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甜心觀賽

037. 甜心觀賽

大功率場燈全開，排球場亮如白晝。橫幅高懸，很氣派地橫跨三個場。

寧北之踩點到達，球場一圈已經被對戰兩個學院的觀衆圍滿，生科院VS化院。他作為閑雜人等，愣是一點也擠不進去。

好在他一米八幾，越過前面的頭頂，球場差不多也能看個全。遠處藍白色17號球員此刻正背對他，和隊友圍圈商量戰術。

眼前密密麻麻的頭頂，身邊挨挨擠擠的胳膊。寧北之嘆氣，這就是他星星哥哥說的vip待遇。

但來都來了，看會兒吧。寧北之沿着場邊，向賀啓星的方向艱難挪去。

挪到記分牌斜對面，不動了。這位置挺好，中線靠對手半場，全局觀賽，還能聽聽敵方觀衆的評價。

預備哨聲響起。注意到賀啓星有個環顧四周的明顯動作，估計是在找他。寧北之不屑于搞什麽假裝沒來的把戲，讓人得到驚喜前先受一段失望，這不好。于是大方揚起手臂，喊了聲“賀啓星加油”。

賀啓星順着聲音看去，朝寧北之展顏一笑。心想，他可真是個小甜心。

寧北之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抱着手臂開始觀賽。他對排球了解不多，只在電視上看過幾場中國女排。不自覺以世界最高水平和眼下的大學排球聯賽做比對，覺得這場球……能看，但平平無奇。

“學長！”張資然從另一頭擠過來，“你也來看比賽！”

“嗯。”寧北之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把這小子招來，哦，也許是那一聲加油。

“上次我們院和你們院打，你怎麽沒來？”

寧北之搜尋一番學院大群聊天記錄，好像自己院隊小組賽沒出線，說：“看你們爆殺我們院？”

“呃。”張資然卡住，那一場比分确實慘烈。

“實不相瞞，這是我第一次看學校裏的排球賽。”

“哦。”張資然一早就注意到對面場的賀啓星，還聽到那句加油，護着自己的小心髒，不再多問。

寧北之和他閑聊：“你也打排球？”

“不打，但會看。院隊足籃排這些人，基本都認識，給捧個場。”

大學的人際交往靠圈子。寧北之代入一想，互相捧場也合理。就比如他在藝術團聲樂部，但餘冬雅的舞蹈專場、之後小姜小簡的校史劇首演，他必然也會大力宣傳，提前到場。

“好球！”張資然爆喝一聲。

寧北之分了會兒心，沒看到哪裏好，周圍一片歡騰，只好跟着鼓掌。

“楊哥絕了！”張資然轉頭看到旁邊這位一臉懵，滔滔不絕給他回顧精彩一幕。寧北之大概聽懂了：就是這個球，它一來一往，傳着傳着眼看就要沒，化院自由人滑地上救起來了，緊接着這那那這，主攻啪地暴扣，得分。

球網兩邊，一火一冰。化院激動圍圈擁抱，生科院凝重互相鼓勵。

賀啓星下意識往對面觀衆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寧北之混在敵方陣營，不明所以地鼓掌，側耳向着壯碩男——張資然？！

怎麽回事呢，小甜心投敵了？!

寧北之當然不管他在想什麽，鼓掌結束，還朝他揮了揮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學長，你是不是不太懂排球啊？”張資然問。

“嗯。”寧北之大方承認。

“那我給你解說。”張資然興沖沖發揮價值。

解說就位，比賽确實好看不少。張資然絮絮叨叨，盡力客觀地描述賽況，講解動作細節，還硬着頭皮誇了幾句賀啓星。

第一局化院險勝，第二局交換場地，小部分觀衆跟着己方隊伍移動。

哨響——場上氣氛猛然拉高。生科院開局連連得分，打破對方的乘勝追擊，控住局勢。

換場，兩人距離更近了，每當視線交會，寧北之都不留餘力地給賀啓星喊加油。得了分更是興奮，引得旁邊化院觀衆側目：這人什麽成分，我們之中出了一個叛徒？

寧北之也不完全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就是個局外人。只偏愛賀啓星，但對雙方球隊沒什麽感情，無論哪邊精彩，他都發自內心地鼓掌叫好。

這叫什麽，專注體育競技本身——最純粹的觀賽狀态。

“13號二傳後排保護，撐起來了，但這個球位置一般。17號賀啓星傳球，6號打了個斜線過網。”解說員張資然盡職盡責，“接球——哎呀！”

球速太快，講解跟不上實時。打過來的這個球角度挺刁鑽，化院沒接應好，但下一秒化院主攻單手魚躍把球救起，副攻跟上，球迅速過網。

“漂亮！”張資然再次爆喝。

“嘶……你小聲點，我要聾了。”寧北之被震得不行。

賀啓星漸入佳境，攔網，起跳，扣球。寧北之又想起小半年前的跳高比賽，同樣結實流暢的肌肉，同樣朝氣蓬勃的姿态，同樣的鼓掌，與突然對視。

但他不再為此心慌忐忑，甚至還能笑着比個大拇指。和賀啓星認識真的太好了。

觀衆來來往往，比賽進行到第五局，決勝局。

排球是項團隊比賽，講究排兵布陣，每個人有的特定的位置和任務；更講究應變配合，場上局勢瞬息萬變，每一次傳接球都決定着交鋒回合的質量。

寧北之始終沒有換位置，張資然無所謂，也陪在旁邊。

“你們院隊去年第幾？”

