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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分析給原飛聽的犯罪側寫有很重要的一點,韓容隐瞞了。

第五個劫匪應入過伍,上過前線,擁有較強的心理素質。

從目前的推理結果以及側寫拼圖來看,似乎都指向一個人。

葛家麒發來的彩信照片上的人是服兵役時期的歐俊生。

韓容清楚他這麽做的原因,無非是想讓自己上門親自檢驗側寫的準确性。

有人在專案組的公車上動了手腳,而公車是從雪州市出發的。究竟是兇手太喪心病狂,還是有人故意将矛盾引向市裏,有意識地誤導他

前方會有什麽東西在等待他

韓容心裏竟然有一絲小小的期待。

虎城的四月陰雨連綿。

族中長輩慶生,季延一大早要去趕飛機,行走前還顧着給韓容準備早飯,因此急急匆匆地出門忘帶了手機。

韓容睡到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完走進廚房,發現拆家已經把他的愛心早飯消滅幹淨了。他用兩根手指頭捏住英短的後脖頸,像拎小雞似的把它扔進了籠子裏。一路開車到街上的寵物店,把籠子交給了店員。

“三天後我來接你。”

他摸也不摸,抱也不抱,笑也不笑,好像話本戲文中說的那樣,單手插兜一去不回頭。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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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家難得乖巧地叫了一聲,腦袋枕在前掌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

歐俊生在虎城有一處房産,位于山頂別墅區,荒郊野嶺位置偏僻,入住率極低,即使脫光衣服裸奔也不曾有人出來圍觀。專案組一出事,他就從市裏趕來了, 713的案子現在由他接手。淩風則被發配邊疆,在殡儀館看白心懷給死人化妝,據說是為了體現虎城區的人文關懷,所以派重案組組長,法醫部部花體面送葬。

原飛的簡訊一條接一條地發來,韓容按下手機靜音鍵,把車停在山腳下,然後慢悠悠地走上去。

虎城這個地方不小,貧富差距頗為懸殊。這幾年逐漸整改,形勢也不見得大好,總缺這麽一兩個膽大包天敢大刀闊斧改革的人,好像随随便便砍上幾刀,這座搖搖欲墜的風中城市就會土崩瓦解。

韓容初來是不喜歡虎城的,恨不得拿坦克大炮将這座被蛀蟲啃食得千瘡百孔的城市夷為平地。現在依舊喜歡不起來,只是把坦克大炮該瞄準的對象換成了蛀蟲。

“韓容,你來了。”葛家麒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大門口,微笑着問: “你怎麽來了呢”

韓容道: “大概和你的目的差不多吧。”

“你來的正好呢。我們剛讨論到最重要的環節,絕對不能缺了你。”他在前面引路,把韓容帶進了別墅。

不知道葛家麒與歐俊生正密謀什麽,清退了所有的閑雜人等,韓容一路走來,沒在四周發現其他人。

“不好意思,我去接了一位客人進來。現在我們繼續吧。”葛家麒把雨傘收起來放在玄關的架子上,邊往裏走邊說: “我知道您手上還有一批金條也是印着馬蹄蓮的紀念版。您礙于身份無法處置,我可以幫忙。您知道的,我是一位良心商人,看貨說價。”

“這個不切實際的消息又是誰忽悠你的”歐俊生站在一副千手觀音的壁畫前,臉上帶着憨厚的笑容,說話語氣頗為幽默。

葛家麒依舊端着一副誠懇內斂的商人模樣,誠意十足地說: “當然是韓先生透露給我的。他也是我所說的秘密合夥人之一。”

室內的溫度似乎随着歐俊生驟變冷厲的眼神而下降。沉默半晌後,他直勾勾地看着韓容,半信半疑地問: “野火臨死前真的傳了秘密簡訊給你們”

韓容道: “不然我們是怎麽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找到你的只不過還有部分內容,我破解了沒告訴他們。”

“哦,是什麽呢”對方饒有興趣地看着韓容。

韓容面不改色道: “當然是野火藏起來的東西,具體是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你沒誠意就不用談了,當我沒來過。”他說完轉身要走,葛家麒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對歐俊生說: “您也清楚韓先生的能力,事到如今,他還未戳破您的身份,只不過給您機會。”

