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夜擁吸血鬼7

夜擁吸血鬼7

喬臻随瓊森一行人向南走了幾天，才回到獵人的村子。

這個村子叫做德克歐村，位于一座無名山的山腳下。村裏房屋的屋頂與外牆都是深綠色，遠遠望去，與山林融成一片，完全無法察覺這裏還有個村子。

“別看咱們德克歐只是個村子，但村裏什麽都有，不比外面的小鎮差。”瓊森遠遠望着前方，驕傲地對喬臻道。

他的小隊成員路易莎也道：“是呀，而且大家一定都會很歡迎你的！”

“沒錯沒錯，阿西娜小姐還是藥劑師，我最崇拜藥劑師了！”另一名成員道。

“你出來的時候還說最崇拜的是隊長！”

“上個月他在米娅的糕點鋪子裏說最崇拜糕點師傅！”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幫年輕人互相打趣着，笑成一團。

喬臻微笑傾聽着，感受着衆人間親密的氛圍，也不由輕松許多。

當他們已經能夠看清村裏的房屋時，村子裏卻突然升起一股濃黑的煙霧。

瓊森呆愣一瞬，面色微變：“是……淨火！”

衆人的表情也同時變了。

“全速回村！”

瓊森沒顧上與喬臻解釋什麽，快速下達口令，便引領衆人騎馬向村中趕去。

喬臻不知發生何事，但明顯村裏是有了緊急情況，便也騎馬跟了上去。

他們徑直穿過村口，穿過兩旁的村舍，來到一個廣場邊。

廣場裏早已圍滿了人，人群的中間，一個人被綁在十字形的鐵架上，鐵架底部累滿厚厚的柴垛。火便是從那柴垛中燃燒起來的。

瓊森一行人下了馬便直接沖向十字架前。路易莎看清鐵架上所綁之人後，瞬間崩潰。

“羅傑！”

她哭着跑上前，直到火堆前才被人攔住。圍在周圍的人們，也是滿臉悲色。

“路易莎，羅傑他……被咬了。”

“不，我不信，他身手那麽好…… ”路易莎的眼淚不斷向外流出，“羅傑，你看我一眼，你的路易莎回來了！”

鐵架上的人緩緩睜開眼，還未開口說話，新長出的獠牙便不受控制地露了出來。

陽光讓羅傑完全沒有力氣，他痛苦地揚起脖子，吞了吞口水才艱難道：“路易莎，你回來了……”

路易莎看着他的獠牙，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剛剛失去兩名同伴，一回來卻又要告別自己的愛人。

“是啊，我回來了……”

“你不是告誡我要小心一點嗎，怎麽自己這麽不小心？”路易莎緩緩站好，像是在責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輕輕責備着羅傑。

羅傑也輕輕道：“是呀，我太不小心了，對不起。”

“以後，你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我照顧弟弟……”

羅傑的說話聲越來越艱難，最後一字剛說完，他的眼睛便猛然變紅，嘶吼着向前撲來。

“铮——！”

鐵鏈與鐵架猛烈碰撞，羅傑的動作被鐵鏈困住，徒勞地嘶吼着。

“我好想、想——”他不願說出那個詞，他痛苦地對抗着身體最深處的欲望，面容已經逐漸開始扭曲，“快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

廣場上寂靜無聲，只有羅傑的聲音久久回蕩。

片刻後，一名在旁伫立已久的老者沉痛道：“羅傑已完全異化，大家跟他……告別吧。”

村民們聞言，皆左手放于胸前，垂頭默哀。

路易莎也将左手放在了胸前，卻沒有低頭，而是始終含淚注視着自己的愛人，用目光陪伴他在世間的最後一程。

羅傑還在痛苦地嚎叫着。

十字架旁有個小方臺，臺子上有個機關，老者走過去，按下機關。

随着利器穿破血肉的聲音，羅傑的叫聲夏然而止。他雙目圓睜，掙紮着看了路易莎最後一眼，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架子底部的火勢突然漲了起來。火焰迅速吞沒了羅傑的身體，将他逐漸吸血鬼化的身體逐漸焚燒殆盡。

沒有人再說話。

喬臻沉默着也将左手放在胸口，同衆人一起告別這個年輕的生命。

【唉，好難受】

【明明還是那個人，因為種族變了就要殺死，太殘忍了】

【可是眼睜睜看他變成自己憎恨的樣子更殘忍吧】

【其實在他被吸血鬼咬到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或許這麽想能夠好受一點】

【#默哀】

告別儀式後，瓊森來向喬臻致歉。

“抱歉，方才什麽都沒來得及向你解釋。”像在城堡中一樣，他快速調整好情緒，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般，第一時間來照顧身邊的人。

喬臻看着眼前這個溫柔的青年。

他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得經歷過多少次失去，才能這麽快從悲痛中走出來呢。

不止是他，村子裏大多數人都是這樣。

方才告別羅傑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真切的悲痛。可是告別之後，大家也都迅速調整情緒，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做該做的事。

喬臻看着眼前溫馨而繁榮的村子，對瓊森道：“大家都很堅強。”