張資然回答：“第三。”

“半決賽，是四支隊伍比拼？”

“嗯。抽簽對決，獲勝隊進冠軍決賽，另兩隊争季軍。”

寧北之點頭表示了解。也就是說，現在這場是賀啓星的倒數第二場比賽了。雖然季軍賽也是決賽，但上次清風約飯，自己放話只看冠軍……

那麽，賀啓星非得把自己拽來看這場半決賽，是擔心萬一贏不了，到決賽自己真的抛下他，和小姜跑去看冠軍？

賀啓星擦了擦汗，隔着球網，看向寧北之。他知道寧北之會來，因為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拒絕。

他在球隊待了三年多，比賽，也是秀恩愛大賽。女孩子們非常捧場，小火苗似的，毫不保留地為男友加油吶喊，結束了還要蹭個親密家屬大合照。

有人為你而來，竟是這種感覺。和隊友的鋼鐵情誼不同，這是一種自心底上湧的柔軟力量——想開屏，但克制。

雖然他和對面這位沒有半點名分，是用vip站票把人強行騙來的，甚至人家旁邊還全程陪着一位，各種意義上的敵對方。

更殘忍的是，這人說看球就真的認真看球，自己被暴扣，他也拍手叫好。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罷了。至少來了麽，還給他喊加油，比專屬大拇指。知足常樂，知足常樂。

開場。賀啓星手握排球，使個巧勁讓它翻滾，站上發球位置。

重心落在右腳，左手持球上抛，右手上舉，五指并攏擊球，急停——随着排球擊出，場上球員迅速跑動。

球場情緒挑至高點，寧北之不自覺屏息，滿心滿眼跟着球，抛起，停滞，下落，擊出。

球賽在歡呼中結束。大比分3：2，生科隊獲勝。兩邊列隊擊掌，向觀衆鞠躬道謝。

寧北之和張資然分開，背着手，在人潮中慢慢向對面挪去。

“恭喜。”

賀啓星叉腰喘氣，回頭看了眼，張資然沒跟着過來，說：“謝謝。球賽好看嗎？”

寧北之知道他想說什麽，無非是自己立場不堅定，牆頭草觀賽。那就勉為其難哄哄吧：“好看，下次還來，你記得給我留票。”

旁邊隊友的女朋友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賀啓星看向面前這位兩手空空的寧大爺，問：“水呢？”

“嗯？”寧北之往邊上看了眼，“吶，這麽大一箱水你看不見？”

賀啓星：“……”

寧北之是真沒這個意識。他打網球，都是自己背包自己帶水。賀啓星這麽問，他第一反應就是給他指位置，助力這位辛苦運動員順利喝到水。

他嘴比腦子快，話說出口，也反應過來了……好笑，在寒風裏站一晚上，還想讓自己帶水？

“合着vip沒個座兒，還得贊助你們球隊啊？”

賀啓星沒理他，彎腰抽了瓶礦泉水，擰蓋就喝。

“等會兒什麽安排，你們球隊要聚餐嗎？”

“要開個總結短會，十分鐘左右。”

“在哪開？”寧北之尋思，這附近也沒地方能承載球員教練經理十來個大男生。當然，教練和經理也都是學生，院隊而已，沒誇張到找專業教練。

賀啓星給他解惑：“圍一圈坐下就能開。”

“行吧。”

隊長發令集合，賀啓星把礦泉水擰上，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請vip吃夜宵。”

“嗯。”今晚當然不是單純來看比賽，總得聊上兩句。寧北之優雅坐在旁邊石凳上：“你把外套披上。”

看人開會也蠻有意思，圍一圈，但不是安安分分坐着。運動完需要拉伸肌肉，上場的七八個球員在地上各做各的，伸手蹬腿，像什麽陰暗爬行的集會。

教練拿着小板子嚴肅說着什麽，底下統一服裝連連點頭……更邪門了。

複盤會議開到最後，球隊經理點名：“賀啓星，跟你一塊兒的帥哥，什麽來頭？”

賀啓星莫名其妙：“嗯？”

“化院的？怎麽一會兒給你喊加油，一會兒又給對面鼓掌。”

賀啓星：“……”

得，果然是曲終人散，過眼雲煙。寧北之，大明星過氣了，這球隊鋼鐵直男沒一個記得。

倒也還是有，隊友說：“那個，唱歌的，挺出名，跨年晚會還上臺主持了是吧。”

……記得，但不多。賀啓星懶得解釋，主持唱歌都是拿話筒，沒什麽區別。

“确實是帥的，他一喊加油，好多人往他那看。”教練一心為球隊，“決賽讓他坐我們觀衆席，跟我們院喊口號。”

出名是吧？很好！拿來，給我們院當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