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志在必得

010. 志在必得

寧北之把這本詩集借了，和複習資料一起塞進書包櫃。

現在是十二月十號，距離考研初試還有不到兩周。圖書館裏，考研人各有各的不正常。

寧北之注意到左邊女生的平板，《好運來》唱片轉了整整一天。于是他也應個景，給自己點了《好日子》，循環三遍。

判定為非常好的歌，添加考研歌單，打算去考場路上接着聽。

過了急躁期，寧北之現在完全安定下來，穩紮穩打，進入最後一輪複習。賀啓星敏銳感覺到對面的狀态，也随着他一步步平穩下來。

他猛然意識到，寧北之已經成為他考研路上最重要的陪伴和支撐。

比拼做題速度，共享午睡沙發，閱讀撫平急躁。他還見證了寧北之一段沒有結果的告白插曲，以及一段大概率被自己胡亂加戲的“戀愛歷程”。

以後無論兩人發展成什麽關系，他都會感激這段既各自拼搏，又一同奮鬥的時光。

同樣的，寧北之看着對面桌上越來越少的複習材料，竟生出些不舍。相對而坐四個月多，是除幼兒園午餐排座之外，最長的一屆同桌。

寧北之承認，一開始自己偷偷關注大師兄，只是基于很膚淺的顏值。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他的作息，他的進度，他的狀态……當然，主要還是為了比較，狠狠卷他！

如果把考研這段回憶按時間軸排列，那麽他和賀啓星分列軸線上下。前進的每一步，都有賀啓星作為對照。

賀啓星……已然成為他考研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陪伴和互卷中，考試周臨近，圖書館人流劇增。

賀啓星和寧北之兩人早晨來得早，穩穩占住位置不成問題。但對角另外兩個位置可就搶手。原因很簡單：坐哪都是複習，效率都是不高，坐兩位帥哥之間至少能有個好心情。

兩人倒是無所謂，鐵打的對角線，任身邊人來來去去。

同時，由于座位供不應求，圖書館啓動期末月巡查，痛擊占座者。在人流高峰時段，管理員每半小時轉一圈，在幽靈座位貼條警告，座位主人回來可自行撕除。

如若半小時內沒有回來，管理員第二次巡查經過，警告條和桌上物品統統帶走，重新釋放座位。物主要憑學生卡到服務前臺領取，接受社死和扣除積分的懲罰。

此時，寧北之桌上就有這麽一張警告條。賀啓星看着巡查員從另一端走來，皺了皺眉。

這波屬實不巧。二十五分鐘前他卷着背誦資料去朗讀區，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被狠心貼條。滿打滿算，離開半小時不到。

但按照賀啓星對寧北之的了解，這人背書苦主。尤其政治，萬萬不能超過二十分鐘。

并且寧北之了解巡查規定。他什麽都好奇，前天隔壁桌被貼了條，還湊上去瞧一眼，樂了半天。

扣分事小，麻煩事大。到樓下繞一圈領東西耽誤時間，更重要是打斷學習狀态，搞壞心情。賀啓星起身，猶豫着要不要幫他撕掉條子，救他一命。

但這違反圖書館管理規定，他此前考試周也經歷過找不到空位的煩躁。占座，不好。

五六桌外，巡查員收獲滿滿，物品統統搬上小推車。賀啓星仍在劇烈思想鬥争。

也許寧北之被什麽事情絆住，比如又來一位壯碩男告白？那這位置再白白空置幾十分鐘，對于他們這些不告白只學習的同學不公平。

巡查員走到倒數第三排，寧北之遲遲未歸。

賀啓星嘆了口氣，最終還是繞到他座位上——歸攏好桌面的複習資料。

這人其實挺愛整潔，每次離開都會稍微收拾一下桌面。賀啓星需要做的不多，只是把幾本并排放置的冊子和學習用具疊在一起。

大明星的複習資料……個人風格很鮮明，封面統一的黑體打印或黑色手寫标題：

寧北之的名詞解釋題庫[**狠背版]、寧北之的名詞解釋題庫[簡看版]、寧北之的論述題整理[最終！！！]、寧北之的生物熱點事件整理[急]、寧北之的知識框架圖、寧北之的教材切片（五，細胞基質）……

教材切片，給賀啓星看笑了。

他們很多教科書是大部頭，又厚又重。把它按照章節切分再裝訂，能省事不少。

這些想必就是他的沖刺材料。寧北之這個人……總能給自己找到點樂子，和他做朋友一定很有意思。

大學生以信任行天下，什麽貴重物品都敢往桌上丢，平板電腦、耳機、充電器大剌剌擺着。

平板電腦是專業課複習用的。前期看參考教材、看視頻課、真題等等，中後期更多是對材料的整理、總結和歸納吸收，最終形成自己一套知識體系，并不斷加以鞏固和補充。

賀啓星和寧北之一樣，都習慣在電腦上整理材料，再彙成文檔打印查看。電子加紙質，知識狠狠錘進腦子，再加一腳牢牢夯實。

巡查員終于走到最後一排。

賀啓星抱起桌上一摞物品，帶着貼着半小時前的警告條，放在自己桌面擋板連帶的置物架上，對面位置直接被釋放。

賀啓星不确定，寧北之回來之後看到這個狀況會不會生氣。氣自己多管閑事随意動他物品，或者氣自己閑事都管不好，沒把位置占住。

賀啓星又想，如果他表現出明顯不開心的情緒，那現在這個位置給他好了。自己去空教室，去實驗室，回宿舍，都能找到安靜的地方學習。

備考後期，心态最重要，他希望寧北之穩穩當當的。

二十分鐘後，寧北之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拐角。

離開将近五十分鐘，他做了好幾件事：首先是背書。然後旁邊研友突然爆出一句“艹！都什麽東西啊！”

