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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謝家遺孤被找到,手中帶有楊家密謀構陷謝家的密信以及端王通敵的罪證,此事在朝中一時引起軒然大波,一旦證實,便說明當年謝家數百口的死亡都是冤案。
而後,軍中有數位将領聯名上書,作證謝家将領在軍中清廉骁勇,即便傷重也永遠沖在前列,絕不怯戰,絕不可能與海寇通敵,反而是楊家幾位将領,私用昂貴,遠超軍費所支與份例所用,并有假戰之嫌。
這之後,當年在太醫院供職的一位龔姓太醫,重新參上,遞交手中一份藥案和問診記錄,證明端王曾串通太醫院替換謝家當年幾位主将的藥物,致使其病情反複、傷重難愈。
一道又一道證據參上,将此事一次又一次推向頂點。
今上并沒有召見謝惜,但卻在早朝之上點了太子出列,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此事務必要查個清清楚楚,将文書列明白送到他的禦案之上,不可叫無辜者枉死,忠國者蒙冤。
太子領命。
謝惜身份特殊,雖為罪臣之女,但此案正在重理,不可關入大牢,同時作為重要證人,要保證其安全,所以太子直接在東宮辟了一處居所,讓謝惜入住。
雖為入住,實為監.禁,謝惜在其中不可出門,也不可與外人通信。便是有一位相熟的女官前來探望,也是請示過之後,才得以入內,待了盞茶的時間便要離開。
就是在這樣蕭瑟又孤獨的秋日裏,輾轉了數月,等到第一場雪倏然而落時,一切終于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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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府上,寂寂許久。
往常繁華熱鬧的園子,此刻安靜無聲。仆從們知道如今主家在朝中處境不好,個個謹小慎微,生怕激起一點動靜,惹了主子們的不快。
但奇怪的是,平日在朝上最光鮮的那幾位,反而一個比一個瞧着平淡。
就連冷面閻王一般久不歸家的八郎君楊簡,都難得一直留在家裏,每日寬衣大袖地曬着太陽,拉着他七兄在園子裏喝茶釣魚。
他們釣的是家主楊宏在園子裏精心養了許久的魚,但即使楊簡釣上來當場烤了吃了,楊宏那邊居然也不作任何反應。楊籍惴惴之下又被楊簡拿着烤魚在他鼻子下面晃悠,沒忍住吃了一口後十分良心不安地加入了弟弟每日的破壞行動。
但朝中沒有人會來恭維楊宏了。
所以這個平日裏十分熱鬧的池子,眼見着因此愈發冷清了。
池子差不多要空了的時候,冬天來了。
朝中終于有了将要落定的風聲。
這時候魚已經不大好釣了,楊簡和楊籍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了兩條。楊簡把魚烤了,選了其中一條,也沒用食盒,只用右手端着盤子,左手拎了個酒壺,手指挂兩個杯子,又捏了四根筷子,就這麽去找他大兄楊策。
下人們看着相當不安——要知道大郎君最是講規矩的,打從出生起就沒有過一刻不正經的時候,八郎君要這麽進他書房,攔還是不攔,着實是個難題。
楊策彼時正在書房中擦拭長劍,看見他來時這模樣,倒也沒生氣,只輕笑道:“我那日聽說池子快空了,我還不信,去瞧了一眼,撒一把餌料都見不着一條,果然是都被你吃幹淨了。”
楊簡把魚放在桌上,還給他把筷子擺了擺,又将酒壺和酒杯放在旁邊,十分從容地坐下了,請他道:“兄長不來試試?這魚除了刺多,味道還不錯。”
楊策道:“不錯?那你今日才來請我試試?”
楊簡面不改色道:“那不是我前些時候手藝不純熟嗎?”
楊策笑了笑,坐在他對面,拿起了筷子,道:“我就不該讓你進來,書房是吃魚的地方嗎?”
楊簡和他碰杯,道:“兄長就是被父親管得太嚴了,不知道這種在眼皮子底下犯禁的痛快,今日小弟是特意來請兄長開心的。”
楊策點頭,道:“是,一屋的魚肉味兒……你小子手藝倒不錯。”
兄弟倆一邊吃喝一邊聊,倒難得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輕松,待魚吃完,酒喝幹,楊策這才微微放松了時刻挺直的腰背,微微向後靠在了椅背上,用一種平日從不得見的輕松姿勢,看着外面凄涼的景色,慨嘆道:“要入冬了。”
楊簡手裏把玩着酒杯,應了一聲。
楊策也不知是如何聯想到的,忽而道:“那年你自己去了龍爪司,父親知道後生氣,去祠堂罰你,也是這麽一個冬日。我去時,你在祠堂裏跪着,他在門外頭站着,一肩的雪,也不去拂,就那麽看着你。後來你跪夠了時辰,該起身了,他才走。”
楊簡根本不知道這事。他就只記得那年因沒能按楊宏的預想進入翊衛,自己幹脆投了龍爪司,回來後又是一陣沖突,雪日寒冷,他在祠堂跪得麻木。
楊策道:“父親不愛管你……八郎,你從小寡言,但不出錯,比我們都好教養。父親口中不說,但想着将來要引你走一條坦途。誰知道你大了,反倒叛逆起來,我們兄弟幾個加起來,都不如你挨打多。”
楊簡不知今日怎麽兄長突然做起了父親的中間人,只玩笑一般回應道:“我們這些兄弟,除了兄長,哪有什麽聽話的?”
