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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楊簡尴尬地側了側臉。
他昨晚确實是心疼她疲憊,又知她淺眠,自己一動必然會吵醒她,所以特地給她用了點藥,确保她不會輕易被自己起身驚醒,卻也不至于睡得太沉完全察覺不到動靜。
周鳴玉一看楊簡表情就知道,哼了一聲,繼續收拾他的肩膀,只是明顯手下重了很多,沒有先前憐惜他的意思了。
楊簡小心翼翼地忍痛解釋道:“昨晚茂武他們知道我中藥受傷,害怕我沒時間休息,特地引着那幫死士在山裏兜圈子。我若是起身驚醒了你,本來就沒什麽事,還讓你睡不好,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他頓了頓,又道:“茂文他們是派人跟着你,但不是為了查你行蹤,只是害怕你危險。莫飛年輕,武藝雖然不錯,但有時候莽撞,這片危險,我怕他護不住你,有茂文在還好些。若是我提前知道你來了,也會讓茂文這麽做的。”
茂文把周鳴玉自入城到來的事兒都告訴他了,也沒和她說的有什麽出入。他不是懷疑她做什麽,就是害怕她惹了什麽惹不起的麻煩,再給自己多添危險。
周鳴玉沒理會他所做的解釋,幫他把肩膀包紮好,又去看他手臂上的傷。
他手臂上的傷是自己劃的,所以用了技巧,一方面能用傷口的痛意讓自己保持清醒,另一方面又不傷到血管,不會造成當時失血過多,還能保證事後盡快愈合。
所以這道傷還算好處理,周鳴玉簡單地清理幹淨又敷上藥,就結束了。
楊簡見她垂着眼幹脆不理會自己了,一時也沒敢說話,只是一直盯着她看。眼見着她幫自己處理好,就要端着那盆髒水出去,他才着了急,起身去拉她。
周鳴玉看見他伸手,腳下一轉避開了。正巧此刻門外有人叩門,一個女聲在外道:“大人,我是老于家的,來給送件幹淨衣裳。”
周鳴玉瞥了一眼楊簡,讓他老實坐在床上,這才走過去,側身站在房門後,将門打開了一條門縫。
外頭的于嫂也是用身子擋在門口,見她一個姑娘家來開門,便也沒要求說進來,只是把手裏的包袱遞了進來,低聲道:“時間緊張,沒有新衣。我取了兩件我的舊衣,都是漿洗幹淨的,姑娘先湊合穿。若有舊衣也可以拿來給我,我漿洗好了,再還給姑娘。”
周鳴玉道了謝,本不欲要她幫自己洗外衣,但楊簡聽見了,起身将她的外衣取過來,站在她旁邊遞給了于嫂,在周鳴玉瞪着自己的眼神裏從容道:“麻煩于嫂了。”
于嫂笑眯眯地看着兩人,說了聲“好”,便阖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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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玉回頭擰了他一把,道:“就那麽一件衣裳,麻煩于嫂做什麽?”
楊簡上下打量她一遍,道:“你穿着我的衣裳,出去洗衣服?”
周鳴玉抱着于嫂給自己的衣裳,道:“這不是有換洗的嗎?”
“那也不能讓你洗。”
楊簡攬着她肩把她推回去,又道:“你辛苦一路了,好好休息養養神。晉州那邊恐怕是不能去了,我回頭安排兩個人,送你回上京。”
周鳴玉聽到這話,回頭看向他,挑眉問道:“我才剛來,送我回上京幹什麽?”
楊簡便道:“你在晉州和宋既明生事,如今又被原之瓊看見了,難保他們之後不會對你下手。在這裏,處處得要防備他們,回了上京,他們就沒有那麽長的手了。你回去,我也放心些。”
周鳴玉壓低眉眼:“我的事還沒做完呢。”
楊簡沉默下來。
他做出這決定之前,就猜到她會拒絕,只是這話說出口,他實在沒有辦法應對。
他清楚周鳴玉是來做什麽事,所以沒有任何辦法。
反倒是周鳴玉輕輕松松地笑了,點了點他眉頭,道:“別這麽愁啊,我這回過來,不是來幫你了嗎?”
楊簡挑眉,問道:“姑娘幫我什麽呢?”
周鳴玉伸手環住他腰,柔柔地倚進他懷裏,道:“我在晉州可都看到了,晉州的物價亂得一塌糊塗,市面上的銅幣全是私制的。婁縣這邊有銅礦,朝廷又接連派了這麽多人,肯定是端王那邊竊取銅礦了,是不是?”
楊簡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挺聰明的。”
周鳴玉确認般問他道:“你這次來,肯定也是查這件事的,對不對?”
楊簡受用地擁抱住她,手卻卡在她後頸,象征性的用了些力,将她掐了掐,威脅她道:“周姑娘,知道這麽多,不怕我滅口嗎?”
周鳴玉不僅不怕,還故意挑釁他:“那大人會嗎?”
