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丘之行（一）

葉輕入夢的九百多年，她同樣在一個夢裏的上古時空游歷，幾百年的時間，她踏過的山水，見過的妖物，仍不過是冰山一角。

榕生小幅度的點了下頭：“好。”

受葉輕影響，榕生挺直腰背，小手握拳。

同進來時一樣，穿過光團，兩人便置身于另一方天地。

四周很靜，葉輕快速環顧一圈，沒發現什麽危險，她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

再仔細一看，這個地方她曾經來過。

他倆在一處溪谷裏，左右兩座大山，山上開滿豔麗花朵，蜜蜂采蜜，彩蝶嬉戲，山間有條小溪緩緩流淌，一只麋鹿，正低頭舔着清甜溪水，山腳，則是形态各異的大樹，有些像提着燈籠的侍者，有些像舞袖長歌的仙子，還有些看似普通的樹，樹枝上卻結了金黃的果子……視線再回到前方，兩山之間對着正西方，太陽似一顆明珠被雙山捧在手心。

将至申時末，夕陽西下之時。

餘晖懶懶灑在山側，似披了一層金色羽衣，一切顯得那麽惬意、從容，上古就是這般美如畫卷。

眼前這幅畫，名曰朝陽谷。

葉輕把榕生放下，說道：“榕生，這個地方叫做朝陽谷。”

榕生瞅了瞅，卻問道：“廟在哪兒？”

葉輕搖頭，牽起他的手：“這附近可沒有廟宇，我們先往前走，天黑之前尋一個歇息的地兒，免得打擾了前面那條河裏住着的怪脾氣老頭。”

“怪脾氣老頭是妖怪嘛？”

“準确來說，他是妖獸，但他總愛稱自己為神。”

聽到“妖獸”二字，榕生的小手拽得更緊，他看向葉輕：“長得吓人嗎？”

葉輕想了想，續道：

“書裏說，他面如人貌，卻有八個腦袋，身子如虎，卻有十條尾巴，他的名字叫作天吳。”葉輕提到的書指的是《山海經》，一本記載着妖獸、神仙的神話故事，并囊括了山川、植物等地理風貌訊息的書。

後世，無人知《山海經》乃何人所著。

葉輕大膽猜測，那人應是意外穿越時空縫隙，去過上古時空，且在那裏呆了幾千年，記下了他的所見所聞；或許，作者本身就來自上古時空，在亦塵開創新時空後，他又意外離開了上古。

比較兩種猜測，葉輕傾向于前者，因為《山海經》當中有些對于妖獸的描述就不符合她的所見所聞。

僅拿天吳來說，葉輕見到的天吳可不是八個腦袋十條尾巴的妖獸。

其實，後相傳的一種說法還是較相似，天吳，原型為長着黑紋的白虎，尾長于身，後稱為虞。

古漢語字典裏對于“虞”的解釋，就有此條，虞——上虎頭，下為吳，說的就是天吳。

葉輕離開靈崤山時，據靈氣濃度來看，天吳應有九千多歲，他常住在河邊，跑得極快，是一個沒事兒喜歡大聲嚷嚷的怪老頭。他本身到底是個什麽妖獸，葉輕沒看過，故不知曉，但她可以确定他肯定不是人類。

即便是妖獸化為了人形，可妖物的靈氣和人類的靈氣還是有所不同。

榕生只有四歲，一聽天吳有八個腦袋十條尾巴，不禁有些發憷：“那我們……還去那邊嘛？”

看榕生害怕，她特地給他解釋了一遍她所見的天吳，榕生得知那天吳原來沒有八個腦袋十條尾巴，大大松了一口氣。

“朝陽谷只通兩條路，一面是黑齒國，一面是青丘國。”葉輕指着他的佛珠：“你看看佛珠，我們越往青丘方向走，它越是明亮。”

佛珠不僅有傳送的作用，而且有定位的效果。

“輕輕，你說的黑齒國和青丘國裏面也有妖怪嘛？那裏的妖怪會吃人嘛？”

被浮圖寺那只長得像豹子的諸犍吓得不輕，榕生現在即害怕又憎恨那些妖獸，尤其是性子殘暴，會吃人的怪物。

葉輕蹲下，拉着他的手，細聲說道：

“正常妖物都不吃人，還有跟你一樣，吃素的呢。”

小家夥睜大了眼：“茹素！”

葉輕想說比如她自己，話到嘴邊，她還是沒說，榕生以為她是仙子了，她是人的“事實”比松鼠強。

見葉輕一點都不擔心天吳，榕生跟着膽子大了些，兩人往北邊走，葉輕給他介紹起黑齒國來。

“黑齒國，顧名思義，那兒人的牙齒都是黑乎乎的！”

“他們的黑齒，據說是天生的，也有人說是從小塗染一種植物汁液，每天抹一點，直至完全變黑。很久以前，我去過一次，給趕了出來，因為我實在太白了……”

“黑齒國人的皮膚也像煤炭一樣黑，天色稍晚，找人必須得打燈籠。”葉輕邊說邊笑，榕生亦忍俊不禁，她接着說道：“其實，他們五官立體，身形健美，就是實在太黑了。”

“他們有個傳統，一年洗一次澡，洗手次數稍多，但洗手不會超過胳膊肘的位置，他們覺得洗澡洗得太頻繁，會把天地凝結于身的靈氣洗掉，所以說，他們認為洗澡不是去除身外的污垢，而是洗滌心靈上的污濁，等待接收新的靈氣。五月五那一日，即為黑齒國舉國上下歡慶洗澡之日。”

“他們吃稻米，肉食以蛇為主，他們喂養蒼鷹，訓鷹為他們捕捉靈蛇。”

“他們還不愛出去，喜歡一輩子待在同一個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

提到黑齒國，葉輕想起“鑿齒”，聽聞是某個南方部落，他們的習俗非常特別，在約十五歲的青少年時期，将牙齒全部拔掉，以視為一種成人禮。

榕生聽得津津有味，自然而然忘記先前的忐忑不安。

“至于青丘，你去瞧了就知道了。”

兩人将将靠近河，河裏突然激起滔天水花！

葉輕和榕生猝不及防給澆成落湯雞，榕生眼神倒好，他指着對面驚訝道：“輕輕，那是狐貍！一二三……有九條尾巴的狐貍！”

葉輕捂住他的嘴，抱着他躲到後面去。

她用法力催幹榕生身上濕漉漉的衣物，掃一眼河面。

兩個影子相互糾纏，一個死追不放，一個想逃逃不掉。

“那是青丘的九尾狐，我們走吧，別打擾他們切磋。”

不知他們有何恩怨，但葉輕顯然是沒興趣知道，她可不想惹了麻煩。

那追着九尾狐不放的，正是天吳，他得理不饒人，就算沒理，也是胡亂不講理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