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南山記（四）

這時，站在最後的老獵戶開口道：

“他們還帶着個孩子，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茍貴，讓他們走吧。”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幾人的低聲談話和小動作，早被葉輕和胡影楓聽到耳裏看到眼裏。

她看一眼胡影楓，随即讓榕生坐下繼續喝粥。

“狗皮哥，你，你，你看吶！”

幾人還在商量，對面的女人和小孩已無視他們。

當即，狗皮抽出腰間的彎刀，面帶陰鸷的神情走過去。

“茍貴！”老獵戶欲阻止他。

狗皮瞪他一眼，警告道：“老家夥，沒你的事。”

老獵戶面帶愧疚看看對面三人，最終還是轉身走遠了。

四個男人，一字排開。

狗皮左右手分別握緊一把大彎刀，刀面亮得晃眼，他将兩把彎刀對着擊打兩下，彎刀發出哐哐響聲。

他大聲道：

“小白臉，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給老子磕三個響頭，老子放你和男娃下山，第二，老子把你砍成肉渣，你們一個都走不掉。”

幾人的視線移到葉輕身上，內含赤//裸裸的貪婪，他們早注意到她，常年窩在山溝子裏的男人，最喜歡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

鹿蜀是他們的，女人也是他們的。

幾個男人年輕，幹得又是這行，身上都有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幹勁兒，幹了兩年，嘗到甜頭，身上還有一股狼崽的狠勁兒。

狗皮放了狠話，卻見對面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胡影楓，伸出三根手指：

“我選第三。”

“沒，沒有第三！”結巴男糾正他的話。

“第三就是你們跪下給小爺道歉，否則，都陪這鹿蜀在這兒睡。”

幾人臉色一變，一起沖了上去。

就算沒有靈力，胡影楓對付幾個毛頭小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他變幻的速度很快，收拾人的花樣多，跟人打架就跟貓兒逗老鼠玩似的。

對待與他實力相差甚遠的凡人，直接幹掉對方會顯得太無趣，他一般的做法是先給那人希望，再讓那人失望。

“別玩了。”

葉輕喊了一句，胡影楓虐得起勁兒沒搭理她。

葉輕只好起身，一腳踢飛一人，直到把四個男人踢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幾個男人頓時傻眼，原來，這小姑娘才是那個狠角色，精神肉體遭受雙重打擊，男人們捂住胸口連喘氣都覺得無比困難。

“為什麽捕殺鹿蜀？”葉輕站在傷勢最輕的結巴男面前，俯視他。

“巴，巴巴……巴老爺的告告示。”

一問，得知是杻陽城裏的大財主巴老爺又死了兒子，巴老爺已五十有六，別說兒子，他連女兒都沒有一個，前幾個月好不容易得了一子，滿月之時又夭折了。

有道士告訴巴老爺，山間有獸名鹿蜀，原本乃天上神物，其吼叫之聲宛如歌者吟唱，凡人若是穿上鹿蜀的皮毛則可多子多孫。

于是乎，巴老爺布下告示，花重金換此獸皮毛，利益驅使下，城裏的獵戶和壯漢紛紛上了山。

待老獵戶回來，葉輕道：“你把鹿蜀帶回去吧。”

反正鹿蜀已死，不如讓人帶給命中缺子的巴老爺，不然一直會有人上山獵殺。

老獵戶連忙道謝，說完看着地上幾人。

“他們就留下來祭山神吧。”

“姑娘，他們本性不惡，就是……”老獵戶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葉輕挑眉：“你想陪他們？”

老獵戶捆好鹿蜀，用麻布袋子套上，繩子一頭馱在肩頭，他也沒再說什麽，趁天沒黑透，着急忙慌下了山。

人走後，她把四人綁到樹上：“生死有命，能不能活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照佛珠的指引，葉輕三人上了山頂，卻沒有任何發現。

再看佛珠時，它居然失去了光澤。

“GPS失……”

胡影楓嘴裏的“失效”二字還沒說完，月黑風高夜，杻陽山山頂忽現一只九尾狐。

“怎麽回事？”

葉輕又施加了法力，胡影楓依然保持九尾狐的原形。

如此試了幾次，九尾狐身上沒有任何變化。

他蹲坐地上，一臉郁悶。

不知是胡影楓體內靈力異常的緣故，還是杻陽山有什麽問題，他們只能先尋個山洞休息，等明日再往前走，希望能有人知道附近廟宇的确切位置。

可到第二日，胡影楓還是沒能恢複人形。

附近無人，亦無具有靈識的妖物，葉輕只好帶着榕生和九尾狐離開杻陽山，說來也奇怪，近幾座山都沒有人，平日裏就算快入冬，也不至于一個人都看不到。

飛至基山，葉輕好不容易在山腹處見到一個大活人。

葉輕還在半空，地上的男子已昂頭拉長脖子，滿眼好奇望着她。

男子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模樣尋常，膚色稍深，一身褐色袍衫，腰間系着一根麻繩編成的腰帶，帶子上挂着幾個小葫蘆，他手中正抓着一只剛捉到的[尚鳥][付鳥]（chángfū）。

[尚鳥][付鳥]為基山的一種鳥，擁有三個腦袋、六只眼睛，以及三只翅膀，此鳥異常聰慧，生性機敏，鮮少會落入他人手中，凡人吃了它的肉可減少睡眠。

男子一點都不害怕落下的女子，他饒有興趣看看葉輕、榕生，最後把目光集中到那只灰黑色的九尾狐身上。

他盯着九尾狐，不着痕跡舔了舔唇。

不過，也就看了一眼，男子趕緊挪開視線。

“大叔？”

男子瞅瞅葉輕，眉心擠出一個川字，他嘴角一撇：“小姑娘人長得水靈，怎麽說話就那麽不動聽呢？”

葉輕擰眉，她哪兒說錯了？

男子糾正她：“應該是大哥。”

“大哥，這附近有廟宇嗎？”

見她立馬改了口，男子心情大好：“你說的可是回錄寺？”

整個南山山系僅一座廟宇，再加上先前佛珠指引的大致方向，他們要找的地方應該只有那裏了。

此時佛珠派不上用場，葉輕他們也只能倚靠知道回錄寺方位的人。

“它在哪裏？”

“小姑娘，你們去哪裏做什麽呀？那裏又遠又隐蔽，要是沒人帶路，怕是找不到那個地方的哦。”

男子不直接說回錄寺在哪裏，卻暗示他可以帶他們去。

葉輕沒說話，男子又細細數了一遍路上可能遇見的危險，神情真摯，勸葉輕千萬不要去冒險。

葉輕靜靜聽着，她早看出他不簡單，男子雖為凡人，但他見她飛落也不害怕，見到九尾狐更不害怕。

見她不搭話，男子笑嘻嘻續道：“我在基山守了三十多年，最近捕到只猼訑。”

猼訑也是基山中特有的一種野獸，樣子像羊，它視力不大好，聽力極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立馬知曉，而人穿上它的皮毛就不會感到害怕。

男子倒不是要解釋他為何不害怕葉輕，他要表達的意思是他對這附近非常熟悉。

“有句老話兒說得好，有緣千裏來相會，小妹妹啊，我看咱倆就挺有緣，你可以稱我為玺石山人，嘿嘿，你們是不是想去回錄寺啊？我可以帶你們去嘛，只要……”

玺石山人直勾勾盯着九尾狐，看得九尾狐渾身不自在。

“他不會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小葉子，你可千萬不要答應他，不管他說什麽！”

沒理炸毛的九尾狐，葉輕問道：“只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