楊策點點頭,不知是不是有些醉了,話也多起來:“是啊。你,六郎,還有三郎,都不聽話……三郎平時連上京都懶得出,為了謝家六娘子,頭也不回地走了,二叔母為了他,私下與母親哭了幾回了。”
楊簡沒接這話。
可楊策又續着這話說了下去:“咱們家啊,說是和謝家有多年的情誼,到了如今,早就攀不上人家了。父親當年計劃着為我求娶,謝家沒回應,之後嫁了兩個女兒,也沒輪到咱們。父親早就不指望攀謝家這門親了。要不是謝家六娘子性子說一不二,看上了三郎,也輪不到咱們去攀親。”
這事楊簡是知道的。就是因為知道楊家不如謝家,所以為了謝惜,他才那麽努力。
楊策道:“三郎性子弱,一路都是被推着走,二叔本不覺得是門好親,若不是父親要借勢,這親事根本定不下來。誰知道三郎也是用了心的。謝家出事,他們害怕六娘子報複,防着她,想殺她,三郎從不違拗長輩,居然也做了這樣的事。”
自打當年楊三郎走了,楊家不少長輩罵他是不肖子孫,楊簡倒是頭一次從楊策這裏聽到這話,便道:“三哥和嫂嫂感情深厚。”
楊策笑了一下,又慢慢落了下去,泛起些微末的蒼涼:“我知道,我也不是為了責備他。只是他這一去,太久了……我那日和父親去看二叔,二叔病得厲害,左不過就是今年了。他拉着父親的手求他,千萬要把三郎的屍身找回來,說臨死之前,總要再見一見他的兒子。”
楊簡垂着眼,眼睫微微顫了顫,沒說話。
楊策回頭看他,用肯定的語氣問道:“父親從來沒有和你說過這些話罷?”
楊簡的沉默就是回答。
楊策微嘆道:“你們啊,總是自覺聰明,自覺天衣無縫,煞費苦心地防備家裏。如果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孩子,作父母的,何必要忍着喪子之痛裝作不知,來全你們那一點算計呢?”
十月懷胎,廿年教養,孩子們的秉性,他們清清楚楚。楊三郎就是再倔強,也不會在楊家如今這樣情形下,依舊為了六娘子的安危,不肯回來見一眼父母。
他出了事,他們不是全然無所察覺的。
楊策眼中醉意散去,微微傾身,問道:“三郎死在何處,埋在何處,你當真不肯說嗎?”
楊簡垂首道:“我不知道。”
他捏杯的手有些用力,道:“我沒有找到過他。”
楊三郎沉默又單純,他想着,只要楊家人找不到他們,就會覺得謝愉必然還與他在一起,只要他在,楊家就不會對謝愉下手。
所以在謝愉離開以後,他仍舊不回楊家,為的就是替謝愉圓這一個謊。
但他堅持不了太久。
謝愉在楊家下毒,他從不曾懷疑過她,所以體內毒素早已累積太多。逃亡的那一路上,他一直在喝藥,但始終不曾停止嘔血,同時,他亦發現自己的四肢開始僵硬顫抖。
他知道自己也許沒救了,心中無可避免地升起畏死的情緒,而後又在想,那他死了,他的父母怎麽辦呢?他的妻,又要怎麽辦呢?
在他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的時候,謝愉生下了孩子,趁他不備,捅了他一刀,由薛峰青護着逃了。
那一刀不致命,但對于楊三郎來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躺在床上,鮮血濡了半床,心裏突然确定了一個念頭。
在世人眼中,他不能死。
所以即便死,也只能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楊三郎一生為善,不曾做過一件惡事,只在臨死之前強撐着下了床,拔出一把從不曾飲過鮮血的君子劍,殺光了自己所有部下。
他絕不能讓一個活口回到楊家。
楊策點了點頭,相信了楊簡的話。
“那就是六郎在幫他……那我便沒有辦法了。六郎他……”
他微微頓了一下,千萬句未盡之言,最終沒有明言,只留下一句:“不如不做楊家的孩子。”
他有些自嘲地垂首笑了笑,想要倒酒,拿起酒壺來,壺裏又早已喝幹。
真不痛快啊……連酒都不能到全醉。
他有些無力地擡了擡手,道:“去罷,八郎,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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