楊簡笑了,松開手,俯身吻了吻她亮晶晶的眼睛,道:“舍不得,養兩天再說。”
周鳴玉嫌癢,躲了躲,然後同他道:“我這不是來幫你了嗎?宋大人也要查這事兒呢,他……”
楊簡立刻沒了表情,推着她的腰往門口送,道:“舍得了,現在就拖出去滅口,找你的宋大人來救你罷。”
周鳴玉沒忍住笑他,轉身又摟住他,道:“你別急呀,好好聽我說話。”
楊簡把她抵在門上,一點不受她糖衣炮彈的誘惑,板着臉道:“行,說的不好,我就把你滅口。”
他的手臂攔在周鳴玉後背,周鳴玉便松松地靠在他臂彎道:“那位宋大人,他家人以前在礦井中出了事,不是官府征召去的,是去開私井了。他有舊因,才去闖端王府。如今他來了,你們目的相同,不是正好可以拉他來給你做個幫手嗎?”
她一邊說話,手指一邊無意識地繞着楊簡腰邊的衣帶,楊簡被她有一下沒一下地碰着咬牙,聽她絮絮說完了,才問:“你就這麽把宋大人賣了,不怕我對付他嗎?”
“你這麽小氣嗎?”
楊簡氣得要死,低下頭要咬她,周鳴玉趕緊拿兩只手捂住他,一邊笑一邊道:“你不小氣,怎麽一聽見他就跳腳?”
楊簡冷哼一聲躲過她,重新站直了身子,道:“宋既明留下,确實是要查端王這個案子的。但我為什麽要和他一起?你想沒想過,若是他先查明白了,我卻沒查明白,待回了上京,我是個什麽後果?”
周鳴玉手搭在他肩上,道:“所以我這不是來給你送信兒了嗎?”
她打量着楊簡的表情,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輕點:“大人,你不給我點什麽好處嗎?”
周鳴玉心裏分外忐忑。
她在無意識地信任和依靠楊簡,可這種感情讓她恐懼萬分。
楊簡看着她,眼底微微沉下來。
她倒是坦誠,問他要消息,都這麽直白。
他垂着眼看她,反問她道:“我要查宋既明,用得着你的信兒嗎?”
他非常清楚地同她道:“宋既明一路随行端王,必然能發現不對勁。你能和他一路往婁縣跑,說明他在端王府裏,是查到了指向婁縣的東西。”
他問她道:“是什麽呢?和婁縣聯絡的密信?還是和婁縣聯絡的那個親随……趙興發?”
周鳴玉揚了揚眉:“你就這麽告訴我了?”
楊簡扯了扯唇角,道:“不然呢?那個宋大人,可有像我待姑娘這麽坦誠嗎?”
他看着她的臉,問道:“現在還有什麽信兒能告訴我嗎?我想想,我有什麽好處能拿給你換。”
周鳴玉看着他,想,他必然已經知道端王府裏藏着的那些密信了,所以,他一定已經開始找趙興發和他帶走的那些賬本,好去确定端王私竊了那麽多礦源,究竟是做了什麽事。
那些賬本,就是最後的鐵證了。
她想了想,說:“宋大人還知道這個趙興發的下落。”
楊簡頗遺憾地道:“周姑娘啊,你真是一條有用的信兒都沒有啊。”
所以,他也派人去找趙興發了。
周鳴玉這下清楚楊簡這邊的進展了。
楊簡盯着她,問:“姑娘還有話要說嗎?”
周鳴玉想不到什麽了,便道:“說的不滿意,會被滅口嗎?”
楊簡笑了:“會。”
他終于不必忍了,俯下來勾住她下巴,吻住了她。
周鳴玉咬了他一口。
她剛才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她推開他就要走,楊簡見好就收,拉住她手腕,道:“姑娘特意來給我送信兒,我也不好什麽都不告訴姑娘,是不是?”
周鳴玉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刷什麽花樣兒。
楊簡偏頭,看了眼一進門就甩在一旁的那個包裹。
周鳴玉也看見了。楊簡一路上都護着這東西,她不注意到也難。
楊簡道:“去看看。”
周鳴玉有些遲疑道:“你不就是為了這東西,才受了他們一路追殺嗎?給我看?不管我死活了?”
楊簡被最後一句逗笑了:“去看看,那東西是你的了。”
周鳴玉将信将疑,挪過去拆開了那個包裹。
楊簡平淡地坐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靜靜地看着她的動作。
周鳴玉不解地拆開布包,看見裏面的四本冊子,心裏隐隐有了猜測,待翻開來看了幾頁,立刻震驚地回頭看向了楊簡。
楊簡依舊淡淡的,同她道:“兩本鐵礦,兩本銅礦。趙興發手裏拿的另外一部分記錄,都在這裏了。”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周鳴玉的手開始發抖。
她知道他早就認出自己了,所以,他必然知道自己這一路過來,是為了查些什麽。
但直到此刻,他依舊沒有捅破他們之間這脆弱的一層窗戶紙。
他甚至分外體貼地同她道:“你要留,我就留給你。你不留,我就拿去呈給聖上。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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