抱着的包袱塞到了楊簡懷裏。
楊簡接着,正要打開來看,趙興發又立刻按住了,十分緊張地同他道:“此刻別看!別看!等大人安全了,回去再看!”
楊簡沒動,只是涼涼地扯了扯嘴角,道:“不讓我驗貨,我怎麽放心?若是你前腳給我個假的,後腳就跑了,我想找你都不好找。我可不想再帶着這麽多人和你多費時間。”
趙興發聽到這句,往四周看了看,問道:“大人帶人了?”
楊簡反問道:“不然呢?我還真自己來?”
趙興發這才讪讪地收回手,道:“好,好……但大人還是回去再看罷。我都走到這裏了,給你假的又有什麽好處?不給你真的,恐怕我回去了也沒有活路……”
楊簡懶得聽他碎碎念,打開包袱角向裏看了一眼,粗粗拿手指一撥,果然見到許多熟悉的字眼。
的确是真的。
楊簡猜到趙興發不敢給他假的,但此舉也不過是為了再做确認,既然證明沒有問題,那也就可以結束。
“成,那就這樣,你——”
他話音尚未落地,林中突然穿來破空之聲,有數支冷箭迅疾而來,直襲向他二人。
趙興發大叫一聲便抱着頭低下身來,往反方向連滾帶爬地跑去。楊簡冷着臉,一手将包袱緊緊拿好,另一手拔了劍幾下将已到面前的冷箭劈落。
林中枝葉搖搖,同一時間,他的部下在樹上幾下騰挪,直向冷箭飛來的方向而去。
楊簡并不戀戰,看到有部下過來保護,立刻便反身追上趙興發。
他提着趙興發的腰帶,疾跑加輕功地迅速拉開了一段距離,而後立刻把他扔到了身後緊随的部下手裏。
“把他帶走!”
他沒有多說廢話,立刻便轉了一個方向跑去。
追來的人看見趙興發已經将東西交給了楊簡,便也不着急去追趙興發了,只是迅速集中力量向着楊簡的方向追來。
楊簡早做好了準備,在部下的掩護下一路奔襲,很快甩脫了身後的人,到達了計劃好的一處驿站。
此處他也沒來過,但部下已經定好房間告訴過他位置。他也并不是為了在此處停留,不過是一路被追得緊,迫切地需要做點假象。
于是他從容地走進房間,關上房門,在房間裏仿佛當真住下了似的弄出點響動,而後立刻便從後窗跳了出去。
如此反複了幾回,到了傍晚,他才終于進了婁縣縣城,回到了真正準備落腳的客棧。
楊簡從容地将包袱挎在上身,撣了撣衣角的灰,卸掉鬥笠走進客棧,大步幾下邁上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檢查了一下門框邊緣,确定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放心地推開門去。
門打開,他一只腳邁入尚未落地,忽而覺得不對,立刻閃身向後,卻已躲閃不及,鋪面便有一團灰煙混着些粉末朝他臉上撲來。
楊簡反應奇快,立刻屏住呼吸,用手臂捂住口鼻後退,但他身後的房門卻立刻打開,有死士一前一後持劍向他刺來。
他的反應已經算是敏銳,但還是無可奈何地吸入了些藥粉,立刻便覺得身體有些泛軟。
他屈膝閃過二人夾擊,立刻躬身往樓梯處去,可随即便有更多的死士冒出來堵住他去路。
楊簡一腳踹開幾人,直接從二樓的欄杆上跳了下去,因腿下無力,被迫滾了一圈才立住身子,但一樓大廳裏坐着的客人,幾乎在同時從桌椅下抽出了刀。
楊簡一路跌跌撞撞,但手裏硬是将身前的包裹護住了。
此刻看着這一屋子人,他低聲罵了一聲,拔劍劈開旁邊一個巨大的空水缸,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死士們知道他這一下是在叫人,便也沒有猶豫,立刻舉起兵器圍攻而來。
楊簡的部下本來就沒有離開他身邊太遠,自楊簡進去後便在四周和屋頂警戒。若說楊簡第一次中招他們還沒能聽見,那後面在楊簡躲過夾擊時他們也反應過來了。可惜這幫死士早有防備,居然特地留了後手去阻攔楊簡這些部下。
所以一時之間,楊簡身邊居然沒有部下護衛。
楊簡也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此刻不僅是身體,連頭腦都開始有些發昏。他一邊在心裏暗嘲,端王為了對付他居然用這麽大效力的迷藥,一邊毫不猶豫,反手在自己臂上劃了一道。
楊簡頭腦清醒了些,護着身前的包袱,揚手提劍迎上死士的圍殺,又盡量向窗邊退去,保證自己避開背後的攻擊,又能方便離開。
其實這些死士的身手遠不如他,但因他此刻遲鈍了許多,所以頗費了好一番力氣。
茂武不惜以身作盾直闖到楊簡身邊,硬是給楊簡留了一個空隙的時間,而後将他向窗邊一推。
楊簡已然有些力竭,順勢翻過窗戶,外面有部下砍傷死士過來接他,将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脖子,扛着他向外逃去。
其餘部下護在楊簡身後,掩護他們騎馬逃離。
但那些死士遠比他們所想的更為周到嚴密,早在四周路上備了絆馬繩和弩箭。那部下想要勒馬已來不及,只能護着楊簡從馬上滾落。
楊簡這一下更是有些發昏,又給了自己一劍,硬生生爬起來,扶着那部下向婁縣外的山林中逃去。
他們這一路敵衆我寡,再加上速度減慢,部下雖然不斷地因斷後而變少,但死士卻全然不少,直到楊簡身邊最後一個部下都為護他停下,他也沒能甩脫死士。
楊簡咬着牙,拿劍撐着自己,踉跄地走進不遠處的一座已經荒廢的山神破廟裏,一路往山神像後走去,卻終因足下失力,被倒在地上的窗板絆了一下,踉跄地跌倒。
他背靠在一邊,重重呼吸幾下,咬破了舌頭,嘗着血腥氣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那死士緊追而來,看他窮途,沒有多餘動作,便立刻拔劍刺來。
楊簡正要出手,忽見這死士膝蓋一軟,持劍的手臂被人一劈,而後有尖銳的劍鋒,快準狠地刺穿他的脖頸。
死士頃刻斃命,劍鋒拔出的瞬間,他的身體向一旁倒去。
噴薄的血霧後,是周鳴玉身形亭亭,站在他的眼前。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