瓊森微愣，然後唇角彎起，露出一抹悵然的笑：“是的。畢竟有戰鬥就一定會有犧牲，沒有這個覺悟，就不應該走出這個村子。”

喬臻沉默片刻，問：“每次去剿滅吸血鬼都會有犧牲嗎？”

“平均下來的話，是的。”瓊森收斂了笑容，“這幾年其實已經少很多了，我們盡量出動更多的人手，來降低傷亡量。但還是那句話，有戰鬥就會有犧牲。即便我們人再多，只要被吸血鬼咬上一口，不管當場死沒死，這個人……都是死了。”

其實他們寧願自己在戰鬥中幹脆利落地死去。

如果沒死，而只是被吸血鬼咬了一口，哪怕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傷口，都會讓被咬的人開始異化。

隊友們可以把被咬的同伴帶回村中，卻無法阻止同伴變成一個吸血鬼，最後也只能像告別羅傑這樣，在痛苦中告別吸血鬼化的同伴。

“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救他們嗎？”喬臻問。

瓊森搖頭：“我們試過許多方法……但是，都失敗了。吸血鬼的□□就像某種擴散速度極快的劇毒，只要染上，就一定會變異。陽光可以減緩他們變成吸血鬼的速度，卻無法徹底阻止。”

“那變成吸血鬼之後呢？”喬臻輕輕道，“就完全沒救了嗎？”

瓊森臉上劃過一抹詫異。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但還是認真回答道：“當然。你也知道吸血鬼是種多麽恐怖的生物，都已經變成吸血鬼了，還怎麽救呢？”

“比如想辦法讓他們保持人性，繼續和大家生活在一起……”

瓊森打斷了她：“這不可能。”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激烈後，他放緩聲音，“阿西娜，可能你還沒有見過足夠多的吸血鬼，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性。像你這樣的想法如果帶入到戰鬥中來的話，你知道會造成多麽慘重的代價嗎？”

喬臻沒有順着剛剛話繼續說下去。

有的情緒一旦走入窄巷，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可能性。

能說他們錯嗎？

不能，因為這是他們生存下去的根基。

而根基的形成，從來不是輕松和容易的。

她主動轉移了話題，向瓊森詢問在村子裏的具體生活。

瓊森也沒有繼續那個沉重的話題，他笑着指指斜前方的一棟小房子，“走吧，先帶你去見見霍啓亞村長。”

霍啓亞便是剛剛在廣場上按下機關的那名老者。他須發皆白，眯眼笑起來的時候看着十分和藹可親。

他笑着道：“你的情況，我已經從瓊森的信裏知道了。瓊森說，你不僅想在村子裏住下，也想參加獵人小隊的訓練是嗎？”

喬臻點點頭。

霍啓亞又道：“你是分陰體，将來戰鬥的話，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遇到危險，你可想好了？”

“分陰體更應該好好學習戰鬥技巧，不然将來若是真遇到什麽危險，豈不是還要別人來保護我？”

“好，”霍啓亞大聲稱贊，“如此，你便跟着瓊森的小隊一起訓練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獵人。”

喬臻勾唇：“謝謝。”

霍啓亞又沖瓊森叮囑了幾句其他事項後，便放兩人離開了。

在喬臻踏出他的房間前，身後傳來一句慈愛的話。

“阿西娜，以後德克歐村就是你的家。”

喬臻側頭，正好撞進瓊森友好的目光中。

她紅唇輕啓，無聲地說了聲“多謝”。

瓊森卻将頭一揚，玩笑道：“別謝的太早，你已經是我小隊的一員了，訓練的時候可怪我嚴厲。”

瓊森說得沒錯，他在小隊訓練的時候，的确很嚴厲。

人類先天就弱于吸血鬼，想打破這個先天的弱勢，要付出無盡的努力。

阿西娜的身體本就因為做血包而弱于常人，在城堡中時又沒什麽活動量，突然開始訓練簡直像是入了魔鬼訓練營。

當然，這個訓練本身确實也十分魔鬼。

首先是體力上的訓練，每天固定在山腳下跑十圈，且須在兩小時內完成。

喬臻兩小時只能跑一圈，在瓊森的死亡凝視下，逐漸增長到三圈、五圈。直到半年後，她才終于能與其他隊員一樣，兩小時內跑完十圈。

除了體力，還有眼力、反應能力和□□的使用能力。

每天都要上山下水，将各種專項訓練輪上一遍。

阿西娜的眼力和反應能力都不錯，對專為對付吸血鬼而發明的□□也接受良好，只有體力這一項始終是短板。

雖然喬臻可以兩小時內跑完十圈，但其他人跑完仍舊可以繼續其他訓練，喬臻卻要緩個半天才能恢複到正常水準。

于是瓊森給她又增加了兩小時的體力專項訓練。

跑步，爬山，蛙跳……

當喬臻結束一天的訓練癱坐在地時，常常對XF發出靈魂上的質問：“你們是不是知道我上學的時候總逃體育課，替我體育老師報複我來了？”