他皺眉想離開，人下一秒原地崩潰大哭。寧北之嘆了口氣，只好遞張紙巾，安慰對方穩住可以的。

越臨近考試越容易崩潰，大家都不容易。

這還沒完。

回到半路收到呼叫，去幫陶天歌開書包櫃的壞鎖，鎖開不了去找校工幫忙，校工辦公室恰好有學生報告流浪貓抓人，校工職責學生胡亂喂貓，學生和校工就流浪貓管理問題争吵，寧北之和陶天歌兩頭勸架……

累，備考中的脆弱小北承受了太多。

好麽，現在位置也沒了。寧北之隔着五步遠，看到自己座位上換了人。帥哥無語。耽誤學習耽誤事，陶天歌唯一指定背鍋。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雨下得，比修水管那天還涼。

嗯？大師兄朝他招手？

寧北之下意識回頭，過道空空蕩蕩，沒人。左右，大家都埋頭安靜學習。

真是叫自己？寧北之帶着疑惑向前。

大師兄優雅起身，點了點架子上的書。

寧北之瞪大雙眼，看着自己的秘籍寶典和平板電腦，瞬間明白過來：“謝謝你！沒被收走真的太好了。”

賀啓星淡淡一笑：“沒事，但你的座位沒了，不好意思。”

他放下心來。寧北之脾氣很好，不僅沒生氣，還和他道謝。

兩人現在壓着聲音說話，距離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寧北之左側鼻翼淡淡一個小點。眸子映着驚喜，亮亮的。

“啊……座位是我的問題。總之謝謝你。我去歇會兒，東西先放你這行不？”

“可以。”

得到許可，寧北之轉身走到沙發區，一整個攤坐下，看天花板。

沒多久，有人在背後輕輕拍他肩膀。寧北之側頭：“？”

大師兄彎腰湊近他耳邊：“充電器，可以借我用十五分鐘嗎？”

寧北之呼吸一窒，極力壓制着，保持仰在沙發上的姿勢，緩慢而鄭重地點了點頭。

大師兄沖他笑：“謝謝。”

人離開後，寧北之仍有些……不敢動。剛剛和大師兄的距離，太近了。他側頭，毫無準備，鼻尖對着下颌線。

心跳有些快。嗯……原理是交感神經興奮，腎上腺素——停。

大師兄，他好帥。

寧北之深吸一口氣，緊急回想：在飯堂看到大師兄和小師弟，是兩個月前；在運動場看到大師兄和女生，是一個月前。但這一個月，在書包櫃、在餐廳、在圖書館……他都是獨自一人？

反而是孜然學弟說，他和大師兄經常呆在一起。實在不像是有戀人的狀态。

再仔細想想。

大師兄和小師弟一起吃飯，并沒有任何親密舉動。就算兩人性向相同，也不能下什麽定論。

一個月前遞水拿衣服歡呼雀躍的女生，更不能說明什麽，畢竟比賽本就是個情緒放大器。

……

那麽，自己此前對大師兄情感狀況胡亂猜測，或許不太尊重人。至少現在，他大概率沒有處在戀愛關系中？

寧北之把下巴搭在沙發背上，遠遠看着賀啓星。

他最喜歡大師兄專注的模樣。修仙麽，就是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隔絕周遭一切雜念。

如果确定他沒有在戀愛的話……追否？但那不是備考中的準研究生該考慮的事情。

寧北之強迫自己轉回頭，再次仰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燈條的紋路。放空不到一分鐘，寧北之又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淺淺考慮一下吧。

他沒經驗，不懂該怎麽追人。

先做朋友，再溫水煮他？

不行，熬不起，黃昏戀得抓緊。

自我介紹，示好告白，打直球？

不行，太魯莽，張資然行為。

回去問問室友？但是追男生和追女生，不一樣吧？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總之，先正式認識。

那麽，認識的時機就很重要。

現在不行，考試前什麽都不能動，自己和賀啓星都要穩穩當當的。最好的時機……考完試當晚！直接聯系他！

就說……“哥們，同桌幾個月也算認識了，一起吃個宵夜？”

啧，還是張資然行為。但确實可行。考完試12.24，四位數密碼，說不定真的是生日。可以，儀式感，他懂。

寧北之的手指無意識在褲腿上來回劃直線，勾起一個志在必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