“機會”

葛家麒道: “一個互利共贏的機會。”

歐俊生看向韓容,似要他表态。

韓容攤手道: “你看我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地來了,就該知道我的誠意。”

歐俊生眼神不錯地盯着韓容,不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過了半晌,他道: “好。我同意合作,但是你必須幫我擺平重案組。淩風準備查713專案組爆炸死亡事件。”

葛家麒問: “您要他不再插手”

歐俊生冷冷地道: “我要他徹底消失!”他說完後看着葛家麒,似笑非笑地問: “可以做到吧”

葛家麒學韓容攤手, “問韓先生,他最拿手。”

韓容無所謂地點點頭: “哦,可以啊。反正我精神病,誰死我手上誰倒黴嘛。”

歐俊生滿意地笑了。

葛家麒問: “現在能看貨了嗎”

“當然。我喜歡和誠信的聰明人做生意。”歐俊生轉身,把壁畫千手觀音最下面的手往左掰,壁畫漸漸上升,露出了一扇隐蔽的門。

“請跟我來。東西放在了地下室。”

歐俊生推門進去。韓容和葛家麒跟在他背後,順着臺階往下走。樓道很暗,油燈忽明忽滅,歐俊生步子走得很快,逐漸沒影了。

忽然,所有的油燈都熄滅了。

韓容心念一動,正準備離開,腦門頂上了一個硬邦邦的圓孔,

“別動。”

歐俊生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四周的壁燈全部亮了起來,明若白晝。歐俊生站在韓容背後,拿槍抵住他的腦門。

葛家麒皺起眉頭問: “歐先生,你什麽意思不是你主動約我談生意麽”

“葛先生,你別誤會。我相信你,但我不信他。”歐俊生側頭打量韓容,笑着說: “你沒殺過人吧手上沾過人血的眼神是不同的。你的眼睛撒不了謊。小鬼,你太嫩了。騙不過——”

兩人的位置轉換幾乎在瞬息之間。

“你似乎對我了解得不夠多。”韓容用奪下的槍對準歐俊生的左右手,扣動扳機,随着話音的落地,消音子彈亦穿透手腕,鮮血淋漓。

“沒殺過人,也照樣能制服一個殺人犯。”

“今天韓老師給你上一堂課,保證你終身難忘。”

一發子彈穿透膝蓋,歐俊生一個趔趄跌下樓梯,咕嚕嚕地滾了下去。

追魂奪命的聲音立刻追上如影随形。

“拿槍對準敵人的時候,別傻站着說這麽多廢話,不然會被反殺。”

一發子彈穿透肩膀,他疼得渾身抽搐,無力吶喊。

“我沒興趣知道你的童年受過哪些磨難,也不同情你的遭遇有多悲慘,更不在意你犯罪時是否身不由己。我只知道,既然做了錯事,就要有被讨債的覺悟。”

韓容一腳踩住歐俊生的胸口,拿槍對準他的眉心,冷冷地問: “丁丁在哪裏”

葛家麒柔聲道: “歐先生,那麽多錢,我想你也花不完,你吐一點出來,還能戴罪立功。可如果丁警員遭遇不測……你今天應該走不出這間地下室了。”

他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雙簧戲配合得完美無缺。歐俊生大概是實在受不住疼,又怕韓容精神病發作真的打死他,開口說出了丁丁的下落, “他被我關在5號碼頭第六艘漁船倉庫裏。”

韓容收回了腳,拿出手機準備通知淩風。地下室信號不好,他轉身往外走,悄無聲息地把季延的手機塞進暗道一旁的壁燈底座。

韓容來到客廳打電話, “淩風,丁丁在——”

與此同時, “砰”的一聲,槍響了。

電話那頭的淩風心跳驟然停頓一拍,遂即大吼道: “韓容!你在哪裏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韓容回過神來,長話短說: “丁丁被關在5號碼頭第六艘漁船倉庫裏。你快派人過去。我在歐俊生家,他被葛家麒用槍打死了。”

“葛家麒有槍那你還不快逃!”

