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貪戀美色

001. 貪戀美色

---2024研招統考正式報名明天開始---

十月份的午後，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圖書館實木書桌上。

寧北之把筆一丢，仰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劃着手機，點開研招網的推送。

啧。好煩，全世界都叫嚣着考研。

眼前是剛做完的數學沖刺卷，滿草稿紙的公式數字環繞盤旋，砰砰直撞腦門。原以為應試學習的苦就剩不到一年，不曾想最後還是一頭紮進這茫茫考研路。

考研，誰不說一句苦。而寧北之的存活秘訣就是給自己找樂子，比如——觀察。

考研人狀況一覽：同一排隔着兩個座的鍵盤哥，彈琴似的把電腦敲得噼裏啪啦；左前方積極向上元氣姐，平均每半小時捏緊拳頭給自己鼓勁；後排靠過道DJ哥，挂着個頭戴耳機，身體受困不影響他靈魂自由；以及旁邊的準時姐，每天分毫不差十點一刻到達。

并非特意窺探，不帶半點惡意。只是寧北之緊張狀态的副作用：複習內容牢牢記下，雞毛蒜皮樣樣清晰。

也有例外。寧北之歪在椅子上放松身體，目光平移，不知第幾次投向——斜對面那位婉約派大帥哥。

溫潤如玉，玉樹臨風，風華正茂，茂……貌若天仙？

考研人慣愛給人起代號，因此寧北之給他賜名為——仙氣飄飄大師兄。

此時大師兄正在寫政治，那一手字鐵畫銀鈎，鋒芒畢現。巧了，寧北之恰好喜歡寫字好看的人，借着桌面立架格擋，上下打量，肆無忌憚地欣賞。

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書桌另一邊。正被人欣賞的賀啓星低頭認真寫卷子，不動聲色凹造型。握筆用力，速度放緩，一筆一劃，完美無暇。他知道對面帥哥喜歡看這個。

同時眼神暗暗瞥向靠着另一側擋板的平板。平板被刻意擦得幹淨，熄屏時映着光，對面大帥哥一舉一動全然暴露，卻渾然不覺。

寧北之看着看着，坐直起身。自律如他，只給自己設定了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到了最後一分鐘，看帥哥的同時，還不忘分一半腦子例行自我積極暗示：

考研！人數逐年增加，難度逐年升級。但我寧北之有能力觸到成功！既然下了決心，就必須全力以赴，抵制誘惑，對得起每一段時光的自己——

加油！複習！不能再貪戀美色了！

正被觊觎的美色本色賀啓星毫無心理負擔，潛心充當寫字主播。當他再次看向平板時，裏頭同樣被關注着的大帥哥才悠悠轉開視線。

放下筆，賀啓星揉着手腕，擡起頭來。他知道寧北之——

去年校園歌手大賽的冠軍，曲風多變，恣意張揚。是憑着一首曲子讓他念念不忘到如今的，美豔大明星。

大明星長得很漂亮。

低頭時眼睫一遮，沉靜而安寧。擡眸時眼映微光，狡黠而靈動。

借着喝水的機會，賀啓星淡淡看過去：好麽，大明星仿佛只把觀察自己當作休息時的消遣，現在休息結束，又全身心投入複習。但他不在意，看回去就是了，誰也不吃虧。

眼神一掃，大明星的資料套盒擺在一旁。淺紫色封面，高數，同一套卷子。

很顯然，理工科專業。都說考研是一場自我的孤軍奮戰，然而眼下3/4的考試科目重合度，卻讓賀啓星感覺不那麽孤單。

相安無事，怒學兩小時。寧北之手環一震，發出提醒：“久坐是大肚腩的幫兇，建議起身活動！”

大肚腩警告狠狠拿捏帥哥，寧北之決定給它一個面子，起身懶懶活動四肢。

拉着手臂，轉着脖子。餘光裏，同一排隔着一個座位的兄弟卻不大對勁。頭抵在桌沿，弓腰，一手死死按着胸口。

考研人做什麽都不奇怪，寧北之不動聲色好奇觀望。不料，下一秒，“咚——”那男生突然松懈，滾落地上。

寧北之臉色驟變，暗罵一聲，忙踢開椅子沖上前查看。

書被打翻，反扣在地上，一支黑色水筆壓在手底。那男生側着身閉眼蜷作一團，緊繃着臉，額頭薄汗，嘴唇發紫。

“同學，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寧北之蹲跪在一旁，拍他肩膀，大聲喊叫，試圖把人喚醒。

動靜不小，周圍人呼啦啦圍過來，紛紛猜測。

“咋回事？又學暈一個？”

“沒吃午飯？低血糖？”

