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3章

自打茂文上次受了重傷,楊簡便沒再讓他做過什麽事,只一直帶着茂武在身邊。

所以旁人幾乎都已經忘記,他身邊,原本還有一個茂文的存在。

楊簡此次被追殺的間歇,便已經察覺到不對,雖大體仍按照原定的方案在執行,但還是提前對茂文發出了信號。

只是叮囑他見機行事,作為自己的後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暴露。

茂文不比茂武,這方面還是會動腦子也沉得住氣的,楊簡并不擔心。

見到原之瓊的時候,他想到她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所以動手之前,他提前便提醒過周鳴玉,要防備原之瓊手中的暗箭,他的人會設法尋機會控制原之瓊。

果然,此刻時機正好。

茂文帶人斷後,楊簡帶着周鳴玉一路快馬,迅速回到在婁縣的落腳點,是一處木匠鋪的後院。

這木匠是楊簡的一個暗樁,見他們回來,毫不吃驚,還幫他們遮掩了行跡。只是後院不大,住這些人實在勉強,其他人都是将就擠擠,只有那麽兩個緊挨的小房間還算不錯,一個是楊簡住的,另一個是茂武帶近衛住的。

那間房裏收拾得幹淨整齊,此刻楊簡推開了房門,便立刻有部下進去将裏頭為數不多的行李都清了出來。

楊簡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楊籍。楊籍耷拉着臉,礙于他又黑又臭的臉色,也沒敢拒絕他,自己進去把門帶上了。

楊簡看了他一眼,這才拉着周鳴玉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這些日子也受過傷,房間裏現成的紗布藥物都有。再因他進門時便吩咐人打盆幹淨的清水,所以此刻架子上的水盆也滿着。

他取了自己的布巾浸水擰幹,遞給坐在一旁的周鳴玉,道:“先擦把臉罷,我看看你的傷。”

周鳴玉接過,聽到後面那句話,道:“我沒什麽事,就胳膊上這個,只是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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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簡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回去舀了瓢水出來洗了把臉,道:“還好只是擦傷,要麽今天不是這麽個結果。”

他随便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将髒污的外袍脫下來随手扔到一邊去,去旁邊的櫃子裏找了兩件幹淨的外衣。一件自己随意穿了,另一件遞給周鳴玉。

“外衣髒了,你先湊合,用我這件披一下。”

周鳴玉猶豫了一下,想着這一屋子的男人,道:“這不好罷?”

楊簡知道她顧忌什麽,把她手裏的布巾拿回來,把外袍給了她,道:“老于有眼力,看着你一身髒污回來,肯定去找于嫂子了。你先湊合一下,等衣裳來了,再換。”

老于就是那木匠鋪的老板。

周鳴玉這才點點頭,楊簡确定窗戶都關着,轉身去将木門後的門闩上好,确保沒人能進來,便一直背着身,給周鳴玉留足空間。

周鳴玉也愛幹淨,既然有衣服能換,便迅速脫了有些髒污的外衣,拿楊簡那件穿上。腰帶緊緊束上,倒也露不出什麽,腳下長了些,不過此刻也無所謂行動,就是袖子罩着手,不大方便。

她說了句“我好了”,便伸手向自己發間,想要拆段發帶下來,打個襻膊把袖子束上去。

楊簡回頭看見,沒忍住笑了笑。

明明此時也是個身量高挑的女子了,怎麽還讓他想起小時候玩濕了裙角,只能披着他的衣服在他床上蹦蹦跳跳、等着侍女取新衣來換的那個小姑娘呢?

他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垂下眼幫她挽袖子。他這件外衣的袖口不算太寬,稍微折起一段再挽,便利索地固定住了。

“弄亂了頭發還要收拾,先這樣吧,等會兒再說別的。”

周鳴玉老實地應聲。

但楊簡只弄好了她右手的袖子。周鳴玉伸起另一只手遞給他的時候,他又不弄了,只是回去拿了藥盒,随口道:“這邊脫了。”

周鳴玉驚訝地睜大眼睛:“什麽?”

楊簡拿了個凳子坐在床前,擡眼看她一下,拉着她手臂把她拽過來坐下,拿兩只腿把她圈在裏頭,道:“這邊手臂不是傷了嗎?袖子紮緊了還怎麽包紮上藥?我先看看。”

周鳴玉抱着自己左手不給,道:“就是擦傷,也沒有毒,不用包罷。這過了半天,我都沒感覺了。”

楊簡一副好耐性地盯着她,道:“你少在這裏跟我耗。我身上這傷還沒處理,你要是不讓我放心,我就不去處理。要是那藥性反上來毒死我了,你就是第一大罪人,別想着還能出這個房門。”

周鳴玉嘟囔着“我管你去不去”,但是瞥見他臉上有些疲憊的神色,還是遂了他的意思,自己側過身去,慢騰騰地把手臂從外衣裏抽了出來,然後又一點點把裏衣的袖子挽上去。

楊簡垂下眼,只憑自己瞥到的那一眼,道:“那麽窄的袖子,好挽嗎?”