“不用慌。我也有。他槍法沒我好。”

淩風: “……”

韓容挂了電話,回到地下室。歐俊生胸口的洞噗噗地冒着血,他雙目圓瞪,好似死不瞑目。

“你不差錢,用不着興師動衆地搶銀行。713這件事應該和你沒關系。那麽,你和歐俊生有什麽深仇大恨”

葛家麒笑眯眯地說: “不告訴你。”

“那又是誰把這次案件的進展透露給你”

“不告訴你。”

韓容道: “你要我破的那起小學生被奸殺的案子,我根據當年案件檔案中留下的線索做了犯罪側寫,校車司機的嫌疑最大。但是三年前,他在家中被人虐殺了,兇手至今沒找到。法醫鑒定兇器是手術刀之類的。”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一會,随後葛家麒展顏一笑, “你賭贏了,要什麽獎勵”

韓容客氣地問: “送你進監獄養老好不好”

“恐怕不行呢。”葛家麒笑得更彬彬有禮, “不好意思,我有病。”

“很嚴重的精神病哦。”

韓容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沉默地看着葛家麒,過了半晌,他“嗤“的一笑, “這麽看來,你來找歐俊生之前,就安排好退路了。”

有的人可以通過掌握精神測試的套路假裝正常人蒙混過關,有的人也可以根據相同的套路沒病裝病逃過法律的制裁。

“別得意。”他見葛家麒笑得一臉燦爛,潑冷水道: “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葛家麒虛心地問: “韓先生,你認為什麽才是正義”但他沒想韓容回答,自顧自地說: “對于普通人而言,手刃仇人,才算真正解恨吧。殺害您母親的兇手至今仍然活着,贓款追不回一天,他就多活一天。您是要和他耗時間比誰早死呢,還是幫警方盡早找回那筆巨額贓款呢”

“七七監獄是個什麽鬼地方你也知道。張遮鵬繼續活着又怎樣”韓容踢了踢歐俊生的屍體,笑着說: “庇護他的人沒了,接下去等着他的就是豬狗不如生不如死。與其把贓款交給警方落得一個熱心市民的獎章,倒不如我自個潇灑吧。”

幾乎一瞬間葛家麒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知道野火把東西藏在哪”

韓容說: “你這麽有錢就不用惦記吧。”

葛家麒笑, “誰會嫌錢多呢”

綿長高亢的警笛穿牆而來,響徹黑夜。

淩風帶着大批人馬風風火火趕到,看見韓容和葛家麒對着屍體談笑風生,簡直是大寫的兩個深井冰。

他走上前,把一副手铐甩得噼裏啪啦響,不懷好意地笑: “葛家麒,我現在正式以你殺害歐俊生的名義逮捕你。”

葛家麒溫聲說: “在雪州市中心醫院精神科有我的病例。淩警官,抱歉又讓你失望了。”

“沒有自控力的精神病就該被關在房間裏安靜如雞!”淩風咬牙切齒地冷笑, “活了這麽久,像你這樣狗膽包天的,我也就見過兩個。這樣吧,我送你去他們待過的地方接受治療怎麽樣”

“你沒有權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哦。”

淩風被他的厚顏無恥氣笑了, “你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殺人,居然問我有沒有執法權”

葛家麒笑道: “槍上沒有我的指紋,你怎麽起訴我殺人哦,我也不知道留了誰的指紋,可能是韓先生的,也可能是淩警官的。”

韓容道: “那又怎樣我錄像了。”他走到壁燈旁,把季延的手機抽出來, “這麽一件大案子,我怎麽能擅自行動全程直播哦,上面的人應該都看見了吧。”

葛家麒道: “那麽我們說的話,他們也聽見了”

“這我就不曉得了。季延,你那裏情況怎樣”

季延道: “葛先生戴上手套拿槍打死歐俊生後,網絡突然中斷,現在才連上。後面發生了什麽”

“什麽也沒發生。”韓容對葛家麒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 “這裏的信號真是差呢。”