“我這有潤喉糖，需要麽？”

“暈得太死了，不太像低血糖呢……有沒有磕到腦袋？”

“卧槽！不會是猝——呃，對不起對不起。”

寧北之回想剛剛男生捂着胸口的模樣。心中一顫，猶豫着，伸手探向頸動脈。

另一側頸動脈先被人果斷按住。寧北之擡眼，正是自己觀察了一個月的大師兄。

沉默等待兩三秒，手指底下一片平靜。寧北之懷疑按的位置不對，稍稍擡手，往旁邊挪了些許。

再過了幾秒。大師兄松開手，先他一步下判斷：“心髒驟停。”

一會兒功夫，更多的人圍上來查看。

凝重對視，寧北之問：“你會心肺複蘇？”

“會。其他你來處理。”

“好。”寧北之瞬間安定下來，起身轉向衆人，語速極快，有條不紊安排着，“同學，你打急救電話，說有人心髒驟停陷入昏迷；你，聯系樓下服務臺說明情況和位置，安排校醫。”他揚着聲音，“會急救的過來幫忙！其他人散開，空出通道，不要圍觀！不要對着人拍照！”

說完，寧北之直往外沖，循着記憶，來到圖書館中庭。兩分鐘不到，拎着AED狂奔趕回。

書桌一角，心肺複蘇正在緊急進行。大師兄側對着他，露小半個臉，看不清神情。手掌交叉握緊，一下一下用力按壓。地上男生任由擺布，胸腔随着力道塌陷起伏，生命流失，像一只漏了氣的皮球。

旁邊還蹲着兩位同學，監測心跳，配合調整頭頸位置，留出呼吸通道。寧北之手上的橙色箱子被迅速接過，儀器啓動，電極片連接胸口位點。

周遭安靜一片，只有儀器的引導語音，冰冷而機械。自動電擊除顫，結束。新一輪心髒按壓緊緊跟上。

暫時不需要寧北之幫忙，他站在一旁，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快得離譜。腦子發暈，嗓子幹澀，靠着桌沿劇烈喘氣。閉上眼，又掐着手掌強迫自己睜開，緊緊盯着這場生命争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心跳仍然沒有被監測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校醫接手，送上急救車。

寧北之一晃神，不受控地跟着擔架下了樓。目送急救車呼嘯着疾馳而去，在人來人往的圖書館大門久久站立。

鷺禾大學圖書館很氣派，宏偉莊重，立在校園中軸線上。館內大廳設計精巧，中空通到穹頂，各層樓環狀分布。頭頂日光透過一個镂空校徽打到二樓平臺的絨布地毯上，日晷一般，随着太陽位置而移動。

盯着校徽看了會兒，寧北之回到圖書館服務臺，配合工作人員記錄相關信息，留下聯系方式。在他堅持下，工作人員再三保證會及時告知他那位男生的情況。

晃了晃腦袋，壓下紛亂複雜的情緒。他去衛生間洗把臉，卻幹嘔得眼淚嘩嘩，狼狽不堪。磨蹭将近一小時，索性出去轉一圈，吃了晚飯再回來。

夜晚的自習區安靜如常。下午突發情況早已處理完畢，那位暈倒男生的桌面幹幹淨淨。

寧北之回到自己座位。數學卷子在，複習資料在，大師兄也在。

考研人有自己的路要走。驚心動魄的救援結束，需要收拾情緒，自我調節，以最快速度回歸複習備考。

賀啓星似有所感，為了下午那場配合默契，擡眼一笑。

經過這一突發事件，寧北之對他又有了新的了解。沉着果斷，遇事能抗。在仙氣基礎上，更添一份俠氣。

标簽更新：禦劍而行的仙氣飄飄大師兄。

半小時後終于收到消息，那位男生已經脫離危險。寧北之堵在胸口的煩悶總算消散，在桌上伏了會兒，長舒一口氣，真正沉下心來學習。

卷子翻飛，時鐘指針平穩轉動，天色漸沉。現在是晚上十點，距離圖書館閉館還有一小時。

賀啓星習慣在十點半結束學習，來兩圈環校跑。避開八九點的喧鬧，也避開十一點湧出的圖書館大軍。

兩人離館時間不一致，且圖書館要求靜音。因此對坐一個月，下午急救才是第一次對話。但距離考研還有兩個月多，沒必要刻意，該認識總會認識。賀啓星這麽想着，随手在平板上調出計時器，開始練英語完型。

倒計時歸零，賀啓星拎包走人。

寧北之擡頭目送聊表尊重，又毫不留戀奮戰題海。他習慣等閉館音樂播到第二輪時再離開，享受那份最後走出圖書館的隐秘滿足。

是有點裝，但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