周鳴玉沒好氣地丢了句“好挽”,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了那道傷口。

楊簡大掌握住她手肘,仔細打量了一下,确實沒有毒,傷口很幹淨,雖比擦傷要嚴重些,但好在也只是皮肉傷,這會兒早連血跡都凝固住。

周鳴玉想自己處理傷口,但楊簡卻緊緊箍着她,沒讓她跑,自己垂着眼,仔仔細細地給她清理好傷口,而後上了藥拿幹淨的布條包好。

最後,怕她一只手不方便,還特地幫她放下了袖子,避免碰到傷口。

周鳴玉一整只胳膊被他有意無意地碰到,總覺得奇怪,明明以前不是沒被他拉過手臂,卻總覺得奇怪。此刻終于結束,無異于解脫一般。

她趕緊把衣服穿好,他又伸手來,幫她把另一只袖子挽好。

楊簡起身要走,周鳴玉又拉住了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禮尚往來,我給大人上藥。”

楊簡垂眼輕笑道:“怎麽,覺得我冒犯了你,想報複我?”

周鳴玉更正:“是禮尚往來。”

楊簡笑着挑了挑她下巴,倒也沒像她那樣推脫扭捏,轉身坐在了床邊,而後便開始脫衣,口中還道:“行啊,我手臂上、肩上、還有後腰上……都有傷,勞煩姑娘千萬仔細了。”

周鳴玉原本就是開玩笑,見他脫衣,還想啐他兩句不要臉。可是楊簡衣裳一脫,居然露出來一身的傷疤,有些顯然是年歲久了,只留下猙獰的痕跡,卻根本消不掉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傷疤,愣住了。

她雖想到他這些年不可能沒受過傷,可是乍一見,還是有些沖擊到。

楊簡見她沒動作,擡眼看見她表情,立刻就明白了,而後便低頭要穿衣:“算了,不方便,我自己來罷。”

周鳴玉這才上前把他手拉住,蹲下身子,看清了他身前那道沒有被衣裳完全擋住的傷疤,一時有些鼻酸,道:“你還是個貴公子呢,怎麽這麽多傷?”

楊簡伸手,在她眼睛下面輕輕按了按,威脅道:“不許哭,不過就是我身上沒臉上那麽好看,不至于委屈到要哭罷?”

周鳴玉掐了他手背一下,道:“太委屈了,敗絮其中。”

楊簡笑着,順勢托着她臉頰,要她擡頭看向自己。他微微傾身,靠近她道:“那我要怎麽補償,才能讓姑娘不委屈呢?”

周鳴玉別開臉,要起身:“我不要了。”

楊簡一把将她拉住,順勢環住她的腰,将她輕輕抱住,臉也貼在她腰間,緩緩蹭了蹭,道:“我傷好疼啊……姑娘走了,誰管我死活呢。”

周鳴玉擡手想打他肩膀,落下時想起剛才那一眼之間還看見他肩上透紅的紗布,硬是卸了力氣,只是輕輕地放了下來。

她有些無奈道:“傷疼還不起來?我先給你重新包紮。”

楊簡這才放開了她,重新聽她的指揮将衣服脫了。周鳴玉一邊拿剪刀剪開他的紗布,一邊道:“昨晚有時間換紗布,怎麽不給我說,起碼能暫時處理一下。”

楊簡忍着有些麻木的痛意,笑道:“怎麽處理?你個姑娘家,把裏裙撕得破破爛爛,還怎麽出去?”

他方才騎馬,都怕她裙邊揚起尴尬,特地拿自己的衣擺蓋在她腳邊。

周鳴玉白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他肩膀處的紗布取下來,這一看立刻擰起了眉,傷口邊緣都猙獰地翹起,不斷地滲着血,一看就是被別人所傷,又沒來得及好好養。

她幫他清理,看他抿唇,知道他必然也疼,就和他說話轉移注意力。

“我來的路上,讓莫飛聯系你其他的部下,卻聯系不上。你那時候,是不是被他們盯着,情況緊迫,所以不方便和人聯絡?”

楊簡知道她意思,便開口道:“開始是,不過後來你到了晉州,我的人就知道了。他們沒聯系上我,就先去找了茂文,茂文派人一路跟着你,但因為宋既明在,所以也沒和莫飛碰面。等到你們出了晉州,宋既明也被人引走了,他才去找的莫飛。”

周鳴玉就說怎麽莫飛那時候突然帶她指了個方向,原來是這麽回事,想到這兒,她手下微微用了些力,陰恻恻道:“所以你早知道我來了,故意演我呢?”

楊簡微微躲了躲,笑着同她道:“冤枉。茂文之前受傷,我便一直沒讓他行動,希望旁人都忽略他,所以這一路上,我從不與茂文主動聯系。這都是茂文的安排,等昨晚咱們到了那木屋裏頭,他才來找我說的。”

周鳴玉想起自己昨晚睡得異常沉,眯着眼退開半步看他,問道:“你昨晚為了見部下,對我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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