淩風皮笑肉不笑地說: “恭喜葛先生喜提717豪華套餐一份。”

葛家麒低頭沉默了一會,随後恍然大悟, “你剛才故意走開打電話。你們計劃好的,早就猜到我會找歐俊生。”他輕聲笑起來,對韓容說: “真氣人,原本想栽贓給你,完成一次完美犯罪,最後卻是成全了你。”

韓容轉身往外走,似乎什麽都沒聽到。

淩風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該到了。送葛先生上車。”

別墅外停着一輛藍白色的717醫院專屬病人押送車。

“你太壞了。”葛家麒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 “你不肯放過他,卻借我的刀殺人。”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韓容沒看他一眼,單手插兜,晃晃悠悠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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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結束過了兩三年吧,王韻癌症就複發了。野火受家人影響,也有點迷信,認為這是因為治病的錢不幹淨。王韻快不行了,野火又聽到風聲上面要查這個案子,他就想自首,他說或許他浪子回頭能換老天對王韻網開一面。歐俊生當然不幹啊,就想着滅口。野火死的時候對我說,如果能逃出去,一定要去他告訴我的地方。當時我一臉懵,他根本沒跟我說過地址!歐俊生以為野火把秘密告訴了我,就沒有殺我。”

九死一生歷險歸來的丁警員躺在病床上,如是交代。

白心懷給他削了一個兔子蘋果,放在果盤上。

“好刀工!”丁丁贊嘆道,随後問: “老大,死胖子和神經病呢”

淩風翻了一頁報紙,說: “出任務去了。”

原飛正在葛家麒的住處搜查他利用網絡小說等渠道進行文字催眠實驗的證據。他拿起床頭櫃上的兄妹合照,拍了下來,發到重案組的群裏。

掃黃肥宅:原來當年被挾持的小女孩是葛家麒同母異父的妹妹。

沖動二代:怪不得他這麽恨歐俊生。

韓容坐電梯直達717醫院的頂層,來到走廊盡頭,推開那間房間的門。屋裏的構造和韓容臆想世界中的牢籠所差無幾。窗戶被鐵皮內外封死,牆角裝着24小時監控。

葛家麒是重點關照人員,禁止家屬探視,鐐铐纏身。

他坐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看書,是全外文的《神曲》。

韓容問: “為什麽你要讓我查那起學生被奸殺的案子校車司機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葛家麒也問: “劉之洲把剩下的贓款藏在哪裏”

兩人對視,一個平靜,一個微笑。

護士站在門外喊: “探視的時間到了。請馬上離開。”

韓容翹起嘴角, “很遺憾,看來只能下次再告訴你了。”

葛家麒微微颔首,目送他離去, “我很期待。”

傍晚時分,韓容和原飛一前一後踏進丁丁病房。

“你們來的不湊巧,白姐和老大剛走。胖子,你在葛家麒家裏搜了一天,有沒有收獲”

原飛神神秘秘地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說: “這個照片他藏得可隐蔽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們看,有些小孩的頭上畫了一根蠟燭。”

這是一張三年級學生的班級集體照。

“我回單位查了一下,葛家麒以前在這所學校做過兩個月的插班生。他轉學後不久,這所學校有幾個學生都被變态奸**殺了!我們查這個案子吧,事隔二十年都沒偵破。兇手禽獸不如!”

韓容道: “兇手是校車司機,而且已經被殺了。”

“喜聞樂見!他死的慘不慘”

“對方割了他三千六百刀,就像古代的嚴刑淩遲。傷口整齊,技術很好。罪犯的職業要麽是屠戶,要麽是醫生。”

丁丁眯眼細看,忽然瞳孔一縮,叫道: “快收起來別被白姐看到!”

原飛不解地問: “為什麽”

丁丁指着其中一名頭上畫了蠟燭的男孩說: “這是白姐的親弟弟。她每年都請假掃墓的,你們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她會傷心。”

丁丁還在絮絮叨叨,連韓容什麽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嗯天怎麽突然黑了。”

窗外烏雲罩頂,雷霆乍響,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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